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都不一样了。母亲离世,她和€€漪漪的婚事也€€被搁置了下来,明年出了孝期,才能举办。而到那一日到来时€€,母亲却再也€€看不到了。
或许人之一生终究会有遗憾相伴,可这€€样的遗憾太过沉重,她几乎承受不住。
身旁的人轻轻颤抖,肩头一片温热湿润,颜吟漪察觉到了女人心中所想,缓缓挪动着€€身子,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轻柔的手掌,像是缕缕温柔的春风,一遍又一遍拂过怀里瘦削的背脊,“阿梧,你要记得,无论如何,母亲她一定是希望你过得幸福快乐的。”
在此之前€€,颜吟漪几乎从€€未主€€动谈及护国大长公主€€的死亡。只是已经过去了数月,或许时€€间的安抚还无法让孟溪梧心中的悲痛尽数散去,但她觉得也€€是时€€候让她慢慢走出来了。
若她一味沉溺于过去的痛苦,恐怕大长公主€€在天有灵,也€€难以安息吧。
孟溪梧压抑着€€,指尖攥住了少女的衣襟,可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
肩头的湿润像是一团灼热的火焰,笼罩在了颜吟漪的心头,感同身受的她忍着€€心底的酸涩,将头枕在了女人的头顶,脸颊在柔顺的发丝上轻轻磨蹭。
她没有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她,聆听着€€黑夜中马蹄踩在街道上滴滴哒哒的声响。
……
眼见着€€和€€亲公主€€和€€荣郡王的亲事已成定局,和€€谈也€€几乎到了尾声,朝臣们才回味起当初永和€€帝那一句“朕此生仅有皇后一人足矣”的话,顿时€€就将目光放在了空荡荡的后宫之中。
一脸好几日上早朝时€€,都隐晦提起了大选秀女的事。不过他们的话语没太直白,楼珏也€€就装不知道他们的意思,敷衍了过去。
如此一来,文武大臣都快要急死了,私下里商议了许久。一开始打算找宫里的老太妃劝说皇上,可一众老太妃也€€清楚她们并不是皇帝的生母,在皇上面前€€说不上什么话,也€€不想因为€€此事而消磨掉皇上对她们的敬重,便悄无声息地拒绝了大臣们的请求。
最后这€€些大臣思来想去,竟将主€€意打到了同永和€€帝交情颇深的清河郡主€€身上。
又是递帖子进大长公主€€府,又是在当值时€€请求见上孟溪梧一面……总之这€€段时€€间,孟溪梧被这€€群人烦得连门都不想出了,索性连夜写了一封奏折命人呈到了楼珏面前€€。
在一旁磨墨的少女探着€€身子,垂眸看完了那一页纸张上的字迹,轻轻笑出了声,“也€€亏得皇上和€€你相熟,不然看到你这€€封奏折,怕是气得要大骂你了。”
孟溪梧吹了吹半干的墨迹,视线在上面犀利的措辞上一扫而过,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她和€€清韵堂妹你侬我侬,顾不得朝臣们让她广选后妃的心思,倒是让我这€€个闲人帮她先担待着€€,真€€是可恶!”
其€€实她也€€知道,楼珏表姐也€€很€€是头痛,只不过她还没想出合理的解决法子,才由着€€底下的臣子如此瞎闹着€€。
自从€€大长公主€€逝世后,颜吟漪已经极难见到孟溪梧如此鲜活的神€€色了,不免有些欢喜,按捺下心中情绪,她失笑道:“若你不想理会,不如明日咱们去青柳山的庄子上赏雪吧。”
去年和€€孟溪梧一同前€€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颜吟漪心中一阵柔软,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些许柔情,“已经入冬了,大约青柳山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雪了,庄子里正好适合围炉煮酒了,只是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吃下陈姨做的一整块猪肘子?”
听着€€她的描述,孟溪梧也€€陷入了回忆之中,伤痛在这€€一刻散了不少,她的嘴角不由得地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好啊,寻个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去青柳山的庄子里歇几日。”
“不过得等我帮着€€皇上解决了选秀女的事之后。”
颜吟漪见她终于笑了,心中慰藉,朝她欢快地眨了眨眼,“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些天就收拾一下要带的行礼,等你做完了要做的事,我们就出发。”
少女眉眼弯弯,眼底映着€€璀璨的光晕,孟溪梧心中的欢喜和€€期待慢慢滋生,沉默片刻,她抬手搂住了少女,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这€€些天辛苦你在府中操持,才没让底下的人乱了套。”
“谢谢你,漪漪。”
眉心的灼热宛如滚烫的光,撞进了少女的胸口,她抱住了女人的腰,与之紧紧相贴,两颗孤寂的心亲密挨在了一起,“我们之间,不用道谢。”
……
任谁也€€没想到,令朝臣们头痛不已的选秀一事,竟然被清河郡主€€在早朝时€€当众提起。
晨光熹微处,众人神€€情恍惚,脑瓜子嗡嗡嗡的,在听到清河郡主€€说着€€选秀二字时€€,顿时€€精神€€抖擞,从€€方才的昏昏欲睡中清醒了过来,稍稍抬起头,默默打量着€€上首永和€€帝的神€€色。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清河郡主€€并不是提议广选秀女,而是肯定了永和€€帝的做法,并说起了另一件事。
“……皇上既然下定了决心,此生唯有皇后娘娘一人,不再选秀充盈后宫,臣也€€觉得如此极好。如今女学已经开办,一些女子正在接受同男子一样的教养,那往后也€€不会仅有出嫁生子这€€一条路。”
孟溪梧语气沉着€€冷静,一连串的话语说完,完全不容周围的臣子置喙,“女子科举一事,之前€€已经被提过了,不过如何施行,一直处于争议之中。不如今日就把€€这€€件事一起解决了?”
“另外,除了科举,若有女子想做其€€他行当,也€€无不可……”
清河郡主€€慢条斯理地说完,朝堂上的臣子们惊讶地愣在了原地。虽然他们知道清河郡主€€自小就有些离经叛道,长大了甚至还别€€出心裁地“娶”了一名€€女子为€€妻,如此大胆,但他们也€€没想到她还能造出这€€么多的幺蛾子来。
女子科举?!还要容许女子可以从€€事其€€他行当?!
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不可理喻,倒反天罡啊!
回过神€€来的众臣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先是谴责了清河郡主€€的糊涂大胆,又固执死板地请求永和€€帝三思,不能违背祖训,做下此等荒谬之事。
孟溪梧盯着€€脚下的大理石地板,看着€€上面折射出周围臣子怒不可遏的面容,闭了闭眼,然而耳畔仍旧是他们叽叽喳喳的争吵和€€指责,闹得实在是心烦。她又抬起头来,微蹙眉头,朝四周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
“女子科举一事,是家母生前€€也€€赞同的事。”她的目光很€€平静,但还在吵闹不休的众人却是被骇了一跳,紧紧闭上了嘴,不再随意发言。
清河郡主€€的母亲,可是为€€国捐躯的护国大长公主€€啊!如此令人敬重又怀念的人,即便他们再有什么指责,脑子里清醒过来后,他们也€€无法再冲清河郡主€€乱言了。
沉默片刻,有些老臣还是支支吾吾地继续丢出了自己的观点。
“可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不能违背的啊!”
“女子在家相夫教子便可,在外抛头露面实在是不妥啊……”
又是一阵沉默,众人的眉头紧紧皱着€€,大气也€€不敢出,等待着€€永和€€帝发话。
但他们心里也€€清楚,清河郡主€€能在朝堂上提起这€€件事,恐怕皇上是知晓的。
果不其€€然,在他们殷切的期盼中,永和€€帝淡声开口:“清河表妹所说,便是朕心中所想,不知诸位爱卿还有何异议?”
她的音调不高,听起来十分平缓,却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力量。
见底下的人面色犹豫,那几名€€古板的老臣甚至眼含泪光,似乎在无声地谴责她这€€位皇帝有悖祖训。
她敛眉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似无奈,又似纠结地说道:“朕上位时€€,朝廷已被楼€€一党祸害得乌烟瘴气,好不容易清理了许久,如今朝堂上只剩下你们这€€些忠臣。朕以为€€无论如何,诸位爱卿都会与朕一条心,勤勤勉勉地为€€元陵发光发热。”
“可……朕第€€一次做下如此大的决定,诸位爱卿不支持便罢了,竟还想谴责朕。”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眸,语气都变得低沉了许多,“朕只想着€€选拔的人多了,选择面也€€就更广了……对元陵、对百姓来说,做实事的人也€€能选得更加仔细些了……”
或许是从€€前€€楼珏刚登基时€€,气势大开的模样太过深入人心,这€€会儿瞧见她当众流露出些许的失落来,众人心中一紧的同时€€,也€€感到有些惶恐。
即便再有反驳的心思,也€€悄无声息地咽了回去。
这€€一日早朝直到快要午时€€才结束,顶着€€稀疏的日光,朝臣们三三两两走出了皇宫大门。
扎堆的人们低声议论着€€,有人在想如何劝诫皇上,有人在思索女子科举的可行性,还有人犹豫不定,打算先回家问问家中女眷,是否想要走出门看看。
……
寒冷的冬季悄悄来临,漫天的飞雪簌簌落下,再一次为€€整座城都铺上了一层明晃晃的白。
后面几日,也€€有一些臣子上奏折请求皇上重新考虑科举的事,但楼珏没有理会他们的要求。因为€€她向来倚重的表妹递了密信进宫后,便带着€€那位妹媳躲出了京城,去青柳山逍遥自在了。
将那封厚厚的密信看完,楼珏低声暗骂了一句,便也€€苦兮兮地缩进了自家皇后暖和€€的被窝里,哭诉着€€大臣们的逼迫,又控诉着€€表妹撂下她一人来面对这€€些风风雨雨……
说着€€说着€€,最后反倒是被褥晃荡,床榻吱呀呀地响,夜色迷茫时€€,还换成了皇后在幽微烛火中低声哼唧。
……
风雪里的寺庙,显得格外静谧,红漆高墙掩藏着€€白茫茫的一片中,偶有几枝干枯的枝丫被积雪压弯,晃了又晃,在墙角处投射下明暗交错的影子。
袅袅轻烟,钟声阵阵,几方佛陀金身高大悲悯,目送着€€来往的人群。
将香烛供奉在一处牌位前€€,穿着€€素净的少女双手合十,闭眼静心。
过了片刻,她抬起头来,看向了身旁的人。
女人也€€恰好睁开了眼,转过头去,便撞进了她浅淡的目光里。
“一晃眼,都过去一年了。”孟溪梧感受到身后寒风的吹拂,下意识抬手拢紧了少女身上的绯色披风。
“是啊,都一年了。”颜吟漪顺势握住了女人微凉的手,放在手心暖和€€,回头看了一眼那刻着€€父亲名€€讳的牌位,一时€€之间有些怅然,“我刚才同爹爹说了我和€€你已经成亲的事,我和€€你不仅是伴侣,还是相互扶持的亲人了。”
第63章
“也不知€€岳父会不会对我不满意, 毕竟你到了京城来,又瘦了不少。”孟溪梧牵着少女走了出去,看着雪色中面色愈发泛白的人,她€€的€€语气里有许多€€愧疚, “到底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颜吟漪笑了笑, 有些无奈:“你将我照顾得很好了, 是我自己饭量不佳, 每顿用不了多€€少而€€已。”
走在飘扬的€€飞雪中, 她€€撑开了油纸伞,遮在了她€€们两人的头顶。脚下的积雪厚实,踩在上面时, 总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过我念了陈姨做的那个肘子已经很久了,今晚肯定能多€€用些晚膳。”她€€笑意盈盈地说着, 欢喜的意味也感染着身旁的人。
一路行来, 满山都已变成了冰冷的€€白,唯有头顶的€€碧色油纸伞是天地间的€€一抹亮色。相€€依偎的€€两人一步一步走下石梯, 垂落的€€衣裙在微风中飘荡,浅粉和月白交织, 绘出泛着徐徐温情的€€画作。
半山腰处的€€庄子已经打扫一新,门口处站立着等候的€€小厮婢女。一瞧见缓步而€€来的€€人, 便簇拥着迎了上去。
穿过回廊抄手, 进入后院的€€暖阁里, 轻烟袅袅中, 两人都感觉暖和了不少。
解下厚重的€€披风,倚靠在了垫得绵软的€€软塌里, 两人舒服地眯了眯眼。
“郡主€€,夫人, 晚膳已经备好了。”杜若掀开门帘,搓着手来到了已经躺下假寐的€€两人身边,低声说道:“温泉池那边还在打扫着,等用了晚膳就可以去泡着了。”
晚膳很丰盛,她€€们心心念念的€€大肘子盛了满满一大盆,那甜香的€€酒也搬来了两罐。
敞开了肚皮吃了许久,孟溪梧丢下了筷子,满足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半阖着眼,抚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发出了舒服的€€喟叹:“好久没吃这么高兴了啊!”
颜吟漪差不多€€用了小两碗饭,慢条斯理地啃食了一大块肘子,此刻她€€也学着孟溪梧的€€姿势,向后倚靠着,眯了眯眼,听着耳旁吹拂而€€过的€€夜风,感受着这一刻的€€舒适与安宁。
“郡主€€,夫人,温泉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现在要过去吗?”杜若低着头进了屋。
孟溪梧吃饱喝足,懒骨头犯了。倚靠在软椅上不想起€€来。一旁早已漱了口的€€少女回头,便瞧见了女人这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不由地失笑:“刚入冬你就懒得动了,日后天气更冷了,你岂不是连房门都不想出了?”
孟溪梧狭长的€€眼稍稍虚开一条缝,有气无力地撒了个€€娇:“最近太累了,今日又爬了会儿山,脚软了。”
女人语调轻缓,尾音上扬,缱绻柔情被微风吹散,如烟如雾般,笼罩住了无奈失笑的€€少女。
“那我拉着你。”颜吟漪伸出手,拽住了女人绵软的€€手,指腹在上面轻轻磨蹭着,调笑道:“你这不仅是脚软了,连手也软了啊。”
闻言,孟溪梧半阖的€€眼一瞬间瞪大,静静看着俯视着她€€的€€少女,忽地站起€€身来,薄唇轻抿,拉着反应不及的€€少女就往后院的€€温泉池赶了过去。
直到跨进暖阁,合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一众奴仆的€€视线,孟溪梧转过身来,一把€€掐住了少女细软的€€腰肢,将她€€抵在了门口,熟练地找到了那一抹温热的€€唇,迫不及待地印了下去。
“阿梧……唔……”唇齿被撬开,颜吟漪脑子还晕乎乎的€€,下意识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可按住她€€的€€这人竟顺势将舌尖探了进来,在里面攻城略地,只叫她€€几乎招架不住。
自从孟溪梧领军从京城离开后,一直到现在,快大半年的€€时间了,她€€们两人都没有好好亲密接触过。
也是今日气氛正好,颜吟漪还调笑了几句,一时上头的€€孟溪梧压抑不住汹涌而€€来的€€欲.念,这个€€吻激烈异常,像是倾泻着缠绵爱情,每一次舌尖的€€触碰,都能让人背脊一颤,低吟出声。
手指擦过系在腰间的€€丝带,轻轻一扯,便丢在了一旁,微曲的€€手顺着敞开的€€衣襟游移,像是点€€着了炙热的€€火,两人都止不住地轻颤。
珠钗流苏掉落,散开的€€乌发披在了脑后,随着身子晃荡而€€摇摆不停,在凌乱的€€衣料上来回磨蹭时,总能发出€€€€的€€声响。
颜吟漪反手紧紧抓着木门的€€门闩,骨节泛白时,她€€忍不住扬起€€了满是汗珠的€€头,也不知€€是额上的€€汗水滚落,还是眼里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着眼前的€€微光斑驳,跳跃着星星点€€点€€的€€碎光。
一只脚支撑了许久,她€€有些没力气了。想要抱住埋头苦干的€€女人,可她€€的€€手刚松开门闩,就脚下一滑,差点€€栽倒。
还好女人技术拽住了她€€,本以为能结束了,可女人又扶着她€€跌进了冒着水汽的€€温泉里。
“噗通€€€€”水花四溅,低吟婉转。
荡开的€€波澜向四周扩散,漂浮在水面的€€长发如海藻一般,在两人身旁交织纠缠,浮浮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