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军队部署图,不可能没有后续行动。”
邢穆远语气沉了几分:“帝王心摸不透, 尽快回去摸清局势。”
宋归澜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深夜无风无月,静谧如斯。
窗台上嫩黄色的铃铛花早已被空气烫焉, 娇软的花瓣蜷缩卷边,染上枯黄的颜色,就连香味也被涤净。
这个地方已经被战事影响到连一束花都难以存活。
那名医师的家人,最终也没能寻到半点踪迹。
但邢穆远不准备放手此事, 让江楚阳带几队士兵留下来彻查, 随即带着庞大的舰队启程回紫恒星球。
……
熟悉的上将府出现在眼前,停飞坪上, 士兵列队迎接, 一条肥壮的巨蛇跟在后面摇头晃脑翘首企盼。
邢穆远早已跟他分道扬镳,带着夏烈进宫跟皇帝复命了, 所以这些人无疑是特地迎接宋归澜的。
下了飞船,宋归澜笑着看向雪白,巨蛇扭着身子游过来,兴奋的神态中隐约透露出几分娇嗲。
宋归澜刚想伸手去摸它凉凉的蛇皮,一条湿漉漉的蛇信子突然伸出来抽在他脸上。
他啊了一声,虽然不疼,却黏了一脸的蛇涎,雪白可能刚进完食,血腥味夹杂着奇怪的气味令人作呕。
于是宋归澜回上将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洗澡。
雪白兴奋的吐着信子,拖着沉重而灵活的身躯一扭一扭跟在后面,却根本挤不进客厅。
无奈之下,他选择从花园那边绕过去,碾过精心修剪的花草,凑到三楼外面,用脑袋轻轻敲了敲。
宋归澜摘掉监测手环,洗了五遍脸、两遍澡,才驱散掉鼻间那股怪异的蛇涎气味。
等到擦干身子出来,卧室的窗户都快被撞碎了。
他走过去,拉开良久未动的窗帘,缓缓推开一扇窗页,和对面一双黑豆似的蛇目对视:“看来你这些天还算乖,我回来居然还有地方住。”
雪白如今的体型是他离开时的三倍大,一条蛇信子比他的手臂还粗,上将府能够让它活动的范围有限,没有撒泼打滚搞破坏,属实是乖得出乎意料了。
雪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骄傲的扬起脑袋,高兴的扭了扭。
宋归澜吹干头发,出去跟它玩了会儿,看它尽耍花招,追着两只红毛鹅捉弄半天,还叼到他面前,示意他一起吃。
宋归澜礼貌谢绝,并没收了另一只红毛鹅,重新控制它的饮食。
邢穆远直到傍晚才回来。
夏烈暂时住在了上将府,搬进江楚阳在后院的房间,餐桌上三个人坐在一起,宋归澜迫不及待问邢穆远:“有没有打探到口风?”
夏烈埋头吃饭,自动屏蔽他们的对话。
邢穆远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下:“不好说。”
宋归澜定定看着他:“你说。”
“在我去濯夕星球的时候,特务部的调遣权交给了另一名五星上将。”
“……你是说关于皇太子的事,陛下交给了别的军官执办?”
“嗯。”邢穆远颔首,瞥了眼他手腕上的通讯表,“或许你可以看看他有没有联络你。”
宋归澜放下筷子,立即打开通讯表,依旧谨慎的修改了ip地址,随即进入军部秘密联络网。
果然,右下角显示有一封未读信件。
邢穆远眸光一闪,陛下连兰草的联络编号都告诉了另一名军官,说明绝对是有大行动的。
信件的发送时间是半个多月前,宋归澜一直没关注军部秘密联络网,后知后觉的点开一看,内容很简略。
€€€€“停止一切行动。”
什么意思?
宋归澜和邢穆远对视一眼。
这六个字看起来风停云止,可如果真的无事发生,为什么要特地告诫他停止一切行动?
宋归澜想不透。
邢穆远也困扰起来,现在营救皇太子的事不归他全权管,许多事情他看不到变数,也得不到一手情报。
他沉吟片刻,问:“皇太子回帝国的具体时间你知道吗?”
宋归澜略微思索:“我在辉耀行动失败后的第三个月,更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三个月,那剩下的时间岂不是只有……一个月不到?
“先吃饭,我回头去跟那名上将打探情况。”邢穆远不愿他一直为这件事烦忧,起码在事情还没来临前,他们得稳住心态。
宋归澜说了声好,魂不附体的随手夹了道菜放进碗里。
“咳咳……”夏烈坐在对面,迟疑的出声提醒,“夫人,您夹错菜了。”
宋归澜低头垂目,看着碗里暗黑色的几根素菜,犹豫着将它们挑了出去,重新夹了一筷子。
夏烈左手捧碗,右手握着筷子,埋头扒饭的动作一滞,抽了抽眉毛似有难言之隐:“夫人……那好像是装饰菜品的草。”
宋归澜微微皱眉,筷子一松扔了那几根草,索性不再吃那盘菜。
夏烈心有疑惑却不敢多想。夫人出身贵族,还不至于没眼界到这个地步,连主菜和装饰都分不清。
用完晚餐,宋归澜恢复到以前的作息时间,钻进健身房锻炼身体。
晚上十点,出了一身热汗的宋归澜洗完澡躺到床上,邢穆远也处理完累积的军务,回卧室休息。
宋归澜靠着床头,在虚屏上刷星闻,鼻间隐约闻到一缕馥郁的芳香,像烈酒般浓,热情四溢。
他揉了揉鼻尖,抬眸看过去:“怎么这么……”
他话音一顿,看到男人放在腿上的一束……玫瑰?
花朵娇艳、花瓣层叠,热烈奔放,鲜红浓重。邢穆远将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火红玫瑰递到他面前。
“喜欢吗,比铃铛花好看。”
宋归澜颇觉离奇:“可是你突然……干什么?”
邢穆远将玫瑰塞到他手里,盯着他的眼睛:“什么颜色?”
“红色啊。”
邢穆远:“是猜的?还是真的看到了。”
宋归澜抿了抿唇,低头看向怀里的鲜红花束。
“原本以为不会这么快。”邢穆远低叹一声,“这些天上将府没人,医师回家休假了,明天会过来给你治疗。”
宋归澜嗅着浓郁的玫瑰香:“……精神力药剂带给大脑的损伤是毁灭性的,应该不好治。”
“你的情况还来得及,目前应该只压迫到视觉神经,明天做个脑部检查。”邢穆远覆上他的手,缓缓握住。
宋归澜没有异议,但是被精神力药剂损伤大脑,双目失明、变痴变傻的人不在少数,从没有完全治疗的案例。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当初他喝下精神力药剂,就想到会有这个时候。
那药剂是用来给低等级的人提高精神力的,可不是给毫无精神力、体质还弱的人瞬间变强的,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精神力窜流入脑造成的损伤。
可他当时没有办法,不是喝下那玩意儿,或许他早死在贺殊手里,亦或者被白易州随随便便一根手指按死。
幸好,正如邢穆远所说,他目前只是视觉受到影响,有些色弱,只能看清这世间最艳丽的红色。
他看着手里浓稠艳丽的玫瑰,竟对邢穆远生出点好感。
当然不是因为这束花。
他分辨不出菜的颜色,在餐桌上闹了个没人笑的笑话,邢穆远意识到问题所在,居然悄然无声就安排了治疗。
没有在餐桌上问他什么,却不动声色将一切处理得四亭八当,像一座坚实的大山,给人稳重可靠的安心感。
他看了眼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掌,宽厚有力。
再看向那束玫瑰……
心里再次涌上奇怪的感觉,这一次伴随着微然的悸动。
他眼睫扑闪着,仓惶的将手抽出来:“……你不是花粉过敏吗,怎么还送我花。”
邢穆远目不转睛看着他:“你喜欢我可以天天送。”
“……”
“你能看到红色。”
“嗯……”
“那我让人在府里种一片红玫瑰,你可以随时观赏。”
宋归澜张了张唇,想说如果治疗不好,他会完全失去辨色能力。可他伸手,突兀的按了下心口,感觉自己越发不对劲了。
“又不舒服了?”邢穆远神色紧张的去探他心率,宋归澜侧身躲开,抓住他的手不让碰。
邢穆远执意要关心他,微不足道的抗拒只能令他态度更加强硬,推推拉拉间,他从轮椅上微微倾身,扣着宋归澜的手一下把他扑到床上。
漂亮的花束滚动几圈躺在床尾,宋归澜一只手被他按.在床.上,仰头有些微恼的看着他,抬腿就要反击。
邢穆远屈起左腿,顶着他叛逆的腿压.到床.上。
宋归澜被他强势抵开双.腿,姿势越发尴尬。
他挥手去打:“邢穆远,你松开。”
邢穆远扣住他另一只手,将他整个人顶.在床.上,深邃的目光看进他眼中,似是调侃:“不叫上将了?”
宋归澜被迫仰着头看他:“你无不无聊?叫上将是尊重你,你这样谁会尊重你。”
邢穆远眸光一暗:“可我不想要你的尊重。”
宋归澜皱起眉,下一刻耳畔一热。
滚烫的唇抵住他耳廓,温柔的话语缠绵着呼吸落入耳中:“我想要你。”
第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