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哽了哽，没有回答。
€€。雅南愤恨地甩开他，转身要走。玉兔心里一横，上手就扣住雅南。
“你还要再说什么？”雅南恨恨。
“你记得茉莉博士讲过的话吗？”玉兔拖住雅南手腕，“「这个项目所涉及的当事人，在原始死亡事件发生时，都对自己的死亡负有一定因果责任，甚至是一心求死的」。”
雅南睫羽忽闪了一下。
“伦理委员会认定，我在你死去之后，整个人也跟着心如死灰，不再有活下去的念头了。”玉兔盯着他，“跨年那天晚上，你本来可以安全地和我待在一起，继续活下去的。就是因为我的拒绝，让你负气去向阮茂投怀送抱，才让你有了性命之虞。而你死后，我又亲手从阮茂房中搬走了你的尸体，让杀死你的凶手逍遥法外€€€€你死以后，这些念头随时都折磨着我，让我不得安宁，主动靠近死亡。”
雅南嘴硬：“那只是伦理委员会的判断。”
“你知道那天在Aurora温泉酒店，我是怎么暴露身份、以至于惹来杀生之祸的吗？”玉兔不理会雅南，兀自讲下去，“是因为我每天一遍一遍、毫无必要地待在贵宾休息室布置迎宾摆台，让提英资看到了和案发当天一模一样的卡片字迹和毛巾叠法，也闻到了我留在休息室的古龙水味，才对我产生怀疑。”
“你是高管，没事叠什么毛巾。”雅南嘟囔。
“因为那天在爱神号上，我为你叠了人生最认真的一次毛巾。”玉兔说。
雅南闭嘴了。
“你把房卡递给我的时候，我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不一样。”玉兔盯着他，轻轻讲道，“你说过，你已经红了，再不是地下城live house里驻唱的小艺人。等你的新人合同到期，下一次跟公司续约，就是巨星的待遇了€€€€你嗓子漂亮，长得好看，台风也耀眼，若公司肯捧，是能一路红到宗主星去的明日之星，前途不可限量。”
“那我呢？我副业在地下城倒卖管制药品，正业则随时被老板拎去干毁尸灭迹的勾当；我父亲和弟弟都在牢里，是填不满的两个无底洞。我医学院没有念完，没有像样的□□，几乎一无所长€€€€我就觉得，雅南你是不是有毛病，非要跟我？你好好走你的星光大道不好吗？你有大好的前程，为什么要跟我这种烂人搅在一起呢？”
玉兔一口气说完。雅南被玉兔拉着手腕，肌肤相触的地方，热热烫烫的。
雅南第一次知道，玉兔是怀抱着这种心情，为他布置了人生最认真的一次迎宾摆台。玉兔一笔一划，方方正正，饱含道别的难过与真诚的祝福，为他写下了「新年快乐，前程似锦」。
€€€€只不过是放在提英资的房间罢了。雅南觉得鼻酸又有点好笑地想。
“不过，现在好啦€€€€大家都是死人了，哪有什么前程不前程。”雅南破罐子破摔，一半赌气，一半又带着点窃喜地回复他。
玉兔当然能听出对方话里隐藏的那一半窃喜，白了雅南一眼。
雅南蹬鼻子上脸，身子一软，轻轻靠住玉兔。好像多年以前，两人在地下城为500星币讨价还价时那样，雅南把脑袋枕在了心上人肩上。
玉兔脖子动了动，没有推开雅南的意思。
“换古龙水了？你身上好好闻哦。”雅南说。
“就是香皂味吧？之前用古龙水是左老板的工作要求，现在早不用了。”
“什么香皂这么骚气？”
“不知道，负责我项目的特工给我的。我到这边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人家给什么我就用什么呗。”
“你们特工是不是暗恋你啊？送你这么暧昧的味道。”
“……安顿好我这段时间的生活起居，这是人家工作内容，什么暧昧不暧昧。”
“那可不好说哦。”
……
“雅南，你差不多得了啊。”
两人靠在一起，一来一回地斗嘴，也好像回到了地下城那时候。只有不同的是，两人姿态愈发亲昵，像要融为一体；玉兔脸颊被雅南发丝蹭得发痒，心思跟着也一点一点荡漾开来。
此刻雅南轻轻依偎在他肩头，体温一点点传递到他身上，是经历生离死别之后，久违的失而复得。玉兔安静站着，感觉胸膛的搏动越来越明显有力。
如果说，他在经历死亡之前，还没做好准备正视这种感情的话，现在的玉兔，已经准备好了。
“玉兔，你是不是也很高兴自己死掉了？”雅南问。
“哪有人很高兴自己死掉的。”
“死掉了至少可以再见到我，跟我这样那样。”
玉兔耳朵一红，不知道雅南的脸皮为什么可以这么厚。
“干脆今天晚上，我们就把跨年那天没做的事情做完吧。”雅南提议。
玉兔口干舌燥，不知道如何回复雅南。
“那不然……下周？或者你觉得……你觉得方便的时候也可以。”雅南掰着手指头盘算，居然认真思考起来，“我知道，你在废矿井被人打断了手脚扔下来，元气大伤。茉莉博士跟我说过，你身体确实需要好好休养，不能那么快就剧烈运动的……”
……什，什么剧烈运动。玉兔扭捏不安。
“玉兔，你这么扭扭捏捏干什么？”雅南倒生气了，“事到如今，你突然嫌弃起来了？”
“我哪有？我不是，我只是，我没有……”玉兔几次试图把话理顺，却总是卡在一半，讲到后来，他也放弃了。
毕竟「我没有和男人的那种经验，不知道该对你做什么」这种话，玉兔是没有脸皮讲出口的。
他默许雅南轻轻依偎在他胸口，听着自己狂放的心跳€€€€这在两人都还活着的时候，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亲密。
“你不会是因为……没有和男人的那种经验，所以，不知道该对我做什么吧？”良久，雅南突然抬头问他。
玉兔头皮一紧，背上的汗毛都快炸了开来。
是吗？雅南扬眉，忽而来了劲：“那这样吧，你先亲我一下。”
雅南抬手，指头飞快地在自己脸颊上点了一点，示意玉兔亲这里。
“你有病吧。”玉兔脸上一热。他环顾四周€€€€不远处的「孤星计划专项指挥中心」，霍冬星帝国的诸位巨头济济一堂，目不转睛盯着大屏幕，密切关注着林少校与提英资二人的那个命运长夜。
“不然，亲这里也可以。”雅南眼神媚气，笑着点了点自己下唇。
玉兔白他一眼，抬手拍了他后脑勺一记，梗着脖子走了。
“€€€€快一点，林少校正在经历命运之夜呢，不去看就没有了。”
啧。雅南眼神忽闪，心情却大好了起来。他脚步轻盈，几步追了上去：
“喂，玉兔，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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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精壮特工携美丽阔少闭门一夜大战三百回合》
第100章 命运长夜
《精壮特工携美丽阔少闭门一夜大战三百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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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434年2月2日凌晨三点, 按照《与洛尚警官二三事》中的记载，此时此刻，应当已经是林提二人结束翻云覆雨、同衾相拥而眠的香艳时节。
春宵一刻值千金。
……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
真实的少校与提英资二人, 此刻正挂着深重的黑眼圈，喝着一杯接一杯的浓缩咖啡，面对面秉烛长谈€€€€也可以说是吵架€€€€到深夜。
林本格现在终于明白，自跨年夜落入盘若江以来, 时空局为什么迟迟没有打开虫洞，把他从当前的时间线上接走了。
而少校放在四号时空壶前的那双卡通棉袜，此时不光应该已经被人发现，而且多半已经洗好烘干, 叠得整整齐齐, 一路送回军队宿舍存放了吧。
打开霍冬星图章戒指的生物权限，属于帝国的三军统帅武离曼元帅。说起来，林本格自己从未亲自证实过, 戒指中具体包含了来自未来的什么指示。
€€€€这么一想, 所谓的「孤星计划」，自林中尉首次从提英资书房拿到图章戒指的那一刻起，大约就已经开始了。
提英资说, 从他遇到「洛尚」的第一天开始, 洛尚身上，就带着与林本格一模一样的伤疤。而林本格身上这道伤痕，又是在水菲角森林里被玉兔开枪击中, 接受脾脏摘除和器脏再生术造成的。
€€€€这意味着，林本格将注定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回到霍冬星, 并再次切入一年半以前的「星河盛景杯」邀请赛，带着此刻已有的伤疤, 重新认识一遍提英资。
那一枚包含有「孤星计划」全部信息的图章戒指，也将藉由林本格的手，亲自交到提英资手上。
所以，从「星河盛景杯」星际越野邀请赛开始，提英资所认识的「洛尚」，自始至终，都只是林本格一人而已。
于是，林本格首次进入洛尚公寓时那股奇怪的熟悉感，以及提英资为何一直无法分清少校与洛尚，都有了合理解释。
“……所以，林本格少校。”
提英资定定注视眼前黑发黑眸的高大男人。他现在终于知道了少校本名，且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出来。提英资观察少校玄色的瞳仁因这声呼喊而微妙收缩，内心感触颇为奇妙。
林本格。提英资在心里又叫了一遍，感觉很新鲜；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姓名竟有如此魔力，知晓它时，便像是在心里烙下了什么痕迹。
林本格，似乎是比叫洛尚好听一点€€€€越北星国父失时地走了一下神。
“林少校，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你就在骗我。”提英资吸一口气，回神后，口吻颇为不悦，“你冒用双胞胎哥哥的身份，以抽盲盒的形式，把来自高维的暗号藏到我手里，方便你日后从我书房中拿到这枚戒指。”
时空局以提英资为工具人，将越北星国父当成跨越维度的时空胶囊保管者，完成了从未来发往过去的通信。
来自高维的时空特工林本格，冒用他人身份，在银河系时间线上，完美达成了一次时空闭环。而提英资作为时空因果链的重要组成部分，迄今为止，至少被欺骗了一年半的时间。
易地而处，年轻的国父确实很难不生气吧。林本格想。
“可是，星河盛景杯上的那次逃生舱营救，对我来说，却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第一次见到你本人，已经是你第一次遇见我的一年半以后€€€€我在今年1月被人当成洛尚，领命执行游轮案的涉案人保护项目。所以那天在SA局的对外接待室中，我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你呢。”
细究起来，少校心头也堵着几分冤枉。
“按照你的说法，你在3432年5月被我从逃生舱中救出时，那天的我，身上却带着3434年1月才会出现的这条伤疤€€€€也就是说，星河盛景杯竞速赛对我来说，其实是发生在今天以后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为自己还没做过的事情道歉啊。林本格理直气壮地想。
提英资抿一抿唇，理清时间线后，无法反驳对方的结论。
“好吧，就算是这样。”国父不快地移开视线，“可是，你在SA局首次见到我以后，依然冒充了你哥哥的身份，以洛尚之名和我互动€€€€这可是实实在在，业已发生过的欺骗。”
提英资顿了顿，忽而茅塞顿开。
€€€€这么说，林本格将他揽在怀里护送上接驳舱，在杜马酒店毫不犹豫脱下衬衫替他解围，寒风中悉心为他披上外套御寒，在公寓里为他洗手作羹汤……都变得假惺惺起来。
他没事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互动干什么？越北星国父突然光火。
“那还不都是严格按照《与洛尚警官二三事》文本执行的。”林本格也跟着恼怒，“我在当时，除了继续保持「洛尚」这个身份，根本别无选择。是你首先在晚年回忆录里，花费巨大篇幅追忆与洛尚之间的种种细节，长篇大论捏造了你和洛尚之间的关系。”
€€€€细想起来，《与洛尚警官二三事》，简直就是一本针对林少校量身定制的《冒名顶替双胞胎哥哥行为指南》。
“我才没有写过那种东西！”提英资气得大叫。
“就是你写的€€€€你在临终前亲自手书，还再三嘱托忆桐的小女儿帮你将其烧毁。”
“……所以忆桐之后会有个小女儿吗？”
“是的，是个星舰模型主播，能说会道，长得非常漂亮€€€€我就是从她直播里知道你有这个日记的。”
“忆桐如果生女儿，当然会很漂亮可爱……啊不对。”提英资回神，拉回跑走的话题，皱眉，“就算如此，那部捏造的回忆录，也是几十年以后才会开始撰写，那本书和现在的我根本没有关系。”
€€€€我为什么要为自己还没做过的事情道歉啊。提英资也理直气壮地想。
“我在星河盛景杯首次遇到你的时候，只有二十四岁；而写《与洛尚警官二三事》的时候，却已经是八九十岁的老人了。”提英资嘴硬，“算是你们骗我在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