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从森想,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
他没有欣赏美的心情,在看到这张脸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毁了它,毁了它,让它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郑从森粗粗喘了几口气,干疼的喉管让他异常难受,但他没有别的动作,依然死死盯着电脑上季深的脸,眼睛里充斥着怨毒和妒火。
不多时,郑从森激动的情绪忽然平息了下来,唇边勾起阴森的弧度,他抬手抚着自己凹凸不平的脸颊,自言自语:“别着急,这张脸很快就要消失在人世间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这么好看的脸,先从哪里开始毁灭呢?是还毁了那双招人烦的桃花眼,还是先毁了那个看起来就像假体的鼻子,亦或者是让玩家自己把嘴给缝起来,还是在脸上划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郑从森越想越兴奋,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着急,青蛙要用温水煮才有意思,这张脸一下子毁了就不好玩了,还是一点一点给它添上伤痕直至面目全非,这才有趣。
郑从森决定给新人发布毁容任务,他宛如枯骨般的手指颤巍巍的触到键盘,给新人发布毁容任务€€€€
€€€€请玩家在今晚十二点前完成轻度毁容任务,否则后果自负。
在发布任务的后面,还附上了几张效果图,都是以前的玩家留下的图,有的玩家半边脸上有浅浅的刀伤血痕,有的玩家额头上被碰出了淡淡的淤青,严重点的就是脸上有青红交加的指痕。
季深面无表情的看完任务和图片,修长的手指不急不缓的敲击键盘,用冷幽默回对方:“你有病?我有药,你要吗?”
郑从森边想要用怎样的方式让对方死得难看,边颤抖着手在键盘上敲打:“请玩家按时完成并交付任务,否则后果自负!”
季深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用字遣词却比之前刻薄了许多,他知道该怎样将对方激怒:“有病长得丑不是你的错,有病长得丑还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看到季深回答的郑从森果然被激怒了,他的病和他丑陋的相貌是他心底最深的伤,哪怕是他自己都不能轻易触碰,更何况是被他掐紧了脖子生死都在他掌控之中的玩物?
郑从森表情再度扭曲变形,胸口因为气愤起伏不定,因为行动不便,哪怕愤怒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瘫痪的脸和身体也没允许他做出丰富的表情和出格的动作。
被禁锢在方寸之地,即使胸腔被怨恨挤满,他也只能发出干瘪低哑的嘶吼声,连简单的摔东西都做不到。
他半眯起眼睛,阴郁的盯着屏幕上充满了侮辱的词,心中的激愤恨意难以平息。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神经质的咧嘴笑开,看在对方这么会激怒他的份上,他绝对会帮他想个前所未有的死法。
郑从森缓缓移动着鼠标,从图库中选出张诡谲古怪的动态图片来,图片是以繁杂深邃的星空为底图,再在星空图上添上别的线条,但若细看,这整张图的构成就像是无数只在黑暗中盯着你的眼睛,让人毛骨悚然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去探索图中的奥秘。
这是一张很神奇的图片,能让一个不听话的人变得乖巧听话,能让高傲的人弯下脊梁自甘为奴,抛弃自尊卑微的匍匐在主人的脚下。
这是他从在国家监狱服刑的顶级催眠师手里换来的宝贝,为此他还专门攻击了国家监狱内网,差点就被人发现踪迹,被条子给抓了。
好在这张图没让他失望,帮了不少忙。
他以前不是没遇到过硬骨头,可再硬的骨头在遇到这张图后十秒都坚持不住,郑从森越发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胆敢侮辱他的混蛋死无全尸的画面。
郑从森把图片动态图发给新人,手指放在键盘上配合作催眠指令,在心里默数了五个数后,他把自己的脸对准摄像头。
星空图里忽然有人脸出现完全不在季深的意料之中,像这种相对高级催眠图通常是要配合指令进行才会更有效,他也想过郑从森的指令媒介,是声音的可能性最大,可能是郑从森的原声指令,有可能是变声器指令,也有可能是提前准备好的音段指令,却是没想到郑从森勇气可嘉,用自己的脸来吓唬催眠对象就算了,还能忍着恶心来吓唬他自己。
不过必须得承认,用他这张脸作为指令效果最好,因为蓦然看到这张丑陋不堪的脸,绝大部分人的心情都会有波动,而这时对对方进行催眠,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然而季深曾来去地府好多次,各种奇形怪状的鬼都见识过,郑从森丑得无法直视的面容非但没有吓到他,甚至还让他觉得有点无聊。
但是无聊的季深仍然配合的露出惊诧恐怖的表情:“这是哪里来的丑八怪?”
然后他看到对方狰狞的面容越发丑陋,季深唇角微扬,将扬起的右手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唇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恭喜你,成功了!”
郑从森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迫退出了催眠,荧幕上紧密相连的星空图忽然向四面八方散开,碎成了星星点点星光,散落在无边无垠的夜空中,被他调出来的底图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郑从森不傻,他暂时还不清楚对方是否有对他做什么,但他的催眠肯定是失败了,连催眠图都被毁了,而且对方的计算机技术明显在他之上。他不可抑制的慌乱起来,对方会不会已经越过他设下的陷阱摸到了他真正的位置,警方会不会很快就找上门来?
短暂的慌乱过后,郑从森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就算对方摸到了他的实际位置又怎么样,就算警方找到了他又怎样,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被抓捕被枪毙,他现在的情况比死难受多了,死了对他来说无疑是解脱。
可是在死之前,他要让手里的玩物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郑从森缓缓摸上键盘,对群里的玩家下达毁容指令€€€€
他兴趣盎然的盯着电脑,等着收割令他满意的成果。
然而,他几乎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缓缓抬起的双手,那双手平时连挪动都艰难的手现在目标明确的朝他的脸上挪去,用他不敢相信的力道在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伤痕,每一下都让他的手上沾满鲜血,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窒息。
他不断的在脑海中命令自己停下来,可双手就像是有它们自己的想法,不断地、机械性的重复相同的动作,直到从他的脸上撕下脸皮带血的肉来,双手才无力的垂落在他身前。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恐惧两个字盘亘着,他知道那个叫季深的玩家对他做了什么,但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摄像头旁边的灯微微闪烁着,仿佛网络那头的人正在优哉游哉的欣赏他的丑陋和狼狈,就像他当初满心快活的欣赏着手下玩物的狼狈不堪。
他费尽力气的抬起头,看望闪烁的灯光,蠕动着嘴:“你是谁?”
回答他的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玩家一三七号。”
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干瘪嘶哑,竟与他的原声完全相同。
对方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用变声器转换成他的原音,只有可能是之前他发布任务时对方就将他的原音剥离了出来,相信在那时候对方就摸到了他的身份和地址,当时他还在得意洋洋的帮对方想死法。
他是把死神请进群里了么?这尊死神针对的不是游戏玩家,而是他这个任务发布者,也许还有€€€€
还有谁?
他忽然想不起来。
第32章
尽管郑从森不断告诉自己说死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但无边无际的恐惧还是让他头皮发麻,因为恐惧和害怕,他绷紧了神经,原本没多少感觉的身体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他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对付他,无知和黑暗才是最恐怖的。
郑从森以前很享受这种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方式,但当自己成为那只没有还手之力的小鸡时,他心里就只剩下了无助和惊恐。
他问哆嗦着嘴皮问:“你想干什么?”
这次回答他的是忽然变得更亮的电脑屏幕,刺眼的红字在屏幕上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字里行间溢出来的红色就像是蜿蜒流淌的鲜血,看得人毛骨悚然。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是季深刻意为郑从森营造出来的惊悚感,虽然不及死亡邀请卡那么有仪式感,但他给的惊悚能融入到人的骨血中,让郑从森想忘却无法忘记,睡梦中都能看到流淌的鲜血。
而流淌的鲜血会带他回到他人生中最难堪最痛苦的时候,如临实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品尝他人生中的最痛。
这算是给他的回礼。
郑从森眼睛里倒映着鲜红的字体,对方的回应让他只觉得有些惊悚和森冷,倒是没有多少可怕的感觉。
但盯着电脑屏幕不过瞬息,他的喉管便不受控制的浮动着,心里还有有种感觉,这只是个开始,结束遥遥无期。
后会无期!
忽然,漫无边际的绝望从黑暗中袭来,全都朝着他的心脏涌去。
他心跳急促,慌乱的挣扎想寻找出路,可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无处可逃。
郑从森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无视了伤口带来的疼痛感,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凭着出神入化的计算机技术,从来都是他玩弄别人的份,没有被别人玩弄的说法。
在被新人玩家反攻后,除了茫然和恐惧,萦绕在他心间的还有数不尽的屈辱和愤怒,以及仇恨。
他想反击,想让对方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然而他身体残缺,直接用蛮力对打肯定是不可取的。
他脑子好使,但对方能通过他设下的各种障碍摸到这里,还能破了他的催眠,想必脑子也不会差。
就连让他引以为傲的计算机技术好像也比不过对方,平时用来对付掌中玩物的威胁恐吓好像也没被对方看在眼里。
他忍不住再次怨恨上天,不公平,老天真的是不公平。
原以为上天虽然让他遭遇种种不幸,甚至将他人生的大门全方位封闭,但好歹还给他留了扇可以呼吸的窗。
所以,哪怕他怨天尤人,哪怕他活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他依然顽强活着,甚至还有多余的力量来玩转那些完好的人的性命。
这种把人命掌握在手里的感觉让他兴奋又满足,让他可以偶尔忘记自身的残缺,甚至能体会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不是一直活在阴沟里,当见不得光的老鼠。
现在有人连窗都给他关死了,那他还怎么活下去?
郑从森是怎样想的,季深并不关心,他让系统监视郑从森的行为后就退出了游戏群。
季深慢条斯理的合上电脑,脑海中掠过关于郑从森的资料。
郑从森确实受尽磨难,命也挺苦,但这不是他把人命当玩物的理由。
郑从森出生在普通农村家庭,在他高二暑假那年,家里发生重大火灾,父母并弟弟都来不及逃亡被火光湮没。
他虽然侥幸逃过了死劫,但毕竟在火场中挣扎的时间不短,满身皮肤被重度烧伤,身体被重物压塌过后中度残疾。
没有学历,家破人亡,还失去了健康,郑从森的人生也毁了大半,性格日渐扭曲,最终心态彻底失衡,在学到高超的计算机技术后,利用专长成为了玩弄无辜人性命的刽子手之一。
季深把群里玩家的大体资料的都看过,各类人都有。
有家庭幸福美满的,也有家庭不幸的孤儿,有学历高的,也有初中都没毕业的,有年纪挺大的,也有还未成年的,有长得好看的,也有相貌丑陋的,有钱的,没钱的。
对玩家的选择相当随心所欲。
但季深相信,他们这些被恶魔选中的玩家绝对不是偶然或者随机选择的,他们之间必然有着本人不知道而游戏开发者知道的牵连。
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摸不清楚选择玩家的标准。
不过季深并不着急,难得碰到件有趣的事,他就没想过打直球去撬郑从森或者别的游戏发布者的嘴。
还有很多时间慢慢玩,慢慢摸索,总能知道他也被分发死亡邀请卡的原因。
至于被他反催眠的郑从森,目的就更单纯了!
必须得让他亲自体会一下被迫执行任务的快.感!
毕竟费了脑细胞想出来的伤人方法,又拖着半残的身体亲自下达任务,如果就这么便宜了别的玩家,岂不是可惜?
季深休息的时候,警局依然灯火通明,将刚整理好的笔录分发准备。
刚破了特重大人贩案,康成和马涛都相约好去哪里旅游放松身心了,结果倒好,又遇上诡异自杀案,旅行计划还没开始就惨遭破产。
康成心里苦,可再苦都得硬着头皮上,谁让他不想白吃饭呢?
通过监控调查,卡车司机在这起案件中无责,做完笔录后,警方就把人放回去了!
重点主要是在死者家属上。
这年头各种奇葩都有,遇上一两支奇葩中的奇葩也属实正常?
康成和马涛给死者家属做完笔录,死者家属的态度让康成浑身都写满了抑郁:“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马涛的心情也很沉重:“也不能指望每对父母都是合格的,宋然运气不好,遇上了这么对父母。”
康成垂首:“我就是有些感触。”
马涛用他自己的哲学道理说:“有的人做人,有的人不做人,你不能看人家皮了件人皮就要求人家做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