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堂抬眸直视安室透，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一个普通公民来找公安，究竟会是因为什么事情？”
安室透怔了一下，因为萩生让他和唐堂之间有了争吵，以至于让他差点忘记在储藏室内，唐堂是如何向他求助的。
眼睛在阳光中熠熠生辉的唐堂认真地看着他，向他询问，仿佛叩问他的心门， “如果一个普通的公民，向你寻求帮助，你会帮助他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 “我会！”
“即使他站在令人怀疑的位置？”唐堂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追问。
“只要他有一丝收到侵害的可能，我都会帮助他。”他是如此坚定的回答唐堂。
回忆中，那双光下的眼睛更具存在感，安室透其实猜出了唐堂的目的，但是他没想到唐堂竟然以一位普通公民的角度提及这件事情。
他望着现在的唐堂，唐堂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触及他的目光，唐堂长长地睫毛垂下，半遮住眼眸，漂亮的脸庞在阳光下有股透明的干净感，仿佛无论遭遇什么结果，被怎么对待他都毫不意外。
漂亮的皮囊成了他的武器，稍微露出一丝脆弱的神态，不帮助他的人就仿佛成了有错的一方。
然而，安室透即使知道现在的唐堂是伪装的，那个在房间内，嘴角带着嘲弄，说着萩生是他玩物的唐堂才是真正的他，可是不得不说，唐堂抓住了他的软肋。
每一个向他求助的霓虹公民都是他身为公安需要保护的对象。
安室透心中悄然退让，可是他也是一个优秀的卧底，他知道唐堂是一个多么难缠的家伙。
他面上没有丝毫动容，反问道：“那你是普通的公民吗？”
安室透的态度温和中带着淡淡的攻击力。
唐堂这次没有和他争锋相对，对于想要达成的目的，他总是有超乎寻常的耐心。
“我知道以你的身份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可是你知道吗？我如今落到现在这种下场全都是因为你。”
安室透用态度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唐堂喝了一口水，仿佛在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然后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被中谷议员的人接走，为什么会忽然成为组织内的人？”
安室透没有说话，他确实想过这个问题，唐堂明明是被中谷议员接走的，为何又突然成为组织内的人，而且和组织干部的关系匪浅。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话的意思是中谷议员也是组织的人？”
“应该百分之九十是。”唐堂不吝啬透露给安室透一些信息，不过他的重点不在这个，他仿佛陷入思绪，继续说：“你应该能查到，我是孤儿，是被中谷议员收养的孩子，可是你知道他们收养我们干什么吗？”
安室透昨天便推测到中谷议员可能有问题，并且已经着手调查了，此时听到唐堂如此笃定的回答，眉头更是微不可见的皱起来了。
然而他还没有在脑海中展开详细的应对计划，唐堂的话又让他心生古怪。
如果中谷议员是组织内的人，唐堂也是组织内的人，这并不奇怪，可是听唐堂话中的意思，这似乎另有隐情。
他想起唐堂的逃跑，想起唐堂在诊断书上的精神病，可是自从认识唐堂后，唐堂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精神上面的问题。
他一开始以为唐堂是因为不想进入精神医院才逃跑的，但是这有没有其他可能。
唐堂脸上透露出一股无机质的冰冷，在得知苏格兰和安室透的关系后，他便一直想着该如何利用这层关系。
他没有叙述什么，而是紧盯着安室透，一句比一句紧迫般的提问， “你知道我和组织干部究竟是什么关系吗？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同性恋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逃离组织吗？”
两次在苏格兰面前，与琴酒的故意亲近全都是为了现在。
他似恳求，又似质问，似求助，又似谴责，语气轻柔带着怨怼， “全部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打电话告诉了我的‘家人’，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公安先生，你要负起责任啊！”
他相信，以安室透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推测到他想表达的意思，就算不信，他也会从苏格兰哪里得到证实。
唐堂的提问一句句砸在安室透心上，唐堂的下一个提问是上一个提问的答案，如此简单的推理，他不会推断不出来。
只是他不敢相信。
他怔怔看向唐堂，看着唐堂神色冰冷，眼中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厌恶。
那是对同性恋的厌恶，他从没有想过，对什么都显得漠不关心的唐堂为什么那么讨厌同性恋。
他想找出唐堂话语中的破绽。
可是唐堂是中谷议员养子的身份是真，现在出现在组织是真，格外厌恶同性恋的唐堂和琴酒关系亲密是真……
他想起他从景光哪里得知这个消息时，心中的怪异。
安室透的心脏仿佛被堵住，忽然从内心深处翻涌出一股恶心，他想起萩生曾经那样珍惜唐堂，又一想到，如果是真的，唐堂又可能遭遇过什么，这一刻，他犹如切身感受到了唐堂对同性恋的厌恶，切深感受到萩生知道件事后会是如何的愤怒。
唐堂冷眼旁观着安室透凝重的神色。
他心中盘算着，当安室透对他同情发酵到顶峰后，他要一击必中的攻破安室透的心理防线，然而没想到，他却等来安室透一句意想不到的话语。
“对不起。”
“……？”唐堂微怔，为什么道歉？
————————
唐堂坏坏！
第47章 云隐月06
“对不起。”安室透下意识吐出这句话。
“……？”唐堂被安室透突如其来的道歉打得措手不及。
为什么道歉？
他情绪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安室透真心道歉：“我的提问可能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我很抱歉。”
不仅如此，这句道歉还包含许多，他曾经指责唐堂应该尊重他人的喜欢，可是他却根本不知道唐堂可能遭受过什么。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错，可如果唐堂没有说谎，他确实无意间为唐堂的苦难推波助澜了。
安室透的目光清正，他从来不是一个会逃避自己错误的人。
唐堂对上安室透的目光，他从安室透的眼中看到了愤怒，冷酷，以及愧疚和痛心，甚至是难过。
那愤怒和冷酷是针对组织，愧疚和痛心，难过是为他。
唐堂有一瞬间想要躲开目光，很不习惯。
他知道安室透是公安，可是他一直站在安室透的对立面，虽然现在的情况是他主导的，但是他还是不能习惯安室透对他过分善意的态度。
说起来，这本身就很不对劲。
琴酒的误会给了他灵感，他故意误导安室透，让安室透误会他是组织干部的情人，营造出自己被迫加入组织的情况，以此让安室透信任他，帮助他。
可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安室透是喜欢萩生，萩生为了拒绝安室透，拿他当了挡箭牌没错吧。
他是安室透的情敌诶，为什么安室透会为了情敌遭遇这种事情感到难过？
“为什么那么生气？”唐堂太过疑惑，忍不住奇怪地问道， “是公安的正义感吗？让你为这种事情十分看不惯吗？”
安室透还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他听到唐堂的询问，瞬间又对唐堂的思想感到生气起来。
不只是公安，任何正常的普通人听到这种事情，难道不是都会生气吗？
他看着唐堂眼中纯粹的疑惑，那口火气又散了个干净，自始至终，唐堂都是这样一个人。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或许是吧，有普通人的正义感，也有公安的责任，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怒火中，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你是萩生在意的人。”
唐堂静静听完安室透的解释，淡淡点头， “我知道了，你真的很喜欢萩生。”
安室透：“……”
唐堂依旧觉得安室透很奇怪，黑暗世界的人如果喜欢一个人，只会千方百计的得到手，不允许别人占据他一分一毫的视线。
安室透喜欢上一个人，竟然连情敌都会心疼。
他忽然想起，安室透在得知自己名字后，特地带着他和萩生去见面。
那个时候安室透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亲自把自己喜欢的人推到情敌面前，只要看着对方幸福，自己就可以满足？
充满奉献和牺牲的爱情？
公安的想法，还真是奇怪。
唐堂用怪异的眼神看向安室透。
安室透对上唐堂的目光，不知为何，竟然诡异地在这一刻看透了唐堂的想法。
他心中叹了口气，果然，他很讨厌唐堂这种扭曲的性格。
可是想到唐堂身上可能遭遇的事情，他就再也没有办法讨厌唐堂了。
“我知道了，”他把话题转回来，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呢？”
其实早在来见唐堂时，安室透就决定和唐堂合作了，不说唐堂知道他的身份，光是唐堂和组织干部的关系可以为他获取很多情报，再说唐堂真的有可能遇到困难了，他无法弃置不顾。
他一开始的怀疑也只是为了从唐堂那里榨取更多情报。
这不，他就从唐堂哪里获取了中谷议员是组织成员的消息。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当然想要从组织脱离。杀了……”唐堂微微一顿，改口道：“覆灭组织。”
唐堂微笑地看向安室透， “为了这个目的，我会把你需要的所有情报告诉你，帮助你进行卧底工作，加快覆灭组织的步伐，但是作为交换，组织覆灭后，我的履历不能有任何的案底。”
安室透深深地看了唐堂一眼，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其实覆灭不覆灭组织无所谓，唐堂只想摆脱都本，或许现在要加一个琴酒。
“这个目的也是我的目的，或许我还要感谢你的帮助。”
“只要你能够履行你的承诺就好，不需要你的感谢。”
“……”
唐堂和安室透确定了合作条款。
话说到最后，两人都沉默了。
曾经的公安和嫌疑人变成了现在的卧底和线人，两人一时间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用新身份相处。
安室透看着桌前玉白色的茶杯，想起一件事情，他看向唐堂， “我们以后就是合作关系了，为了我们以后能够合作顺利，我想我们在合作之前，你必须要做一件事情。”
唐堂疑惑地看向安室透。
“请你向萩生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