这书我不穿了! 第140章

最近他们还收到消息,说是前两日,洛阳不知为何,突然大乱,说是新帝惊动神灵,如今是彭城王元勰暂时摄理朝政。

……

萧君泽休息了一阵,便见贺欢又出现在自面前,并且正在把小老虎捧到躺在洞口的母羊身边,小老虎大口吸食,他则拿着一些青草,给母羊喂食。

母羊神态平和,一口一口大快朵颐,被伺候得很满意。

见他醒了,贺欢转头笑道:“南方就是富饶,若是在六镇,这时草地早就枯黄了,又哪里能寻得青草。”

萧君泽看到洞穴里多了刮洗过的枯木,其上被砍平了一块,正放着竹筒,里边是几个鸡子,还有盐。

他伸手拿了一个,观察了一下,这才上手剥开。

“你不去寻粮食,反倒往我这里跑,看来是不急啊。”他一边剥着蛋壳,一边随意道。

“先前你那颗灵药,我换得不少粮食,能解燃眉之急,”贺欢用手指戳着小老虎的头,抬眸看他,“你身体虚弱,我放心不下,自然要来看看。”

当然,他还需要再给弟兄们寻个驻地,但他在询问桓轩后,已经知道这附近有一处被数十年前,被官兵掠劫后废弃的村寨,虽然木料已经被取走,但那块地方的地基还在,只等准备好木料,便能暂时过去。

所以,他还能从空闲时,抽出一点时间,来照顾这位病人。

“你这人倒挺热心。”萧君泽又拿起竹筒,里边热汤放得不久,温度刚好,尝了一口,加了盐和野姜,还行,能入口了。

可惜,他先前告诉贺欢怎么取桐油,只要他们送油去了汝南或者襄阳郡,崔曜他们一定能发现线索——话说他们现在一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吧?

“人生在世,相互帮一把,能过得舒畅些,”贺欢笑道,“公子,还有何吩咐,我今夜回去,当是不会再过来了。”

“没有吩咐了,”萧君泽感觉体力已经恢复不少,觉得一个人能行,但随即灵光一闪,又警觉起来,“回头帮我寻一件蓑衣,便是足矣。”

淋雨,这个可要划重点,他如今是一个人,万万不能淋雨。

“这……”贺欢面露难色,蓑衣价格不菲,还需要去汝南郡城才能买到,一般的农户根本不用蓑衣,都是风里来雨里去,“怕是一时半会,送不过来。”

萧君泽目露失望,但又立刻道:“没事,拿几张皮子略做拼接,做成一件大斗篷,也能将就。”

贺欢面色顿霁:“此事易矣,你稍等片刻,我便给你送来。”

于是少年又提起背篓,向山下奔去。

萧君泽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托起下巴。

这贺欢,有点太热心肠了,简直是有求无不应,他图个什么?

如今是图色图财,自己这身子和财物都放在这,说是任君采撷也不为过,他居然一点都不动心?

总不会是觉得我会感动到以身相许吧?

想到这,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一想到身边利器,萧君泽感激之余,也生出一点点看他表现的心思。

……

贺欢回来很快,几乎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又背着背篓,里边放着几张硝制好的羊皮,他拿着剪刀,坐在洞口,像一个普通农户坐在门槛边一般,剪好皮子,便开始一针一线,飞快地缝起来。

萧君泽有些惊讶:“你不是已经把钱花了么,又哪来的皮子?”

贺欢眨了眨眼:“借来的,我有一位刚认识不久的兄弟,他不但学识广博,还有十分富庶,我向他借这几张皮子,于他不过九牛一毛,于我却是能解急事。”

“哦,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萧君泽好奇问道。

“说来也巧,”贺欢面色带了笑意,“先前我在洛阳惹了些麻烦,去到他的部落附近打猎捕鱼应急,他也正好在送货,以为我是会对他山中不利的匪类,便起了先发制人的心思。”

“不过他那军卒怕是未经战火。”贺欢说到这,又想起那一日,“我朋友每晚都有防备巡逻,很容易便发现他们的打探,我便将计就计,等他们来夜袭时,以火光和盔甲做假人引诱,将他们擒拿了。”

本来是想要让他们好看的,但知道他们是地头蛇后,他主动放了那些俘虏,向他们解释自己没有恶意。

桓轩也非常不好意思,不但收留了他们,还希望他帮着指挥一下军阵。

“那真是不打不相识了。”萧君泽点头。

两人又随意地聊起来——缝纫和躺着养伤都是很无聊的事情,聊天非常能打发时间。

贺欢说起自己父母早就没有了,找人缝补又废钱,久而久之,自己便也会了一些,他看萧君泽出生不凡,便又试探性地提起了自己在洛阳遇到的事情。

“以未来提取的毒盐混入雪盐?”萧君泽眨了眨眼,“这可是大案,估计在朝廷里不止一个靠山,你们怎么不去襄阳买?”

“我们也想啊!”贺欢无奈地道,“但襄阳的商路,把持在敕勒部的斛律明月手中,他的兄长斛律平要求所有商队,需要经他同意,抽取钱财,否则便是去了襄阳,也买不到。”

萧君泽眉头微微一皱,这些事,崔曜有同他提过,原因是草原几部同时把持商路,排挤军户、柔然,充当零售商,控制物价,否则没有利益,草原诸部凭什么要与襄阳城合作?

这便是规矩,斛律明月也需要顺从。

“所以,公子你觉得,我等还有机会洗刷冤屈么?”贺欢忧愁地道,“我一人自己不怕,但我那些兄弟,家人还在六镇。”

“有两个办法,”萧君泽微微一笑,在贺欢期待眼神中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认识朝廷不少人,可以修书一封,让襄阳郡守、或者是雍州刺史,亲自去朝廷上给你们鸣冤。”

“第二呢?”贺欢本能问,他觉得不可能,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一城郡守那样的高官为他出头。

“第二,便是,亲自攻入洛阳,”萧君泽眨了眨眼,“让满朝文武,都知道你的冤枉。”

第164章 你笑啊

这话一出,贺欢明亮的眼睛里一时间刷满了问号,手上的粗针更是直接戳到了手指里都没感觉到,在羊皮上留下几溜血珠。

这……

贺欢沉默数息,谨慎地问道:“公子,要不,咱们还是讨论一下第一个办法吧。”

真不是他胆小啊,而是这位公子提出的意见太、太不切实际了,那可是洛阳!

有十五万禁军镇守的洛阳,就算北方六镇的大军全南下了,也不敢说能拿下洛阳,更何况,他这不过是不满百人普通军户,那些禁军,可是铠甲齐备、弓马精良的健卒。

原谅他的见识实在太过短浅了,这种事情,就算是做梦,他也是不也去做。

萧君泽微笑道:“我说是,又不是让你明日就去,而是你有没有想过,去投奔襄阳太守,有他庇护,你们将来未必不能完成第二个目标。”

这位小哥救了他,他当然需要回馈一二,不过直接给金银财宝,他在这乱世肯定守不住,不如给他一个编制,也算能安居乐业,毕竟在他的计划里,雍州将来就是南北两国之间的不会有什么战乱的地方。

贺欢笑了笑,诚恳道:“公子,在下实在不懂你的意思,还请解惑。”

萧君泽于是给贺欢讲解了这事。

“北朝如今,是这个局面,”萧君泽拿了一根树枝,在洞穴的泥地上轻轻划了几笔,便有了一张简单的山川轮廓图,“自北朝迁都洛阳后,实行了九品中正制,如今,各大世族,正在争着上位……”

听到贺欢说毒盐的事情时,他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简单说,崔卢郑王李这几姓开始发力了。

前些年,元宏还在时,为了南征,削减了百官俸禄,如今的百官,有几个是靠俸禄生活的,削减俸禄,只是给他们更多敛财的借口而已。

自从九品中正制后,就算有元宏不要命地励精图治,但门阀威力却依然霸道地充盈进了整个朝野。

崔卢郑王李,这几大家世族的几乎所有的子嗣、门生,都已经有了大大小小的官职,与宗室勾结,开始对朝廷的各种经济命脉下手。

如果说元宏在时,他们还会收敛着,遮掩一下,当他重病之后,连遮掩都没有必要了。

陷害贺欢他们的人,是元晖和卢昶,前者是宗室,后者是范阳卢氏的嫡脉,算不上位高权重,不用以前,就算是现在他让襄阳太守帮着写个信给彭城王元勰,元勰都会处罚他们。

但是……

“但是就算是已经位高权重的彭城王,也不会重罚他们,”萧君泽目光里带着笑意,看着陷入沉思的贺欢,“在他们眼里,宗王与高门,都比那十几个死在路上的兄弟重要多了。”

以他们的实力,碾压贺欢这种统领百人、连个官阶都没有的小小队主,说不定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而是下边的人在帮主子解决麻烦。

“选第一条路,就是要你把事情遮掩了,不再提起,”萧君泽淡定道,“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你自然也可以带着你的兄弟回到怀荒镇,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嗯,他们应该还会给你们一些补偿,说不得便每人有一口锅。”

贺欢沉默数息,才点头道:“世间本就不公,这个道理,我自小就明白。那,第二呢?”

“第二条路,”萧君泽挑眉道,“雍州刺史君泽,有割据自立之意,在他治下,不能说有多平等,但至少,没有官阶,不遵九品之制,你若在他麾下,或许有一天,能亲自在朝廷上,为自己和兄弟们,讨回公道。”

“能去君泽大人麾下?”贺欢的眸里顿时闪过惊讶,大喜道,“那必是好路,我选第二条。”

萧君泽准备忽悠人的说词都准备好了,对方这热情倒是把他给整得不会了,一时有些迟疑道:“他可从未去过六镇,你凭道听途说,便要去他那里,是否过于冲动了?”

“不冲动不冲动,”贺欢连连摆手,他嘴角弯起,露出一个小酒窝,看起来阳光又自信,“你是不清楚,草原六镇,都十分钦佩君泽大人,自从他疏浚运河后,幽州粮草比十年前廉了不止四成,以前一匹骏马能换五斛米粮,如今一匹能换得九斛,还有襄阳的茶、酒、盐,哪怕加价,也都货真价实,从不会以次充好。最重要的是,他能找出奇术,能梳洗羊毛,让草原上羊群卖得上价,更是不以私利,将洗毛之法公之于天下,让草原诸部多了近半收成,六镇连同柔然、高车诸部,都感激他的恩德……”

草原生活艰难,他前些年几乎饿死在怀荒镇,但从九年前开始,六镇的子民一下就发现米粮、盐铁都便宜了许多,饥荒肉眼可见地少了起来,给羊剪毛不再是牧民们觉得麻烦的事情,反而像丰收一样快乐起来。

虽然最近一两年,粮价似乎又隐隐地涨上来了,草原诸部也为了争夺草场、牛羊而纷争不断,但这些和君刺史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人心不足罢了。

更重要的是,襄阳的关系,被当初第一个跟在刺史身边的斛律氏牢牢把持,他们这些军户,早就想拉上这关系了。

“没想到他的人望在草原上如此之高……”萧君泽微笑道,“可若是朝廷要控制襄阳商路,不再让草原诸部与襄阳贸易,你们可敢与朝廷为敌?”

贺欢不由笑了起来,眉眼里出现一股傲气,他道:“若真如此,你说的攻入洛阳之事,还真大有可能。”

草原与六镇对北魏敬重吗?当然是敬重的。

但多么?

不多。

甚至于是拓拔鲜卑们自己也不是没有数,他的皇帝甚至亲自在诏书里说“丁零人死了,常山、赵郡的贼就少了,杂胡人死了,并州的贼就少了,羌人、氏人死了,关中的贼就少了。”

所以,大家懂的都懂,鲜卑人的国只是鲜卑人的,就算他如今汉化穿了中原人的衣服,但真不给活路时,该起事的贼一个都不会少。

“那便足矣。”萧君泽很满意地道,“既然如此,你便去襄阳吧,我现在手上没有纸笔,但你可以拿着这个给他们。”

他在身边的挂饰里翻看了一番,枪是不给的,炸药也不能,弄伤人就不好了,钱和丹药不是很特别的东西,高层人物都有……

哎呀,他平时刷脸刷习惯了,以后可要记住在身上留些信物才是。

于是他把一根竹笛递给他:“你让人把这个送给他们,他们就会帮你。”

原来公子襄阳郡的人,贺欢拿起竹笛,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只要笛尾上看到似乎有猛兽的咬痕,但公子既然这么说,那他当然就做,于是点头谢过。

这里,他手指已经不流血了,便低下头,继续缝合那件皮斗篷。

萧君泽又有点无聊,他开始反复地撸小老虎,小老虎感觉要秃了,嗷嗷叫着往一边跑,又一只纤细的手拎起,抱在怀里被重新盘来盘去。

贺欢有点同情这小老虎,于是伸出了援助之手:“他已经许久未喝奶了,我给他喂些吧。”

萧君泽自然同意了,拎着的小猫后颈,递给他。

贺欢接过小猫,拿衣服裹了,送到一边母羊身下,他蹲下身,伸长脖颈,萧君泽看到贺欢脖颈上有一个老旧细绳,却没有挂什么东西,于是随意道:“这个细绳,是用来做什么的?”

贺欢怔了一下,本能地摸了摸那细绳:“这绳,以前是挂手上的,连了把小刀,用来护身。”

“刀遗失了?”萧君泽问。

“并未,”贺欢放下手道,“去岁,怀荒镇大雪封山,粮草断绝,米价倍增,我饿了两日,那把小刀拿去换了三斗栗米,让我与两个好友,都活了下来。”

萧君泽不由感慨:“你这人生,还真是曲折啊。救了三条人命,那刀真是功德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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