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节骨眼上拿腔拿调，妨碍因果链闭环，小心时空局宰了你噢。林少校想。
“……你先是到地下城那家洗衣店问长问短。”门罗不紧不慢地蹲下来，不客气地掰住林本格下巴，“后面又跑到我地盘上一家一家东看西看€€€€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林本格沉默瞪着门罗，下颚被对方捏得生疼。
此时外面一阵叮铃哐当的响动，像是车间的是什么货物运输散架，零配件叮铃哐当撞到地上的声音。外面工人正常在开工，平时的声音已经很吵，此时多来几个金属落地的声响，也并不显得多么违和。
工厂车间就是会很吵的吧€€€€门罗掏一掏耳朵，漫不经心地想。饶是这间办公室已经装了这么厚的隔音玻璃，巨型机器的轰鸣声，还是他妈的这么大。
吵死了。他想。
门罗没有想到，外面是左意到了。
把持外围的制造所工人们，并不知道左意是谁€€€€这间「锻星制造所」藏污纳垢，麾下的工人大多身份可疑，和Aurora这种洗白上岸的商业公司并扯不上什么关系，更谈不上认识尊贵的左老板了€€€€工人们只看到一只接驳舱气势汹汹进了港区空间站，一路俯冲到GY6区，在锻星制造所车间门面前停下，起落架放得七扭八歪；一个混身沾血的男人梗着脖子从舱上下来，眼神凶狠，直奔重力车间而来。
“这位先生，您有，有预约吗……”停机坪台上把风的万金油小年轻一路追着，大喊大叫。而左意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左意这副少见的发疯样子，换谁都难以以礼相待。
工头眉头一皱，向左右手使了个眼色，叫一伙人拖了钢管把在手上待命；他自己插着兜走出去，正面迎接左意的冲击。
“门罗呢？”左意看见车间里有人出来，暴喝。
“谁啊？不认识。”工头哈欠连天地站出门去，不屑地抬手抠一抠下颚，很有底气的样子。
“别装了，你是不是就是景福的表哥？”左意态度不善地推他一下，“门罗是不是在里面？还有那个SA局的警察。”
工头被左意上手推了一下，心情已经不快；而对方提到景福和警察，又让人脸色一变。
“你他妈谁啊？”工头叫嚣，反手搡了下左意肩膀，作为发泄和回击。一推一搡之间，气氛紧绷起来，车间里待命的马仔听到情况不对，手里的钢管都紧了紧。
“把门罗叫出来，还有那个警察。”左意严厉训斥，垂眉摸出手机，“不放人我他妈报警了。”
左意当然不会报警。而工头一听这话，脑门一热，啪一下拍掉了左意手上的手机：“报你大爷的什么警啊！”
“€€€€你以为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工头上前一步，大力踩向地上的手机，作为一种示威。左意被激得火起，一把推开工头手臂，兀自大步朝前迈进。
“门罗！！！”左意一边硬闯，一边大声怒喝。
而车间空旷巨大，机器引擎轰鸣，左意的声音根本传不到隔音良好的管理办公室中去。
制造所工头难得遇到这么桀骜不驯的主，偏不信邪，对车间里待命的几个马仔使了使眼色，马仔们举着钢管一拥而上，开始战斗。
而门罗在高处的管理办公室被惊动，则是枪声响起来之后的事情。
「砰€€€€」
枪声穿透力极强，穿过了重力车间的轰鸣和办公室的隔音板，来到门罗与林本格耳朵里。两人头皮同时一紧€€€€出于各自的职业敏感，双方都觉察到气氛不对。门罗随身携带的几位Aurora干事也跟着脸色一变，武器上膛，肃杀地贴到窗门边。
砰，砰砰，砰砰砰。
第一声枪响之后，就是连绵不断的扫射。门罗知道外面那些非法劳工手上只有钢管，在脉冲枪的威慑下，战斗力太过悬殊。这一判断使他脸色难看，他挑眉，对麾下干事做了个向外突击的眼神。
外面是谁呢？门罗沉着脸，快速走到办公室的隔音玻璃前方，在百叶窗间拉开一条细缝，垂眉往下瞥了一眼。
“门罗？”左意提着枪，冲到制造所里一把拉了机器总闸，站在空荡荡重力车间大声呵斥，“门罗，你他妈给老子出来。”
左意。门罗眼神一凛。
林本格把左意的暴喝听在耳里，却并不知道来人是谁。他只看到百叶窗前的门罗耳朵动动，脸上露出既放心、又警惕，但隐隐约约间，竟还带有几分兴奋的复杂表情。
……这是什么变态。林少校想。
门罗吸一口气，打开办公室门，缓缓站了出去。林本格倒在地上，伸起脖子从人腿朝楼下望出去，眼神一震。
车间里满地是血，钢管零件散落一地，钢管耀武扬威的一众工人在地上横躺着，不知是死是活。左意身上的血迹和暴戾之气又更重了一些，拎着枪，独孤求败一样立在中央。他仰头，在一地血泊中注视楼上的门罗。
工头倒在血泊里苟延残喘，直到战斗结束，也并没有完全弄清开枪的陌生来客是谁。他们七八个人举着钢管一拥而上，却没有料到男人腰上别着脉冲枪。刚刚在这个重力车间里发生的火并，无异于现代重火力武器VS远古冷兵器的一场单方面碾压。
左意从踹人先扔枕头，到此刻全身浴血地站在门罗跟前，只用了半天时间。左意胸膛一起一伏，持枪的手微微发颤，眼神中带着绝望和恨意，定定站在门罗面前。
哎呀，我们仁义善良的左老板，这是杀了几个人啊？门罗一步一步走下车间楼梯，扫过满地血污，不失爱怜地想。
“左意。”门罗没过问左意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轻轻迎上去，语气温和，“怎么搞成这样？”
“€€€€头发都乱了。”门罗竟不怕对方手里的枪，温温柔柔地走过去，抬手梳理左意额发，替他拭去脸上一处血迹，“不好看了。”
左意挥臂打掉门罗的手，握住枪柄，枪口冷冷指着门罗。
门罗瞥一眼左意手上的枪：“这是满欣的枪？”
“嗯。”
“你怎么有他的枪？”
左意抿一抿唇，突然就想气门罗：“我在水疗馆和他睡了一觉，把他伺候舒服了，他送给我的。”
门罗额上青筋跳了跳。
“你故意气我。”门罗说。
左意不响。默默把脉冲枪的能量条往前推一推，枪口抵在门罗胸膛上。
“你倒是开枪啊。”门罗灼灼望着左意，抬手，握住胸口长长的枪管。
左意食指扣在扳机上，双唇紧抿，定定望着门罗眼睛，却迟迟没有动作。
……明明是下定决心来杀他的。左意想。
门罗笑了，握住枪管的手放下来，凑到左意耳边，小声呢喃：“你还是舍不得，是吗？”
左意鼻梁一酸，愤慨和气血一起上涌。他不愿意再看门罗一眼，只推开对方，自顾自地往楼梯上走：“那个警察呢？你把那个警察怎么样了？”
林本格终于抬头。
“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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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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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意杀出一条血路冲到锻星制造所后, 林本格的监，禁待遇也有了提升€€€€门罗从干事手上接过一卷电工胶带，兹拉撕一截下来, 牢牢贴在了林少校嘴上。
之前还有情报拷问，这会儿问也不问，是直接要灭口的架势了。
“现在闹成这样，不杀也得杀了。”门罗坐在管理办公室的老板椅上, 用黑色皮质手套挠挠额角，低头，淡淡点评躺在地上的林本格少校。
去你妈的。林少校面无表情，双手背在身后, 用合金碎片割裂绳索的小动作益发用力了。
不断切割的动作间, 林本格感觉到手心里合金碎片的锋口正在缓慢变钝，心中暗自着急。他瞥一眼制造所办公室里的钟表：两点了。
这表示，距离洛尚警官正式和警务厅决裂, 驾驶警务舱闯关逃往边缘星区, 只剩半小时的时间了。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呢？林本格想。
“€€€€我手下的人这会儿在外面打理。一会儿就安排人故意报警，做个了断。”门罗低头点上烟，轻轻告诉左意。
“场面难看成这样, 收拾是收拾不过来了, 不如将计就计。”门罗信手把打火机扔在桌上，淡淡地讲，“我跟下面交代说, 要弄成是这警察探案摸到这里，发现了锻星制造所的非法用工情况, 继而触发所内火并。附近的外厂工人听到枪声，感觉不对劲, 主动报了警。”
门罗说话时吞云吐雾，语气温和冷静，且不知为何，并没有责怪左意为自己带来麻烦的意思。办公室的百叶窗开着，越过重重缝隙，可以瞥到下方的重力车间里满地横尸，触目惊心。门罗手下几个亲信的干事小心在尸山血海间穿梭着，清扫着锻星制造所和Aurora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证据。
“刚刚那一通火并动静不小，虽说这边工厂一向吵闹，但枪声特殊，多少还是担心有人会觉出不对，多事地跑去报警。”门罗抬眼，叮嘱左意，“如果有警察提前过来，你从后面这道门先走，枪留下，我来处理。”
左意一声不吭。
“干什么，吓傻了？”门罗抬手，半开玩笑地碰一碰他，“刚刚那副狠劲呢？”
“这警察从头到尾被你们绑在二楼，弹道都不对劲，怎么触发火并？”左意抬头，冷冷地问一声。
“所以呢，这不是还留着洛警官的活口吗？”门罗抬腿，踢罐子似地踢了踢地板上五花大绑的林本格，“干事们一会儿就把他带下去处理，让车间变成第一现场。”
左意看一眼林本格。
“他没有亮明警察的身份，对非法劳工的事情东问西问，惹恼了工头。工头一气之下把人绑了，准备拖到重力车间狠揍。拉拉扯扯间，警察身上的枪被发现，暴露了身份。工人里有几个身上背着命案的，觉得应该杀了警察灭口，于是夺过枪来，杀了警察？”门罗夹烟的手揉着太阳穴，虚构着这场战斗，明显已经在心里将林少校当成了死人。
……然后呢？门罗咬着烟头想。“厂里冷不丁出了人命，工人间推卸责任，相互埋怨，于是起了争执？”
“€€€€这帮非法劳工，本来就是各处汇聚一堂的逃犯、流匪，鱼龙混杂，长期用假身份在星门港做工，彼此之间积怨已久。这会儿死了个来查案的警察，平时的矛盾一点就炸，逐渐变成拔枪相向，最后发展到火并€€€€你觉得这个解释怎么样？”
稀烂。左意想。
“我倒觉得可以了。”门罗讲，“反正这帮人本身就背景复杂，现在又全部死光，只要现场没有能够直接指向Aurora的证据，警察再怎么查，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左意眼睫低垂。
“€€€€是吗？这个制造所的工头，可是景福的表哥呢。今天的事情瞒不过景福的。”
“把这警察引到星门港，景福出过力没有？他不会这么蠢，去警察面前主动惹祸上身的€€€€再说，景福亲眼看到你杀人了？他没证据的。”门罗讲着，沉默一下，瞥左意一眼，“再不行的话……做掉就好了。”
左意心头一凛。
“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个人？”左意抬眼，质问。
“噢，外面那么多人是我杀的吗？这么大篓子是谁捅出来的？”门罗感觉好笑，“左意，你到底在想什么？拜托你清醒一点。”
左意一哽。
“你现在跟我，也没什么区别了。”门罗盯着他。
左意攥住拳头，怔怔看着门罗€€€€刚刚提着枪血洗锻星制造所的他，没有任何脸面反驳门罗这句话。
这就是门罗不动怒的原因吗？左意盯着门罗颈上若隐若现的割喉刀疤，茫然地想€€€€自己终于和门罗一样，变成了那种「杀人的材料」；他一个原本行走在岸上的路人，终于被水里的门罗拽住腿脚，一点一点，浸到了冥河之中。
“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了。”门罗望向爱人，不失快乐地宣布。
左意鼻尖通红，心酸地落下一滴泪来。
门罗却起身靠近左意，温柔抬起他下巴，为他舔去了颊上的泪水。
左意想推开门罗，却被对方擒住，握住了下巴，重重亲在唇上；左意唇齿间残存着眼泪的咸味和门罗重重的烟草味，被对方大力地占有，吞噬。
……喂。
林本格尴尬躺在地上，目睹两个男人在他头顶上明目张胆地接吻，感觉门罗似乎忘记了办公室地上还绑着一个大活人。
不过，趁着门罗忘乎所以的空档，林少校手里的合金碎片愈挫愈勇，就快把绳索割穿了。
……你们就亲吧。林少校嘴巴被贴住，奋力拧着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