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阵法之中,动弹不得,周围还有几个与自己一样被困住的人。
怎么回事?
他不是在和梅师兄一起在平云山顶寻找师兄所说的阳元三鼎花,在正午阳光落下时,他们终于见到了那朵花,小心采摘下来后准备返程。
后来呢?没有后来了,之前的记忆就到此为止,再一睁眼就是如今所见的情景。
“梅师兄!”萧世安转头环视周围,在身体后侧见到了梅刃秋。
梅刃秋双目闭拢,一动不动,还在昏迷之中。
萧世安又唤了两声,梅刃秋依旧纹丝不动,按耐住心中的焦急,召唤噬魂花。
头顶忽然一暗,阵法上空出现一个黑洞洞,浓稠的魔气从洞内流出,黑雾笼罩之下,一只脚从中踏出,漆黑的长袍划过天际,赤红的眸子穿过黑雾,扫过脚下的阵法。
萧世安双眼死死盯着那个人影,不需要面具,他现在也知道这个人是谁:“羽魔。”
灵力已经流逝了大半,噬魂花也被魔气压制,他本应该感到绝望与恐慌。
然而,萧世安看着那个人,那张脸,心中似有无尽的怒火被瞬间点燃,像一座压抑已久的火山,遇到了使其激活的火苗。
怒火上升到顶峰时,脑海中似乎有一道白光闪过,冲破了某种枷锁,破碎的声音响起,萧世安突然呆在了原地。
他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阵法上空,一剑捅入魔头的心口。
竹隐尘抽出剑,将眼前的尸身傀儡收回储物戒中,接着剑身向下一扫,困住萧世安的阵法立刻破除。
剧本结局已经完成,天道有了一条完整的剧本,然而丢失了许多过程,令其补全速度缓慢了许多。
“世安,师兄有件事要你帮忙。”
萧世安神色有些恍惚地看着竹隐尘,嗓音微涩,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师兄你说。”
“从现在起,成为我的主角,你愿意吗?”
这是什么意思?萧世安投去疑惑的目光,对上竹隐尘的眼睛后,只觉得全身发凉,淡漠的眸子中一片宁静,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段枯燥乏味的文字,掀不起半分波澜。
“师兄。”萧世安忍不住唤道:“你还好吗?”
他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放大,怕惊扰到面前的人。
“我无事。”
竹隐尘的视野中已经没有了人与物的外形,整个世界都是法则最原始的模样,萧世安此时在他眼的中,就是一个被规则锁链与天道相连的五彩人影光影。
他继续询问道:“你愿意吗?不愿意的话,我大概会输,输了应该会死。”
“我愿意。”萧世安听到那个死字后瞬间脱口而出,而后惊疑不定,惶恐问道:“师兄,你在和谁比斗?”
“下次见面再告诉你。”竹隐尘说完后便从萧世安眼前消失不见。
储物袋中的传音法器发出震动。
“萧五,你们快回来了吗?师兄他很不对劲,他问了我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而且眼神很陌生,我怀疑他喝了二师姐新调制出来的忘情水,现在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小师姐,师兄是不是问你愿不愿意成为他的主角?”萧世安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头,司月雅声音疑惑。
萧世安嗓音发干,心中一阵痉挛:“师兄刚刚在我面前,问了同样的问题。”
司月雅震惊:“怎么可能!?师兄才刚走,你是不是认错……不,以师兄如今的修为确实可以做到。”
两人交谈间,传音法器再次响起……
……
“你做了什么?天轨为什么会在没有完善的情况下提前闭拢?”
萝莉身的魔在注意到天道异动后立刻寻来,眉心紧蹙,神情难看,面对眼前背对着她的身影沉声质问。
“宿渊,你是叫这个吧?”竹隐尘侧目回头,一只眼睛扫过身后的女童。
宿鸢的宿,小渊的渊,这个名字最合理不过。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宿渊神色微变,接着猜到了缘由:“是宿离!他明明已经死透了,魔界对应的规则都已经归寂,那家伙还留了后手?”
上次见面时,竹隐尘还询问她的身份,这次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这个世界上除去宿离,没人还知道这个名字。
“他恢复记忆了?!”
竹隐尘:“你想让魔界复苏,又想报复天道,还想让师傅留下陪着你,贪婪永远是魔无法避免的原罪。”
想要的太多,又找不到一个可以十全十美的办法,于是只能拖着,拖延剧本完成的进度,所以她的行为才总是反复无常,看不出真正目的。
其实,宿渊达成目的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与宿离联手,可惜,那时候的她不信任宿离,或者说,没人能信任宿离。
魔也是有差距的,入魔只是会让恶念加剧,形体发生转变,并不会提升智商,宿离成魔后更加难缠,是因为他本来就难缠,而宿渊,她有的只是执着。
竹隐尘:“蒙罗以为我死了,宿离也会跟着死,它想错了。”
魔与执念共存,执念消亡,魔也会渐渐失去生的欲望,在时光中泯灭。
不过宿离不同,他不会在绝望中消亡,只会用尽一切手段达成目的,哪怕是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
“他在入魔之前,就是个疯子。”
宿渊越发听不懂他的话,也看不懂他的目的,就像当初她难以理解宿离的举动一样:“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做什么?”
竹隐尘:“你知道,我被驱逐出这个世界后去了哪里吗?”
宿渊皱眉:“不就是异世界?”
竹隐尘将她所有的表情变化都收入眼中:“普通异世界可不会让宿离死掉。”
因为世界怨念所化浊气,即使一开始在他身上留下了道引,天道也不允许他回到这个世界,甚至将道引掐断,让他彻底迷失在空间风暴之中。
竹隐尘目光地扫过她的脸。
“师傅是你沉睡后,为了蒙蔽天道而诞生的意识,你应该庆幸,自己与她是同一个神魂。”
不然,你早就该死了。
竹隐尘没有再做多余的解释,他抬起头,化身成龙遁入天道规则之中。
补天石的气息蒙蔽了天道,让其毫不排斥地接纳了白龙。
白龙化作虚影,在天道中穿梭,寻找到世界的核心,也就是,剧本。
在意向化的天道规则中,竹隐尘一头白发褪变成黑色短发,白袍化作简洁的衬衫长裤,这是到这个世界之前的模样。
他的灵魂来自一个完整的世界,在剧本走完,世界由虚化实之前,竹隐尘的灵魂层次都要高于这个世界,所以,他能直观的看到这个世界的本质。
世界核心悬浮着六本书,中间一本半合不合地弯折着,另外五本书如同众星捧月般围绕在一旁,其中两本已经合拢,三本大张着,完全没有要闭拢的意思。
竹隐尘扫过这几本书的封页,张开手落于最中央的那本半张的书上:“现在,剧本归我。”
核心被触碰,天道此时终于发现了外来入侵者,天道之力呼啸而至向着竹隐尘压下,却在临近竹隐尘周身之时停下。
灰白色的薄雾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围墙,好似染了霜气的玻璃,单薄的一层,好似稍稍用力就能被打碎。
但就是这一层薄雾,让天道忌惮不已。
薄雾屏障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是寂灭,是死亡,是终结一切的象征。
寂静与死亡,这是竹隐尘最熟悉的东西,也是他的道。
死亡本来是最难以参悟的法则,因为正常人的死亡往往只在一瞬间,时间太过短暂,机会也只有一次,抓不住,就是往生。
而在不知道多少次的回溯中,死亡对竹隐尘来说成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他从无数次的死亡中,被一个偏执的魔拉回了生者的世界。
第160章
世界核心中,争夺剧本的战争仍在继续。
竹隐尘亲眼见证过一个世界灭亡的过程,他的道直达本源,是濒死世界最不愿沾染的存在。
两者的较量从力量上的争斗,转变成了对核心剧本的抢夺。
落在半合的书籍上的手指尖下,三道阵法缓缓转动着,那是他从红明记忆里取得,并让兰妄生辅助修复完善的阵法。
献祭魔界不过是随口一说,在从空间风暴中回来之后,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天道。
天道将他当成诱饵,可以舍弃的棋子,随手丢弃在空间风暴之中,这个仇,竹隐尘一直铭记在心,并在那无数次漫长的等待与死亡中不断加深。
后来,天道在他心里的仇恨值甚至已经大过了宿离。
“你不适合掌控这个世界。”也不适合继续存在。
以竹隐尘的指尖为起点,向外延伸出去,书籍上一排排金色的文字逐渐转变成银白色,而当白色扩展到六分之一左右时蔓延速度变得缓慢且艰难起来,有的地方甚至被金色重新占据。
作为一个外来者,与原生天道争夺主权绝非易事,世界核心不是想进就进的,唯有在一本书的剧情完成之时,才能看到来往这里的路。
竹隐尘直接完成结局,减少天道从其他剧情中过得的能量,为的就是等天轨出现,并延缓书籍合拢的速度。
倘若这个世界已经完善,便再也没有办法无法进入世界核心。
书籍彻底合拢之前,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们承认过,愿为我的主角。”
竹隐尘话音落下,尚在人间的几个主角纷纷抬头,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种存在向他们发出询问,你选谁?
萧世安似乎看到了两股力量的虚影,一个金光夺目,犹如太阳般耀眼,温暖包容,有种莫名的亲切。
一个灰白幽暗,仿若夜晚深潭中倒映出的月亮,冰冷而虚幻,宁静而危险。
主角也被成为天道之子,从法则与力量的层面上来讲,有着天然的亲切感,而竹隐尘的道象征着寂静与死亡,是会让人畏惧的属性,生灵对死亡的恐惧,无法改变。
面对这两道虚影,萧世安坚定地说道:“我选,师兄。”
他分不出来两个虚影的身份,但是,他答应了师兄要做他的主角,不管这两个虚影是谁,他只选师兄。
“我选,师兄。”
“我只愿为师兄所用。”
“选右边,那个金灿灿的一看就不像师兄。”
不同的地点,大差不差的话语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