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入梦几多回 第66章

裴溪洄疼得睁不开眼,更动不了,只能趴在他肩窝里蹭一下,声音很轻很轻,却还在笑:“没事,死不了……这种场面我见多了,没伤到要害,哭什么啊,大美人……”

他到这种时候都在安慰沈月岛。

“你听我说啊,我没查到爱德华是谁,但查到了你家里的内鬼……男人,中等身材,没漏过脸,但他手腕上戴着一条绿裴翠,和你二叔……脖子上那条一模一样……”

沈月岛高悬的心落到地上,用力呼出一口气,喉管里冲出一股很腥的血味。

他侧过头蹭了蹭裴溪洄的脸,眼底压着几乎要翻腾而出的恨:“我知道了,谢谢你。”

裴溪洄刚要往下跳时那个侍应生就已经冲到窗前了,只差一点就能抓住他,不知道被什么事绊住了脚,迟迟也没冒头。

沈月岛眯着眼望着窗边,半分钟后那人终于再次出现,他在裴溪洄耳边说:“我们恐怕要演一场戏给我二叔看了。”

裴溪洄一笑,同他刚才一样立刻会意,哽着脖子颤抖两下,猛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来,然后就趴在他身上不动了。

明明知道是演的,可他的头垂下来的那一刻沈月岛的心还是没来由地一抽,胸腔里空了一大片。

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

这样想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滑出眼眶,他偏头让泪水淌过眼角,哑着嗓子喊给楼上那人听:“你查到什么了?说啊!”

那人听到这话立刻退回窗内,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边打边往审讯室走,想要把里面的人一并灭口。

电话接通时他已经走到拐角,压着嗓子说:“先生,人被我做掉了,消息没走露。”

话音刚落,霍深带人从拐角后冲出来,对着他当胸就是一脚!

歹徒躲闪不及,腾空飞出去五六米,“砰”地一下砸在走廊的大花瓶上。

花瓶被砸得四分五裂,碎了一地,他摔在那些瓷片上,又翻了一圈,仰头吐出一口血。

霍深身后的安保冲上去把他按在地上,歹徒奋力挣扎,却不为逃命,而在拼尽全力地够那只飞出去的手机。

霍深刚想把那手机捡起来,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沈月岛给他发的短信,只有一个字€€€€饵。

他微敛起眉,抬头对安保使了个眼色,安保故意放水让歹徒挣脱出一只手。

歹徒拿到手机抠出电话卡吞进嘴里,然后想都不想就拿刀往脖子上一抹,死了。

安保们都懵了,问霍深:“这下怎么办?”

霍深看着地上没了电话卡的手机:“报警,就说今晚临水公馆遭歹徒袭击,歹徒被抓后畏罪自杀,证据也被其销毁。”

他交代完立刻赶到楼下,看到裴溪洄趴在沈月岛身上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了。脑袋里嗡地一下。

直到沈月岛开口:“他没事,你先过来。”

霍深这才把哽住的那口气给喘匀,快步走过去把他俩扶起来。

裴溪洄失血过多,一张脸白得像纸一样,满头都是疼出来的冷汗,睫毛也被黏在一起。

都这样了还和霍深打商量:“霍老大,这事能不能别跟我哥说啊……”

让靳寒知道他在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人捅了,非得把曼约顿闹翻天不可。

“瞒不住,”霍深说,“我已经欠他一条命了,要是再瞒着他非得跟我翻脸。”

他扯了自己的衬衫给裴溪洄勒住伤口,看到沈月岛的手臂不对劲儿,“手怎么了?”

“断了,别管我,先送他去医院。”

从公馆赶到医院要二十分钟,半路上裴溪洄就昏了过去,好在车上有医生一直在帮他止血,一到医院立刻送去抢救。

沈月岛失魂落魄地守在抢救室门外,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一身的血、胳膊还断着,他统统不管,霍深让他去看医生他也不看。

“小岛。”

熟悉又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沈月岛激灵一下,吓得肩膀一颤。

“……嗯?”

他声音很轻,像受惊的幼鸟,呆怔地抬起头来时眼中泅满了泪,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霍深呼吸一窒,心脏像被剜了一刀。

他牵着沈月岛的手,在他面前半跪下来,从下往上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和缓平静。

“他不会有事的,我检查过了,伤口不深,也没刺到要害,别自己吓自己,好不好?”

沈月岛不说话,也不动,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良久,吐出一句:“等靳寒来了,你们三个一起走吧,不要再管我€€€€”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霍深给了他一巴掌。

打在嘴上的一个小巴掌,很轻很轻,没碰到脸,与其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在泄恨。

沈月岛被打懵了,不是疼的,只是霍深给了他一巴掌这件事就足以让他怔愣。

他茫然地抬起脸来,看到霍深一双眼睛血红,死死地瞪着他,仿佛恨不得把他就这么拆开吃了。

眼泪一下子滚出眼眶,沈月岛压抑了一个晚上的自责和后怕如堤坝般崩塌。

霍深最受不了他的眼泪,掉一滴都心疼得喘不过气,但他这次没去哄沈月岛,反而是掰着他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

“说啊,把那句话说完。”

沈月岛摇头,眼泪流下来滴到他手上,胳膊动不了只能紧贴在两边,像个坏掉的小机器人,“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你想赶我走,是吗,我们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想赶我走?”霍深觉得可笑,觉得愤怒,抵着他的额头逼问:“把我赶走,你自己留在曼约顿,然后呢?你想怎么对付他们?我他妈前脚走你后脚就会曝尸街头!”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了……他今天差点就死了……”

他这一路根本就没有表现得那么镇定,他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

不去想那一刀捅得再深点会怎么样,不去想自己没接住他会怎样,不去想这一路如果他失血过多撑不住了会怎么样……

那样一个优秀耀眼的男孩儿,如果因为他再也没有未来……

沈月岛阖上眼睛,挣脱他的手,像只无助的小动物似的执拗地挤进他肩窝,哑声哭诉:“哥,我太害怕了……太害怕了……”

“我好怕他出事,好怕你出事,我一闭上眼就看到他站在窗前被人捅了一刀,看到阿勒死在大巴车上,看到你……你早晚有一天,也会被我害死……你也会被我害死……怎么能这样……不能这样……”

“该死的明明是我啊,一直都是我,如果当初死的是我就没这么多痛苦了,我就不用面对这些了,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他哭得语无伦次,一哽一哽地喘,流出的泪打湿了霍深的衬衫,将他的心也搅得稀碎。

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情绪因为那一刀彻底崩溃,他好像突然之间找不到报仇的意义了,更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只要我死了就没这些事了,只要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我死了,他们都能好好活下去。

“不是这样的,小岛。”

霍深把他拥进怀里,侧脸贴着他的额头摩挲,温热的大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坚定而有力,如同在宣誓。

“我爱你,所以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不管是我的生命,还是我现在拥有的任何东西。因为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们身份对调,那我为你做的这些事,你也同样会为我做。”

“可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凭什么让你为我牺牲……”沈月岛觉得自己不配,觉得自己是把他拖入地狱的自私的恶鬼。

可霍深却轻笑了一下,“你早就给过了。”

他抚着沈月岛的脸颊,在他额心印下一个吻:“在我第一次知道情爱的时候,你给了我一场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梦。”

沈月岛心尖一颤,看着他恍惚地眨了下眼睛,像是明白了又像没听懂。

霍深笑了笑,说:“就快结束了,我向你保证。”

半夜十二点,抢救终于结束。

裴溪洄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沈月岛的手臂也接上了,为防错位还上了夹板。

靳寒在赶来的路上,霍深在应付警察的盘问,沈月岛一个人守在病房里,保镖突然敲门说他叔叔来了,急着要见他。

他还以为是他二叔来打探口风,却没想到门一打开,他三叔沈堂才站在门外。

“你来干嘛?”沈月岛挑眉。

沈堂才猛地跪下:“小岛,我知道你在查什么,你的父母,是我害死的。”

第48章 当年真相

病房内外因他这句话陷入寂静。

沈月岛和霍深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

他们两个的手机上都安着自动监听装置,只要轻轻按一下音量键监听就会启动。

霍深吩咐保镖站到走廊两侧,将这一层楼全部围住,这层楼全是特殊病房,除了他们没人住。

准备好这一切,沈月岛关上裴溪洄的房门,挑了一间空病房带沈堂才进去。

沈堂才跟进去二话不说又跪下了,仿佛打定主意不得到沈月岛的允许就不起来。

沈月岛懒得管他,两只手臂刚接上不久,韧带拉伤,还在隐隐作痛,他坐在椅子上,手臂搭着桌面才稍微好一些,垂下眼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堂才。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在查什么?还有我父母是你害死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是被绑架犯害死的吗。”他装傻装得炉火纯青。

沈堂才看了他一眼,双手杵在地上,犹豫良久才开口:“小岛,你不用瞒我,这些年你从没放弃过,一直在查大哥两口子的死因,我和二、不是,我和沈堂义虽然没说过什么,但我们都看在眼里。其实你早就查到了吧,大哥的死另有隐情。”

他抬起头来,直视沈月岛。

“当年大哥他们曾有机会向外界求救,他们给家里发了求救信号,两次还是三次,我不知道,但那些信号无一例外都被截断了。”

沈月岛面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只要一想到他爸妈当年拿命换来的一线生机被这些“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截断,他就止不住浑身发颤,恨不得把这些好叔叔全都宰了。

他偏过头去,露出额头和侧脸上额头一大片细小的伤口,全是摔在地上磕破的,还没来记得处理,此刻就泊泊地往外冒着血线。

“所以呢,是你干的吗。”

伸手抓过一旁装满热茶的玻璃茶壶,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仿佛沈堂才敢点一下头他就会把这壶热茶砸到他脑袋上。

沈堂才干吞了一下口水:“不是。”

“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他话音一顿,看着沈月岛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满脸愧疚,“凭我知道是谁干的,七年来,我一直都知€€€€”

话没说完,沈月岛一壶热茶猛地砸向他!

刚烧开的热水泡着翻滚的茶叶,半点没留情面砸了沈堂才一头一脸,玻璃壶登时就在他肩上摔了个四分五裂,碎片和冒着白烟的热水淌了他半边身子,一张风流的脸全红了,像被煮炸的番茄。

沈堂才没有躲,也没擦,就那样怔怔地让他砸。

这一下是他合该受的。

“我是害死你父母的帮凶……你就是打死我都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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