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臻身后的屋子里冲出了一堆穿着千魂会会服的男人们,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要将那小小的门框给撑坏。
可他们竟然直接越过了离他们最近的游臻,任由游臻直接一个飞跑借步上了屋脊。
这之后,刀光剑影,颇为喧嚣。
游臻坐在屋脊之上,看着厮杀好戏。
这名为血洗的战争,在游臻看来,颇为壮观。
这厮杀拼命的嘶吼,在游臻听来,是动听的莺歌。
终于,血色浸满了堂院,将院落的一棵郁郁葱葱的树泼洒上血红黏稠,墙垣边的野花上,奏响着生命的艳歌。
雨水浸染过的泥泞土地上,因为血红而更为暗沉,如同铺上了一层深红的地毯。
为通向这场战役桂冠的道路铺路。
游臻散漫地望着地面的千魂会成员们混为一体,随即又一个接一个倒下,原本因为拥挤的人群而看不见的地面上,陆陆续续地躺上了浴血奋战后倒地的人们。
李亿文终于用自己的剑,将副会长抹了脖子。
这位曾经他最好的左膀右臂。
他泄愤似的对那倒地的副会长再次戳了一剑,随即弃了自己的长剑。
他跪在地上,抬起自己满是鲜血的脸,望向了那坐在屋脊上衣着依旧干净如新的男子,随即恭敬地拱了一拳。“会长,所有敌人都已伏诛!”
随着他跪地,其余停下战斗的千魂会会员们,也都半跪了下来,他们跪在李亿文的身后,视死如归的眼中,满是对敌人的愤恨,以及浓浓的悲怆。
这是对他们曾经弟兄死亡的哀悼,同时也是对自己多年被蒙昧后的悲哀。
但今日,他们将代表着他们罪孽的一切全部斩杀,一个不剩。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鲜血,而流出这些鲜血的人,可能前几日还在与他们谈笑风生。
这个清晨,注定是一场变革,一场掩盖了半个月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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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副会长为首,千魂会中潜藏进去的倭国间谍全部被歼灭。
游臻完成这一壮举之后,以最迅速的雷霆手段,接受了韫祉闵要求知府大人投来的橄榄枝,接受了朝廷的招安。
从今往后,衢州再无千魂会地下组织,只有衢州当地自治府€€€€千魂府。
千魂会的据点终于从那荒无人烟的武馆转移到了衢州的中心。
知府特地为他们选择了一个府邸,安排千魂会的重要领导人住了进去。
从草根一跃成为朝廷特别官员,游臻尤其得自豪。
他在知府大人的府邸中,扒着韫祉闵的腰,懒懒散散地不肯松手。
“好了,放手。”韫祉闵此时正在处理知府大人递给他的重要文件。
最近在那许世卿的管理处理中,衢州的堤坝正在有序重建,至于知府大人,则被韫祉闵推着处理着流浪居民的安置任务。
整个衢州的救灾救难工作在韫祉闵的管理下如火如荼的组织着,而游臻的这一步棋的成功,的确是让韫祉闵从繁重的工作中好好地松了一口气。
见韫祉闵依旧醉心于自己的救灾工作,游臻微微感到不悦,他一把抽走了韫祉闵伏在书案上的那本账目,随即道:“现在我都回来了,你还担心什么?”
“的确是轻松了许多。”韫祉闵对这点还是必须要承认的,他一边伸手去够游臻手中的账目,一边叹息道:“但如今还有许多灾后重建工作许多处理,不能松懈。”
这句话说完,韫祉闵也终于从游臻的手中够到了账目。
可他扯了下,竟是没有成功。
韫祉闵便只能以一种无奈的眼神凝视着对方。
“你亲一亲我,我就给你。”游臻的眼珠子灵活地转了下,随即想到了这个好点子,故意撒娇着讨要一个吻。
无可奈何之下,韫祉闵便直接给了对方一个吻。
毕竟,吻他,不是个难事。
游臻却因为这个吻,愣了下。
随即眼底深处酝酿起了风暴。
“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是不行。”韫祉闵已经在对方愣神的当口,从对方的手中拿过了那本账目。
他重新将那账目摆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打算对着暗烛继续对一下。
游臻被抽走了手中的账本,非常不悦地嘟起了嘴巴,他想要韫祉闵陪他,可韫祉闵却是满满的事业心。
他在旁边无所事事地观赏着对方处理事务的模样,最终有点犯了困,于是打了会盹。
等他的脑袋因为不小心从自己的手掌上滑落下来,他才猛地回神。
窗外,依旧还是漆黑无比的天幕,唯一还算银白的就只有那抹明月。
游臻揉了下眼睛,这才将困倦稍微揉出了眼底。
“你还没睡呢?”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水珠滴答落入玉盘。
韫祉闵侧过头来,柔软的发丝贴在他那精致立体的脸上,让他多了一丝寂寞缱绻。
游臻又努力睁了睁眼睛,那狭长的眼眸被由此被他拉长。
他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终于还是不忍韫祉闵受累,只得退让一步,道:“给我一半,我来帮你一块看。”
游臻最不喜欢的就是细致的活,他可以上场杀敌,可以不惧于任何的场面,可以成为别人的铜墙铁壁,可他不喜欢细致严谨地钻研一个问题,并且获得解答。
这不是他喜欢的方面€€€€即便他可以做的很好。
可现在为了韫祉闵,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非常讨厌了。
比起这种事,他更讨厌的是,自己独自坐在韫祉闵的身旁,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韫祉闵或许是了解游臻的想法,所以他并未拒绝,甚至面露笑意地将提前放在一旁的账目本子递给了他。
这样迅速的速度,让游臻诧异,他嘟嘟囔囔地来到了韫祉闵的桌边,随即微微眯起眼睛,用深邃的眼眸打量着他。
“嗯?”韫祉闵头也没抬。
游臻:“你是不是早就设想过这个结果?”
韫祉闵低头伏案,只是嘴角翘起了个温柔的弧度。“成年人,理应建设多个计划,这样才能万事不慌,你说是也不是?”
游臻:……
“行。”游臻任劳任怨将拿起了其中一本账本。
深夜降临,只余下满室的烛光。
……
终于,天光乍现,窗外升起了鱼肚白。
韫祉闵终于对完了账目,然后伸手按摩了下自己的脖子,终于让一直保持着同样姿势而极其僵硬的脖子舒服了些。
随后,他轻柔地打了个哈欠,眼里氤氲出来的湿气让韫祉闵干涩的眼睛终于也舒服了些。
他站起来,懒懒地伸展了下自己的腰身,余光却正好瞥到了一旁熟睡着的游臻。
游臻早在看第一本账目的时候,就因为细细密密的数字而越来越困,这些数字就像是催眠符,让游臻顷刻间倒了下去。
韫祉闵见此情景,倒也没有意外,只是轻柔地抽走了游臻脸颊下垫着的账目,重新看了起来,甚至还在夜冷之时,为他披上了一件薄薄的袄子。
晶莹剔透的口水串成线,从游臻的嘴角流淌而下,在他的手边汇集成一潭水。
韫祉闵本来那点困意就因为游臻的口水请走了。
他忍俊不禁,用手指掩住了自己嘴角不受控制勾起的笑意。
然后,他在清晨的阳光中,走到了游臻的面前,在游臻的身上投射下属于自己的阴影。
随后,他微微弯腰,突然生出了一丝促狭之意。
手指不受控制地上前,随即快准狠地掐住了对方的鼻子。
游臻的脸色渐渐涨成了猪肝色,而双手也开始扑腾起来,他张开嘴巴,大口的呼吸,同时睁开自己那双带着无辜与委屈的黑色眼眸。
“醒了?”韫祉闵说话的同时放开了手指,只是眼底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嘴角控制不住地挑起。
“嗯?嗯……”游臻缓慢地眨了眨自己那漆黑的眸子,脑袋里还糊着一团浓稠的浆糊。
若是放在平常,如果房间内有其他的人,游臻早已清醒,可不知为何,昨夜的烛光竟是那般的温暖,让他啊全身心都感到放松,不知不觉,就那么睡着过去了。
而今早,也是相同,这是个美妙的早晨,他甚至不想起床,想要赖床。
脑袋大约傻了有几秒钟吧,游臻终于从游离中回过神来,他立刻从那桌子上竖起背脊,然后垂头……
咦?他桌上面的那本账目怎么不见了?
嗯?桌上怎么还有水?
游臻那初醒后纯洁的模样,令韫祉闵看得心痒,但他从来都是君子,于是他只是多看了几眼,随即微笑着示意对方注意一下自己的嘴角。
游臻微微蹙了下眉,眉眼中充斥着困惑与迷茫。
但出于对韫祉闵那与众不同的信任,他还是伸手用手背擦了下自己的嘴角。
手背上瞬间沾满了黏糊糊的口水。
游臻眼睛瞪得老大,随即用不可思议的视线惊惧地望向韫祉闵。
“这是什么?”游臻好似颇为不解。
韫祉闵笑道:“你自己不该更清楚。”
游臻立刻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我从来都不……”
他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这在外对待韫祉闵的妖艳贱货设定,怎么可以多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设?
于是他赶紧回过身,画蛇添足一般地用力用自己的袖口擦了下自己的嘴角,这才又转过身来,“定然是桌上本来的水。”
他说的笃定,就连脸都没有红。
这说谎不打草稿的能力,让韫祉闵拍案叫绝。
于是他真的就拍了拍手,“你这本事,当真出神入化。”
游臻的眼角抽搐了下,随即又露出了淡淡困惑的表情,“你在说什么呢?”
游臻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