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提英资心头大怒。他挣扎了一下，却觉得腰上冷冰冰对着自己的那只枪口，又往里送了一寸，顶得人生痛。
提英资朝前方看去，停机坪上低调停泊着一只重型运输舰，正对着三人要去的方向。和越北星常见的普通接驳舱不同，那运输舰身躯庞大，甲板厚重，两翼飞跃扬起，腹下还带着少见的跃迁引擎。
普通的行星带间穿梭，是用不上跃迁引擎的。提英资瞳仁一缩：这是一艘来自宗主星的运输星舰。
两位黑衣人来自宗主星。
提英资想起两人自由出入警官医院的惊人高级权限，更印证了他对二人身份的判断。提英资心头一紧，大声质问：“你们替联邦的星空发展部做事，对不对？”
€€€€提英资和林本格现身Aurora并引发枪战，惊动了游轮案背后的联邦星空发展部势力。提英资作为Aurora枪击现场唯二的亲历者之一，是游轮案侦破环节的重要证人。星空发展部要让身上的丑闻免于暴露，就一定会设法让提英资闭嘴。
提家三代财阀，高门大户，放眼整个δ行星带，也说得上是一方不容小觑的势族。若遇上别的小案子，说有人想在提家头上动土，提英资大概会觉得是个笑话。
但这次不一样，提英资寒恻恻地想。这次游轮案牵扯到的，是来自宗主星的势力。无论提家在殖民地再怎么豪横一方，拎到宗主星面前，也只是仰人鼻息的地方财主。宗主星出兵占领δ行星带的时候，联邦军百万星舰压境，把行星带杀得血雾漫天；在宗主星眼中，殖民地的人无论富贵贫贱，不过是一群被征服的蚂蚁罢了。
摁死一只蚂蚁，有什么敢不敢的。提英资得出结论，双唇紧抿，皱眉紧瞪着二人。
“星空部？”黑衣警官却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大声对后面的同事发问：“喂喂，你听到没有？他还以为，我们是星空部派来找他麻烦的人。”
……什么？提英资眼神忽闪一下。
提英资一头雾水，只听后面那人也笑起来，继而压低声音：“提先生，你要是真这么想的话，还是快跟我们走吧。”
“€€€€我怕继续拖下去，星空发展部的人，就真的要来对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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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士翎第一时间致电。左意心里一颤，第一个电话就没接住。
第二次电话接通，义父的口气更不痛快，劈头盖脸开骂：
“左意，我看你是有毛病。上回办砸，我没有怪你，这回又怎么说？嗯？现在警察跟狗一样在水菲角搜山，阴魂不散的，到底是抓了你什么把柄？”
我有什么把柄。左意握着桌角，脸色阴晴不定€€€€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他妈有什么把柄？
“你下面那个酒店经理是怎么回事，嗯？他身上怎么会有枪？”义父问他。
“找下面问过了，枪是他自己备的，跟游轮的案子没关系。”左意心烦意乱地薅一薅头发，“他利用集团内部的关系，在地下城倒卖管制药品，赚了不少黑钱。那枪，是他偷偷弄来防身用的。”
海老听着，沉默一阵。
“提英资跟一个警察来Aurora，搞不清是来干什么，也有可能就是来泡温泉的。”左意垂眉，阴仄仄叼着烟，“订单我查过，是提家二哥早八百年前就订下的，用来当人情往来的批量招待订单€€€€他提英资刚刚在局子里关了一周，身心俱惫；人家想过来泡温泉，我也总不能拦着……”
“停。左意，不要跟我油腔滑调的，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
左意抿嘴，把烟从唇边抽下来，重重往桌上杵了杵。“是我疏忽，不知道我那手下身上，还有私自倒卖药品的事。他见有警察过来，做贼心虚，自己跑的。”
“真是他自己跑的？”海士翎将信将疑。
“真是他自己跑的。”左意吐一口烟，声调拔高几分，“不是，难道还是我指使他跑的？”
海士翎从义子语气中听出几分反骨，心头隐约生怒。而他审时度势，还是克制了下来。
“左意，你开枪袭警的那个手下，叫什么名字？”海士翎问。
“九方图€€€€他在地下城卖药，还有一个绰号，叫玉兔。”
玉兔？海士翎一听，也笑起来。
“能被叫成玉兔的，是不是长得还不错？”
“好像是还不错吧。”
哦。海老沉默，又思忖一阵。
“左意。”半晌，义父开口。“你找个合适的时机，把玉兔做了吧。”
左意心头一惊。
“这不是……正好游轮案缺个嫌疑人吗。”海士翎按一按太阳穴，闭目沉思，“我们就当帮SA局解一解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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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狂马仔强吻老板同时拍板灭口大计》
第63章 灭口
《狂马仔强吻老板同时拍板灭口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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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惹出来这么大的事情, 若要跑路，应该需要大量现金。”门罗立在老板身后，轻言细语。
“€€€€他走得急。我看了一下, 他留在办公室还有一万多星币，动也没动，来不及带走。他这会儿逃窜在外，手里应该是缺钱的。”
嗯。左意垂眉, 靠窗坐着，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脸上的表情明晦不清。
“我敲打了几个手下。”门罗讲，“他们说, 九方平时背着Aurora倒腾管制药生意, 在地下城常年有几个藏货的地方。九方他现在缺钱，应该会紧急出手一批值钱的药物，拿来跑路。”
Aurora从灰色产业起家, 行事风格留有不少匪气。门罗嘴巴上轻描淡写说「敲打」, 但实际上手操作，想来少不了一番伤筋动骨的折磨。
左意不想知道门罗对下面的人做了什么威吓，只感觉好气又好笑。“你这会儿知道敲打手下了？”他抬起眼皮看门罗, “你早点警醒, 九方也不至于在你眼皮子底下混成药贩头子，看到警察就跑。”
语毕，左意顿了顿, 心头亦泛起疑惑€€€€说起来，九方也是跟着门罗混了几年的老油条, 平时颇受器重，怎么今天会被吓成那个样子？
九方与警察在山上那顿追击, 真的只是像他告诉义父的那样，仅仅因为担心倒卖管制药品的事情暴露吗？
左意沉默，没有将心思讲出来。
“九方是我下属，没能发现他长期吃里扒外，背着集团倒卖管制药品，是我的疏忽。”门罗眼睫低垂，向老板道着歉，“所以这次，让我去吧。”
“你去？”左意警惕瞥他一眼，扬眉问他，“你去干什么？”
“九方经手的药，有两类最为值钱。一类是各种神经递质调节剂，还有一类，就是供给8号星区老矿工的那种抗辐射药片。”门罗却不直接回答，漫不经心，扯起别的来。
“……但神经递质调节剂的销售在地下城早就泛滥，九方入行时间短，又没有独家货源，市场份额上并占不到什么优势。反倒是抗辐射药片，越北星除了Aurora，几乎没有稳定供货渠道。辐射片剂不像神经递质调节剂，不是消遣娱乐，而是帮人续命的东西，所以利润奇高，买家粘性也极大。九方凭着Aurora的渠道，只用了两三年时间，就变成了地下城最大的辐射片剂供应商。”
“门罗，你别在这儿跟我东拉西扯。”左意压着一股火，“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不知道九方这会儿躲在哪里。但他现在急需拿钱跑路，只能紧急抛售手上还剩的存货。而现在他手上最值钱的，就是抗辐射片剂。这时候如果有出高价紧急求药的买家，他一定愿意冒险出面交易，套现跑路。”门罗不恼，低声继续解释，“我从这个渠道，可以把他找出来。”
左意抿唇，手头的打火机越攥越紧。他抬头盯向门罗，并不说话。
“……然后做掉。”门罗口吻干脆利落。
左意心头一凛。
“警察这两天在拉网式搜查。我知道温泉后山那边，连着以前水菲角森林公园的一处废矿井；警方搜山，迟早会搜到那里。那废矿井平时也没有人去，如果赶在搜查范围扩大到那边之前，先把玉兔尸体抛在那里……”
“门罗！”左意打断手下，低声呵斥。
门罗闭嘴。
“……你他妈疯了你。”左意评价。
“那你说怎么办？”门罗却盯着老板反问，“刚刚海老给你打电话，是不是就在跟你说，让九方顶罪的事情？”
左意被说中，冷哼一声，不响。
“我看你挂电话的表情，就知道海老说了什么。”门罗解释完毕，抬头，淡淡移开了目光。
左意眉心一跳，牙根不悦地紧咬一下。他不合时宜地发现，门罗居然，十分了解自己。
但左意手上到底没沾过血，不愿轻易下杀人的命令，于是沉默着，与门罗龙盘虎踞地对峙。左意把手里那支打火机翻过来倒过去地把玩，临末了弹开盖子，拇指用力一划，准备点烟。
那制作精良的打火机闪出一窜火花，竟半天打不着火，惹得左老板一阵心烦。
左意啪一下，把打火机拍在案上，无名火起。
“你不知道€€€€九方图他爸，以前是宗主星派驻殖民地的大官。所以他小时候家里阔过，上过两年医学院。”门罗缄默半晌，终于又再开口，“他爸在位时，在官场权斗中落败，被政敌下死手举报，抄家查办，打下大狱€€€€不过，反正他爸是大贪官，铛铛入狱，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左意眼皮动动：“你讲这些又是要干什么？”
“他爸进去以后，九方家里的财产全部被抄，他妈也跳楼死了。他弟弟因为父母的事在街上跟人打架，把人打残了，后来，也折在牢里。”
什么天煞孤星。左意想。
“他爸在位的时候，仗着手里权势，敲诈索贿、逼良为娼的事情没有少干，所以折进牢里以后，成天被打，混得很惨；连带着九方的弟弟进了牢里，也被里头的犯人欺压得厉害。”门罗淡淡继续，“九方长期受牢里的犯人勒索，号称如果他在外面不定期进贡，就会把他老爹和老弟打死在狱中。所以九方在我下面做事时，时常要靠我接济打点，保住他亲人在牢里的性命。”
左意觉出味来，眼底明灭一记，看向门罗。
“九方没有任何亲人在外面。他死了，不会有任何人追究。”门罗冷冷地说，“更有甚者，要是他一死，狱中的牢头断了供，真的把他老爹和弟弟打死在牢里，整个越北星，便再也没有……”
“所以他就该死，是吗？”左意瞪着门罗，脱口而出，“门罗，你看着我€€€€你说因为他无依无靠，因为他没有后路，因为没有人会帮他寻仇，所以他就该死，是不是？”
门罗嘴唇动动。
“……开枪打伤警察的人可是他。”穿着高领衫的男人声音低下来，再次移开视线。
左意定定看向门罗，看着他高领衫下若隐若现的割喉刀疤，喉结上下滑动一记，声线飘起来：“门罗，义父说你经过大世面……你以前就替他杀过人，是不是？”
门罗不响。
左意火起，起身，轻蔑地去握门罗下巴。他大力将手下拧过去的脸掰正，凶狠对着自己，杀气腾腾地质问：“门罗，我问你€€€€你脖子上这道疤到底是怎么来的？你是不是以前就替他杀过人？”
门罗腮帮动了一下，眼底寒光一闪。无声地和老板对视。门罗少有这样忤逆的眼神，左意心头一震，唇角不自觉抖了一下。
门罗缓缓抬手，力道极大，一根一根，以极慢的速度将老板手指从自己下巴上掰下来。“所以，我不会让你手上沾血。”他一字一顿，“我说了，我去。”
攻守易势，左意被门罗眼中泼天的杀意吓到，头一回感觉自己有点镇不住这位下属了。
“你去个屁！”为掩饰害怕，左意狠狠甩开了门罗的手，厉声训斥。
“那你说，九方不死的话，游轮案这一关，你要怎么过？”门罗扬起下巴，“我知道你要说，雅南又不是我们杀的€€€€但从海老打电话给你的那一刻起，雅南是不是我们杀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的手早就脏了。”门罗给出结论。
左意不忿地咬了下牙。
“而且，雅南尸体是我们搬的，海士翎从头到尾，连他一根汗毛也没有碰过€€€€你别忘了，在这件案子上，你义父的手可比你干净。”
左意听出手下的言下之意，原地打了个寒战。
“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能全身而退吗？”门罗注视他，“说到底，你只是义子。你帮海士翎干了脏活，可一旦这件事捅了娄子，东窗事发，有资格考虑弃卒保车的人却只有他。”
“你要多为自己考虑。”门罗态度缓和了点，柔声劝他。
左意垂下视线，双唇紧闭。他心潮起伏，不知该如何回应手下的话。
良久，一只温热的掌心出其不意，温柔抚在左老板脸上。左意一惊，蓦地抬头，竟是门罗。
门罗定定盯着老板，手指重重摩挲左意耳朵，声音低沉下来，充满蛊惑：“现在海老那边，在警方内部多少还有点关系。九方死后，我们只管处理尸体，剩下的人证物证匹配，交给那边安排就好了。”
门罗好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碰我。左意僵在原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