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柔弱美人缠上之后 第8章

被火光照亮的夜色之中,百姓们眼含希冀,以为就要熬出了头,结果下一瞬,就看到方才索要救济粮的人被官兵一脚踹在心口,倒在地上,吐出好大一口鲜血,抽搐几下,再也没爬起来。

无尽的黑暗中,似乎连闪烁的火光都被吞噬,再无一丝光明,毫无温度的夜风拍打在衣不蔽体的身上,众人浑身一个激灵,眼中的希望破灭,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惧胆寒。

他们下意识往后退,可身后也站着面目狰狞的官兵,像是地狱的恶鬼,来取他们的性命。

领头官兵朝身后招了招手,几名士兵便领着那些大夫走进了包围圈,“给他们看看。”

刚刚还踊跃站出来的百姓此刻不敢再动了,浑身颤抖地由着士兵按住自己,大夫将手搭在了他们的脉搏上,此刻他们仍旧抱有一丝希望€€€€

或许官府要为他们看病,只是做法有些粗暴而已?

接连诊了数十人后,几名大夫神色有异,凑在一起,嘀咕了许久,又看诊了几人,最后脸色大变,忙捂住口鼻,向为首的官兵回了话:“大人,是疫症!”

一名年岁稍大些的大夫又惊又忧:“大人,大灾之后若是没有妥善处理,必有大疫!现在发病的人还比较少,应该先把人隔离,我等会尽力研制出治疗的药物……”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那名官兵捂紧了脸上的抹布,骑着马往后退了好几步,随后恶狠狠地发话:“快!将发了病的人抓起来!丢进那处林子里,在外面围上栅栏,不许他们出来!”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众人耳中炸开!感到不可置信的百姓纷纷站起身来,想要反抗,可惜多日来吃不饱饭已经让他们四肢无力,而身强体壮的官兵手中还有锋利的武器……

在看到有人被长枪狠狠贯穿瘦弱的身体,喷涌的鲜血几乎迷住了眼后,大多数人都呆愣在了原地,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再随意动弹。

没了阻挡,官兵们很快便将刚刚主动站出来的百姓抓住,审视的目光又在一个个面色苍白的百姓身上扫过,“还有谁出现了症状?”

这样凶狠的架势,无人再敢应声。

领头官兵的眼神如同利刃一般,傲慢的姿态让他浑身散发出邪恶的寒意,一众百姓在他面前就好似待宰的羔羊,大手一挥,阴冷的声音被夜风吹向远方:“既然没人应声,那就先把老的、小的都丢进林子。”

这个时候,老人和孩童身体不够强健,自然是会更容易感染上疫症,为了避免疫病继续扩散,只有先舍掉这群人了。

没一会儿,漆黑的夜空下,孩童的哭喊声、老人被拖拽后的疼痛呻.吟、其余人绝望又痛苦的低声啜泣,尽数响起。

有人舍不得家中幼儿老人,想要奋力一搏,可眨眼间就被官兵的长□□破胸膛,凄惨的喊声还未发出,就已被开膛破肚,鲜血糊着肠子流了一地,骇人的场面让所有人都噤了声,连低声啜泣都压抑在了嘴里。

“他们不让我们活!那我们还等什么?!跟他们拼了!”有人在绝望之中爆发,大手撤掉破烂的帐篷,狠狠抽出扎在泥土里的铁柱,招呼着周围同样忍不下去的人,义无反顾地朝拎着老人小孩的官兵冲了过去!

有了第一个反抗的人,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百姓大喝一声,拿铁锹、拿菜刀的、拿镰刀的……全都一拥而起,场面变得十分混乱,浓重的血腥味在周围爆开,凄厉的惨叫声四起,满目的血肉横飞,简直是触目惊心。

躲在众多大夫之中的孟溪梧握紧了拳头,一抬头便是这样一幅悲惨的景象,血光糊了她的眼,震怒之下她顾不得其他,自后腰拔出匕首,飞身直起,眨眼间便出现在了为首的官兵身后,一脚踹在他的后背,随着他滚落在地,下一瞬,尖利的匕首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处。

“让他们住手!”

为首之人愣神之际,孟溪梧手中的利刃再次按下,直到刺痛的感觉传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挟持了。

且行凶的人看起来浑身狠厉,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命交代在这里,忙朝其余士兵大喊道:“快住手!快住手!”

孟溪梧拿捏着他,如同提溜小鸡仔一般,将他提了起来,“谁让你这么折磨百姓的?!”

副将陈金感受到脖颈处鲜血一点一点溢出,内心深处感到了畏惧,也不管身后之人是什么身份,有何目的,忙慌乱地将下令的人供了出来:“是于大人!他说为了控制疫病,必须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让我们把出现了症状的人以及老人孩童一起扔进山林里,不许他们出来……”

孟溪梧见百姓们都瑟缩在了一起,没有再被抓起来,心下稍安。便冷着声音说道:“于大人?你让人去把他带来!”

这里出现了重大变故,于勉不会不现身。毕竟她的身份在于勉看来,是个未知数,所以他不敢不来。

第15章

副将陈金派去的人也十分上道,一进入于府,见到于勉后,直接跪倒在地,唯唯诺诺又惊恐不安地夸大其词:“大人!南城外来了个不知身份的人,挟持了陈金大人,说是要为民请命!您快去看看吧!”

“为民请命”四个字一出,于勉眼神一凝,“是京城来人了?”

若是京城的人,那就要先得知是什么身份,能否被拉拢,若不能被拉拢……虽说可能会比较麻烦,但费些手段也是能让她再也回不去京城的。

士兵有些迟疑:“听口音,像是京城人士……但她没有透露她的身份。”

于勉高坐于上首,思索许久,杯盏里的茶水已凉,他不轻不重地搁置在桌上,平静地起身,“走吧,去会会这个人。”

来到院内,他停下脚步,往后一瞧,一名看不清模样的黑衣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昏沉的烛光映照他清瘦的脸上,如同布上了一层阴鸷的光。

“把消息传到京中。”

黑衣人得令,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庭院内。

于勉领着一众府兵抵达混乱不堪的城外时,已是深夜。彼时官兵仍然拿着武器与一众百姓对峙,在无声的僵持下,他穿过人群,来到了那名挟持了陈金的人面前。

眯着眼睛不动神色地上下打量了一瞬,于勉目光如冰霜,神色异常平淡,“不知是哪位大人到此,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本官也好做东迎接?”

虽说语气平缓,但他在看到中年男子周身的气势时,心中已十分不平静,这样矜贵的出众气质,恐怕不是寻常官员能有的。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暗自猜测着这人到底是京中哪位同僚,来昌平又有何目的。

孟溪梧同样也打量着目光冷然的于勉,挑了挑眉后,扯开嘴角笑道:“于勉于大人?看到周围的百姓了吗?”

提溜着陈金的后颈,将他摔在了于勉面前,她缓缓擦干匕首上的血迹,“这人说是你下令抓住感染了疫病的百姓,丢进山林里?”

一连几个责问,让于勉本就不平静的心中多了些忐忑。拿不准中年男子的身份,他不敢随意下令把人拿下。

眼珠转了转后,他紧绷的脸上稍稍露出了一丝笑意来:“大人是为了百姓而来?那可就错怪本官了,本官只说是让大夫诊断一下,看看是否是疫症,可从未说过要让人把百姓丢进林子了啊!”

“也不算是为了百姓而来。”孟溪梧打着太极,慢慢摩挲着泛着冷光的利刃,“只是偶然路过昌平,却发现众多百姓逃离,一问之后,才听说是长风河发了大水,百姓流离失所,官府无所作为,为了生存,才不得已背井离乡。”

闻言,于勉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面上却还是一副和缓的姿态:“大人多虑了,发的大水其实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大多数百姓都已经安置妥当,离开昌平的百姓大约是想要投奔在外的亲人吧。”

慢慢稳住中年男子,他眯着眼眸,余光瞥向身旁的护卫,朝他们偷偷使了个眼色。

护卫们缓缓挪动脚步,朝中年男子包围了过去。

气氛骤然凝滞,在无数百姓紧张的注视下,孟溪梧将匕首放在后腰,随意地从袖兜里摸出一枚玉佩来,在手心里把玩着。

一片昏暗的火光中,描着赤金凤凰的玉佩完全展露在了于勉面前,上面刻着的“广宁”二字映入眼帘,惊得他瞪大了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他猛然抬头,再次打量着长身玉立的中年男子。

“广宁”二字乃是本朝长公主的封号,能手持这枚玉佩的人,必然是与长公主格外亲近的熟人。且看这人的年岁约摸有三十出头,又气质出尘……难不成这人是长公主养的面首?!

毕竟长公主自从生下清河郡主后,便搬离了定安侯府,回到了长公主府,与定安侯貌合神离的事在京中算得上是众所周知的。

如此说来,长公主在府中养几个面首也说得过去,那么这人说不定当真是这样的身份。

可她又为何离开了长公主府,来到了昌平?

这样紧要的关头,容不得于勉不多想。难道是长公主听说了昌平的事,所以特意遣人来看看?若是这样的话,那么恐怕皇上也知道了昌平水患的事!

于勉越想越不安,可又不敢随意动长公主府的人。

一番纠结下,倒是听到中年男子开了口:“我下江南是有其他要紧的事,不过是路过昌平,发现此处竟然发生了水患,且百姓没有得到妥善安置,便想来问问于大人,为何没有将此事上报?”

孟溪梧收敛起了方才的肃杀,缓缓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扫了周围一眼,虽说仍然看起来异常淡漠,但于勉还是从她的面无表情中窥见了一丝缓和的意味来。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下官只是昌平同知,而主事的是知府大人。在水患发生后,见影响并不大,故而知府大人觉得可以自行处理,便没有上报到京城,免得打扰了皇上静修。”

把自己摘干净后,他抚着胡须,环顾四周,连连叹气:“至于这些百姓聚集在此,府衙的人每日也会发放粥食。只等着知府大人盘算好安置百姓的银钱后,便能重新修建受灾的村落城镇了。”

若不是孟溪梧在城外待了几日,与百姓同吃同住,知晓其中内情,怕就要被于勉这通胡言乱语给忽悠过去了。

然而此刻,她并不打算揭穿他。眼底雾气散去,她扯动嘴角,淡淡笑道:“既如此,于大人还是早些让知府大人把此事上报到朝廷。另外,疫症突发,应该先将发病的人隔离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免得感染更多的百姓,再让众位大夫研制出治疗疫病的药物。”

“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上报给知府大人。”于勉见这个面首没有再多过问其余的事,便知她很好哄骗了,顿时稍稍松了口气,伸出手,作出迎接的姿态,“大人不如进城歇上几日,也好给我们这些下官一些指点?”

他传到京城的消息,想来还要三四日才会有回信,那这几日里,他得好好看着这个面首,免得她坏了他们的大事。

孟溪梧状似没瞧见于勉眼中的算计,撩开衣袍,慢慢悠悠地走了上去。

有了长公主府的名头,于勉不敢乱来,这群百姓也就不会再遭受到官兵的袭击和丢弃了,而她也可趁着徐青云到来之前的时日,再收集更多的证据。

周围官兵收起了武器,在百姓担惊受怕的神色中,换了副面孔,速度极快地在山脚下搭建着临时的隔离区域。

孟溪梧跟在于勉身后,快要入城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哭闹声,而后一阵风扑来,她扭头一看,竟是之前同路而来的络腮胡大汉的妻子和女儿。

“大人!您能不能看在我家那口子帮衬过你的份上,收下妮儿?”浑身污浊的女人颤抖着手,拉着女儿一同跪在孟溪梧面前,声音凄凉,看起来竟比从前憔悴了许多。

在于勉探究的目光中,孟溪梧忙将她们母女拉了起来,眉心微蹙,压下心中缓缓升起的不安,她试探性地问道:“大嫂怎会如此狼狈?不知大哥何在?”

第16章

周围都是官兵,女人拉着女儿扑过来,已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这会儿来到孟溪梧跟前,倒是不敢胡乱说话了,生怕说错一句话,就被那于大人记恨。

所以她压抑着满腔的愤懑,只是哽咽着简单回了几句:“我家那口子……在前两天没了……我带着妮儿把他埋在了山脚下。”

那日官兵从城墙上射下箭矢,驱退他们这群百姓时,死了很多人,其中就有她家那口子。

她还记得他冲在前面,想要领着大家伙儿向官府讨个说法,却不想永远留在了城墙之下,让她和妮儿孤儿寡母地活在这世上。

这两日她们没少受到折磨,因着没有男人,经常会被一些性子恶劣的人欺负,分到的粥食没喝上两口,就被人给抢了过去,甚至……甚至有些男人还想摸进她们的帐篷里……

再这样下去,她和妮儿肯定是活不了了。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看到了之前帮衬过的大兄弟竟然是从京城来的贵人!

她想活!她想让妮儿也活!她必须要抓住这一次机会!所以她鼓足勇气,索性不顾一切冲到了这群人的面前,只求大兄弟能收下妮儿,让她好好活下去。

孟溪梧愣了半晌,在女人哭诉着求她收下妮儿,给她口饭吃就行时,她才回过神来,原来那位面冷心热的大哥竟然已经死在了前两日的那一场冲突之中了吗?!

说不难受是假的。

可她在于勉面前不能将难受展露出来。她得继续稳住心神,为了那些死去的百姓,更为了还挣扎着活着的其他百姓。

双手扶起女人和妮儿,孟溪梧极为平淡地点了点头,“大嫂,你和大哥对我有恩,如今大哥去了,你和妮儿便随我入城吧。”日后将昌平这帮官员料理了,这位大嫂和其余百姓也就能得到妥善安置了。

将人扶起后,她掸了掸衣袖,回头朝眸光深沉的于勉笑了笑,“我在刚到青州时渴了许久,是这位大嫂和她丈夫帮了我。如今她的丈夫不幸身死,不知我可能将她们娘俩儿带进城?”

闻言,于勉也没拒绝,哈哈一笑:“看来大人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呢!”

一众人乌泱泱地进了城内,在城门即将合上时,孟溪梧扭过头,看着远处一张张面色灰白的脸,慢慢消失在眼前。

最多不过五日,她定会拿到更多证据,与徐青云一同将这群尸位素餐的官员给拉下来!

……

弯月高挂在天际,朦胧的月色笼罩大地,高举的火把将整条街道照得亮堂。

大队人马停在了驿站门前,早已守候在门口的侍卫迎了上来。于勉领着孟溪梧走了进去,将她安排在了后院的一栋小楼里。

小桥流水,亭台水榭,蜿蜒的小道旁挂满了暗红的灯笼,布置清雅的小楼显露在眼前,于勉悄悄打量着孟溪梧的神色,客套地说道:“大人,这里幽静,景致也不错,这些日子你就在此处歇息?”

孟溪梧斜眼看着他,没什么情绪变化,“于大人安排就是。”

“那下官今日就不打扰大人了,改日再登门拜访。”于勉朝身后几名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好好守在这里,便要告退了,退出几步后,他又转过身去,笑得意味不明:“大人可要见识一下昌平的特产?”

孟溪梧:“什么特产?”

“能吃的好东西。”于勉见她并没有抗拒的意思,便大手一挥,“下官会让人稍后给大人送来。”

行了个礼,退出了小院,于勉脸上略带讨好的笑一扫而光,神色骤然笼罩上一层阴霾,他低声在下属耳边叮嘱了几句,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亮起了烛火的小楼,嘴角扯了扯,挥了挥衣袖,大步跨出了驿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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