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妄生对着天边唤道:“寒竹，下来吧。”
一角白衣落下，似霜雪落入凡尘，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冷意，并非温度发生了变化，而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威压。
当人面对一只山般的巨龙时，哪怕那只龙没有敌意，只是安静的盘卧着，依旧会让人感觉到压力。
这种感觉兰妄生其实也有，只是对于挚友的信任让他忽略了这份身体潜意识在面对危险事物时发出的警告。
“师兄。”擂台上的萧世安停下动作，怔然看着台下的白发修士。
接着他收剑快速跑到擂台边缘，一跃而下来到竹隐尘面前:“师兄！”
“大哥！”
“老师！”
何大葛和余富惊呼出声后看向彼此，隔着两层纱布谁也看不到对方的脸，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下，接着异口同声道:“你在叫谁？”
余富:“我好像看到了幼时教过我两天剑术的老师。”
“真巧，我也看到了熟人，那我们有缘再见。”
何大葛说着几个闪身从人流中消失。
余富看看人群，再看看擂台前的身影，犹豫片刻也顺着人群离开。
“兰师兄，你拦着我干嘛？”萧世安被七八把剑挡在距离竹隐尘两步之外的位置。
“蹦€€什么？我还能害你不成，站好，别闹腾。”
兰妄生手指一勾，一把灵剑敲在萧世安腿上。
“师兄。”十年过去，萧世安张开了许多，当初孤僻沉默的倔强的少年已经成了一个星眉剑目的英俊男人。
竹隐尘看着小师弟成熟许多的面容，仿佛回到了初在轮回梦境中意外离开，再回来之时，一切都已经在岁月中发生了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那一次是梦境，而这一次，是无法更改的现实。
“我回来了。”
萧世安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欢迎回来，师兄。”
擂台上，平清剑仙缓缓走下，在他们身旁停步，目光压抑地盯着竹隐尘:“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你的命，当结束在合适的人手里。”
竹隐尘看向萧世安，他离开前就安排织音在小师弟进入元婴期后找个时机让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若是没有意外，萧世安应该已经知道了。
“你的家仇，自己解决。”
萧世安眸光坚定:“多谢师兄。”
平清剑仙顺着竹隐尘的视线看着萧世安，仔细端详他的面容后终于意识到长久以来对这个青年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你是谢家人。”
萧世安冷笑一声，眼中是透骨的仇恨与杀意:“我这些年，只要还在宗门内，每月都来找你试剑，你到现在才看出来，是害死的人太多了记不清他们的脸吗？”
平清剑仙失神一瞬，随即猛得看向竹隐尘，瞬间想明白一切:“你留我性命就是为了给他当磨刀石！”
被轻视愚弄的怒意涌上心头，平清剑仙双目赤红，拔剑指向竹隐尘，下一瞬沉重的威压落下，身形止不住下坠，膝盖沉沉砸进地面。
竹隐尘感受到空间震荡后收起威压，看来这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脆弱，合体期的贼能已经是最大上限，再用力些就会使得空间不稳。
“我不会插手，自杀或者当磨刀石，你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
若非剧情还没到你杀青的时候，他给小师弟灌顶直接助他报仇并非难事。
平清剑仙垂着头，剧烈喘息着，全身冷汗淋漓，声音干哑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竹隐尘没有回应，问向萧世安:“宗主在哪儿？”
“那个山头，我带师兄过去。”萧世安指向位于宗门中心处的一处山头。
“你是不是大乘了！告诉我！”平清剑仙撑着剑抬起头，死死盯着竹隐尘。
“你是怎么做到的？飞升之路早就断在了合体境，就连合体也只有仙尊一个，你是怎么达到现在的境界的？！”
兰妄生和萧世安听闻他的问话也没忍住看向竹隐尘。
飞升，大乘，没有哪个修真者听到这两个词能够当做没有听到。
竹隐尘:“飞升路是断了，但不代表不能复原。”
平清剑仙眼底泛起无法遏制的激动与狂热，紧接着就被竹隐尘泼了一盆冰水:“不过，这些都和你没关系，你的剑心还在吗？”
一句问话让平清剑仙如坠冰窖，杀人夺宝，灭人满门，不分青红皂白，庇护族人作恶，平清，你的剑心还在吗？这是你踏入道途的初衷吗？
今日轮班看守平清剑仙的云眠长老悠悠走来，看着他这幅失神落魄的模样轻叹一声。
“想当年你也是世人口中扬善除恶的正道楷模，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
平清剑仙看着自己撑在地上的双手，那双手上似乎有着洗不净的血渍。
是啊，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
……
在竹隐尘释放出的威压制造出空间震荡的同时，某处遥远的地方，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你的宝贝徒弟回来了。”
“宿离的魔气全都散了，他居然真的成了为爱奉献的傻子，真是可笑。”
“亏我为了支走他废了这么大力气，真是高估他了，喂，你怎么不说话？”
“不许欺负阿竹。”
第146章
“我可没欺负他,你的就是我的，既然这么想他，不如一起去看看大徒弟。”
“不许去。”
稚嫩的童音交替从一具身体中发出,同样的声音一个活跃多变一个平静固执。
“宿离就算死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大徒弟现在人回来了,魂可不一定，说不准正需要来自师傅的关怀，你确定不去？”
伏遥仙君并不受其蛊惑:“阿竹有人陪，不要你。”
“嗯，既然你这么抗拒，那我这就出发，和大徒弟聊天去~”
“不许欺负阿竹。”
“都说了我没欺负过他,还把欺负他的人铲除了,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骗子。”
“嗯？说谁骗子呢？”
“你，你和宿离都是大骗子。”
“别把我和宿离相提并论,恶心死了。大徒弟怕是被折腾的不轻，要不弄一些补品给他送过去。”
“阿竹受伤了吗？”伏遥仙君的声音中多了两分担忧。
“嗯，也算吧，你怎么过去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单纯,奥,好吧,我知道了，大徒弟护出来的,他这是把你当女儿养啊。”
伏遥仙君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她认真反驳道:“我是师傅,不是女儿。”
“好，我的乖女儿~”
伏遥仙君:“你,占我便宜。”
“怎么会？我本就比你年长，你的诞生是我一手所创，我如何不能算是你的母亲？”
伏遥仙君:“……”
似乎察觉到她的纠结，那道声音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走吧，找大徒弟玩去，或许我应该叫一声徒孙，哈哈哈哈哈……”
……
狂风呼啸着，如同来自天地的怒吼，剧烈的翻滚，流动，巨大的风漩涡从天际垂落至海面，仿佛要将一切事物吸入其中。
然而如此猛烈的风暴之下，黑沉的海面上不见一丝波澜，就好像天与海，是处于两个不同位面的事物，又同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发丝在风中凌乱狂舞，脚下一道极细的黑线悬浮在海面上，极为惊险。
海面之下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看不透到底有多深，那海面之下是否存在着不知名的海兽，在下一秒突然出现，张开满是獠牙的巨口，扑咬而至。
这是哪里？
竹隐尘疑惑了一刹，“自己”的身体便动了起来，脚下的黑线如同蛛网一般向四面八方延伸，不多时又收回，只留下一条笔直向前的黑线。
周围的一切都有种虚幻的模糊感。
竹隐尘很快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大概是梦境，或者说是某段记忆。
谁的记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这里的，竹隐尘在感知到这里类似于梦境，随时可以清醒过来后，便继续看了下去。
视野的主人继续沿着黑线向前，走过一段距离后黑色蛛网再次蔓延开来。
这一次，蛛网似乎发现了什么，黑线改变方向，他在无比压抑的狂风中前行，直到一道空间裂缝出现在视线中，而他在空间裂缝前停下脚步，视线看向裂缝之下的海面。
“规则碎片。”
竹隐尘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眸光瞬间冷凝:“宿离。”
“怎么掉在那里，这可不好捞啊。”说着不好捞，下一瞬，周身被魔气包裹，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一阵摸索过后，跳入海水的人找到了目标，浮出海面却慢了一瞬，魔气构造的防护罩破碎，一只脚掌碰倒了海水。
那海水下似乎有着千斤巨石拉着他的腿，眨眼间就被坠了下去，海水没过小腿，不等身体继续下坠。
随着一道撕裂声响起，海水恢复平静，而站在黑线上的人平静注视着海面，风吹过他的周身，左腿膝盖之下，空空如也。
视线落在手中的规则碎片上，竹隐尘听到熟悉的腔调悠悠说道:“是魔界的规则，看来她过得也不怎么样。”
“魔渊没有开启的必要了，玄琴知道这件事吗？”
“估计是不知道，天道那种东西他也敢信，这份天真怎么就不能用在我身上呢，可惜了我的道侣大典，玄琴穿上嫁衣的模样一定很美。”
竹隐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