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材料里还有视频,肖冶和院长借电脑查看。
这个视频是“肖冶”在大学英语六级考试期间替别人考试的证据。
视频中一个酷似肖冶的人拿着准考证进入考场,坐在考生的位置上。
时间显示是大二下学期,那个时候肖冶肯定忙于兼职,再说就算不忙于兼职,他也不会做这种违规的事情。
大学英语也能替考?这不是全国性的等级考试吗?
吃惊之余他还是仔细查看着视频画面,力求看出那个人究竟是谁。
但可惜的是视频清晰度不够,再加上距离又远,只能依稀看出轮廓。
他问院长:“既然我被人说替考,那么被替考的学生是谁呢?”
院长轻咳一下:“那个不重要,那个学校已经处理了。”
肖冶表面道谢,心里却觉得找出那个被替考的人才是关键。
如果视频证据被证明是伪证,那其他纸质证据就更不可信了。
“他有被处分吗?”
单拎出这件事来看,一个是协助作弊,一个主动作弊,两个人都违反了考试纪律,没道理只有自己被处分。
院长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那个孩子因为抑郁症加重,已经退学了。”
肖冶沉默片刻,又问:“我能去看看他吗?”
“他的家长要求我们对这件事保密,”院长望着窗外,悠悠道,“肖冶啊,很多时候学校也得考虑学生和家长的人身安全,因为这件事逼迫一个抑郁症的孩子,唉…希望你能明白。”
话已至此,肖冶只能点头:“我明白,谢谢院长。”
查看完所有资料后,他心中涌起一股钝痛。
这次的行动好像找到了线索,又好像没找到线索。
那些证据错漏百出,学术部门是如何确认其真实性的?
如果他不能看望那位患抑郁症的同学,学术部门的老师又是如何得到证词的?
如果证词是那位学生提供的,那问题就出在那名学生身上。
如果证词不是那位学生提供的,那学术部就一定有问题。
肖冶思来想去,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笑话,被一堆根本就不严密的证据给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在自证清白的过程中还各种受阻。
这还是在学校,在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全国高等学府,竟然能发生这种无处申冤的事。
平时的考试被污蔑作弊,全国性的等级考试也能被污蔑替考,一堆伪证被证明为真,甚至不给当事人申辩的机会就武断地进行处分。
自己究竟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蝼蚁?
晚上回到家,肖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一种无力感逐渐弥漫全身。
自己就是一只任人欺压的蝼蚁。
无力感的尽头是不甘和愤慨。
既然大学校园都不是净土,那他坚持自己的原则还有什么意义?
别人利用一切污浊的手段往他身上抹灰,他却做着妄想通过正当行为证明自己清白的美梦。
这不是天真是什么?!
如果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黑与白又有什么区别,早晚都会被同化。
正出神地想着,门铃声响起。
他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往外看,祁叔叔怎么来了?
打开门,祁琰筠提着一个手提袋:“还没吃饭吧,我带了晚餐,吃完我们一起收拾。”
肖冶恍然间被一束光照亮,刚才心里那些阴暗的、愤愤不平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总会有办法的,否极泰来。
“谢谢祁叔叔。”
祁琰筠把披萨放在餐桌上:“又这么客气。”
“猜到你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吃饭,看来我来对了。”
肖冶憨笑着坐下:“又让祁叔叔操心了。”
祁琰筠递给他一块披萨:“怎么?学校里发生不快乐的事了?”
“?”
祁叔叔怎么猜到的?
仿佛能读懂他的表情一般,祁琰筠解释:“你是个学生,又没有其他社交活动,还能有什么事令你烦心。”
肖冶先用手背蹭一下鼻子:“没事了。”
看着他一脸不想多说的样子,祁琰筠没有追问:“那就快吃吧。”
两人迅速解决了晚饭,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祁琰筠帮肖冶拆箱子、整理物品,又一起将那个货架组装起来,虽然现在的家里有衣柜,但是做收纳柜也不错。
人多力量大,再加上肖冶东西少,他们很快就将房子收拾得七七八八。
最后祁琰筠抱着音箱走向电脑桌,放好之后,一本摊开的笔记本吸引了他的注意。
肖冶的心瞬间悬起!
是那本记录祁家和顾家各种关系的笔记本!
自己怎么这么马虎!竟然忘了在祁叔叔进门前把它收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
他僵立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走过去合上笔记本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还是如实说出自己的目的。
这件事他没什么不对的,若真想找出披露,也只能是不应该把祁叔叔写在上面。
毕竟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祁叔叔对他的关心和帮助都是真真切切的,没有给人别有用心的感觉。
他咬着嘴唇,狠下心来,说吧!
正要开口的时候,祁琰筠假装没看见一样从笔记本上移开视线。
那一刻,肖冶松了一口气!
没看见,祁叔叔没看见,太好了…
可是不知为何,松气的同时,他心里又有一丝失落:祁叔叔为什么不问他?
任何当事人看见那样的记录肯定都会生气、都会质问的吧,祁叔叔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还装作没看见,是因为不在乎吗?
不在乎,所以对这些无所谓;
不在乎,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随即他就摒弃了这个想法。
怎么能仅仅通过一件事就否定别人对自己的好呢?
若是不在乎,那之前那些帮助又是什么?
一个霸道总裁每天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却总有时间帮自己的忙,这是不在乎?
绝对不是。
肖冶忽然涌出一股冲动,他想和盘托出。
祁叔叔对他这么体贴,他没必要再对祁叔叔隐瞒。
但是张口的一瞬间他又犹豫了。
他和祁叔叔认识才多长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吧?
虽然这半个多月以来两人经常碰面,但是他就能保证祁叔叔在得知自己心里那些阴暗的想法之后,还会继续信任自己吗?
他有些不舍,半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使他产生依赖。
他好像已经习惯这位睿智又温柔的叔叔陪在他身边了。
是习惯还是依赖?又或者二者皆有?
他分不清,但他知道,他不想失去。
肖冶走到电脑桌前,拿起那个笔记本。
都已经这样了,祁叔叔不会起疑吗?
就算自己现在不说,将来祁叔叔自己查出来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指尖扎进指腹。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忐忑地等待不可知的未来,还不如现在把自己最阴暗的一面展现出来,到时候是去是留都由祁叔叔定夺。
反正…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被人抛弃的存在。
肖冶心一横,终于下定决心:“祁叔叔,我有些事要和您说。”
祁琰筠双目注视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闻言身子一僵,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来:“什么事?”
“坐下说吧。”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肖冶亮出笔记本:“这里面的内容相信您已经看到了。”
祁琰筠看一眼上面端正工整的字迹,微微颔首:“嗯。”
“您就不好奇吗?”
“你一定有你的原因。”
“那您想听听我的原因吗?”
祁琰筠双眸认真地看过去,柔和中透着疼惜:“等到你真正准备好要告诉的时候,我再听就行。”
肖冶被那道目光和话语戳中,怔然无话。
祁叔叔似乎对笔记本上的内容完全不吃惊,甚至还在给自己保留秘密的机会,话语中掩藏的信息似乎在说“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