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又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声音虚弱发颤,“让儿子多活一会儿吧。”
林爸爸目露凶光,瞪着林妈妈吼道:“你还真信他们的鬼话?”
林妈妈仍旧自言自语地说那句“让儿子多活一会儿吧”,她流着泪,抡圆胳膊又甩了林爸爸一巴掌。
林爸爸咬牙切齿地扯住林妈妈的头发,拼命往墙上撞,“我让你发疯,我让你疯!”
没想到狗竟然咬起狗来了。
这急转直下的走向,让包括沈亭州在内的人都有些蒙。
只有苏俞始终平静,眼底一片漠然。
在林妈妈哭着打出第一巴掌那刻,意味着她已经决定放弃林学严。
林学严的情况比普通植物人还要糟糕,离开医院,没了精心呵护,他活不了多久。
高昂的医药费在半年前,已经压垮过这个家庭。
后来是江寄自我牺牲,承担了所有医药费,帮林家还清了外债,让他们不必砸锅卖铁。
林妈妈再爱林学严,她也有现实的一面。
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被半死不活地拖累垮呢?
如果卖了房子能治好儿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这么做。
这半年来,无数好药用在林学严身上,人却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时间消耗掉了她所有的希望。
林妈妈被砸的满头是血,形容狼狈。
她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么多年苦活累活都是她干,好吃懒惰的林爸爸,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林妈妈把林爸爸摁到地上,发着狠,一巴掌一巴掌用力地扇着他。
那些巴掌同样扇在她心里。
扇在一个即将放弃儿子的母亲心里。
林爸爸从咒骂,再到哀求,十几巴掌后,连哀号声都微弱了。
沈亭州听着巴掌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忍不住看了一眼病床。
林学严双目闭合,对外界的一切仍旧毫无反应,也看不到床下早已面目全非的父母。
这一幕莫名荒诞。
不间断的啪啪啪声持续在病房响起,那是一个母亲的崩溃与绝望,也是一个人的狠心与清醒。
苏俞往沈亭州身后躲,声音有一点夹,“沈医生,好可怕。”
沈亭州把脸转向他:你看我信不信你害怕。
-
沈亭州再迟钝,这个时候也知道苏俞那番话是在杀人诛心。
他一直觉得苏俞是小白花,今天的事让沈亭州重新认识了苏俞。
一个小白花外表,实际一肚子坏水的苏俞。
挺好的,总算弄明白苏俞身上那股时不时就冒出来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
沈亭州为自己做了一个明白鬼而感到欣慰。
秦诗瑶为今日吃到一个因果报应的瓜而满足。
周子探始终如一,喧闹过后仍旧为江寄给他哥戴绿帽而生气。
江寄看着一片狼藉的病房,失神片刻,然后默默离去。
怕他想不开,沈亭州想要追过去,苏俞拦住他,“他现在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不会做傻事的。”
沈亭州只好作罢。
四人一起走出病房。
周子探接了一通电话,就急匆匆离开了,最后只剩下沈亭州、秦诗瑶,还有苏俞。
秦诗瑶今日乳腺通畅,全靠小苏鼎力相助,自然看他眉清目秀,顺眼无比。
两人友善攀谈,秦诗瑶称赞苏俞聪慧机敏,苏俞夸秦诗瑶漂亮果敢。
气氛无比之美好。
直到前方出现一个穿着白色大褂,身形高挑的男人,秦诗瑶脸色微变。
男人先是看到沈亭州,脸色闪过疑惑,但还是走过来,“亭州?”
走近之后,他才看见沈亭州身侧的秦诗瑶,五官顿时揉成一团,像是看到什么碍眼的东西,硬生生改变行进路线,绕行着向另一条通道走去。
沈亭州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你往哪儿走,我在这儿呢。”
秦司偏着脸,不肯往这边看,“手机联系吧。”
沈亭州察觉到他释放出来的排斥信号,感到莫名,“怎么了?”
秦司正要开口,秦诗瑶突然说,“你们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苏俞第一个响应,“没有,什么味道?”
秦诗瑶视线扫过秦司,“骚狐狸的味道。”
秦司深吸一口气,强作平静道:“我还有事……”
秦诗瑶:“味道越来越重了。”
秦司:“下次再……”
秦诗瑶:“好骚好骚。”
秦司:“我们……”
秦诗瑶:“臭死了,被骚狐狸熏死了。”
沈亭州:……要不你俩先吵一架吧。
看着明显不对劲的秦诗瑶跟秦司,沈亭州迟疑着问,“你们认识?”
秦诗瑶/秦司异口同声,“不认识!”
沈亭州的视线扫过两个倔强不肯看对方的人:分明是认识吧,这么默契。
苏俞发现华点,“你们好像是一个姓。”
秦诗瑶冷漠,“没血缘,不认识。”
秦司同样冷漠,“不认识,没血缘。”
苏俞点点头,笑吟吟道:“原来是认识的。”
秦诗瑶纠正,“不认识。”
秦司也傲娇表示,“不是所有姓秦的都彼此认识。”
苏俞愉悦地提议,“既然大家都认识,正好该吃午饭了,一块去吧。”
秦诗瑶:……
秦司:……
沈亭州:小苏,你读一下他们之间的空气。
苏俞不仅没读,反而更加热情邀请,“吃饭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秦诗瑶跟秦司再次同时拒绝。
“我还有事。”
“我还有事。”
苏俞哇了一声,眼眸闪烁着细微的光亮,“你们俩同时有事,该不会是……单独约着吃饭吧?”
怎么可能!
秦诗瑶、秦司表情再次同步,都是一脸的嫌弃。
沈亭州觉得吞了苍蝇也不过如此,直觉告诉他,这俩人有问题。
本来两个人坚决不肯同桌吃饭,在苏俞祭出杀招之后,双双加入今天饭局。
苏俞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所以不敢跟对方同桌?”
不敢?
一生要强的秦诗瑶:“有什么不敢的,吃就是吃。”
秦司不甘落后:“吃就吃!”
从未见过秦司这样的沈亭州,表面淡然,内心狂动:哦莫哦莫。
-
苏俞选了一家粤菜馆。
四人座,沈亭州坐在秦司旁边,他的对面是苏俞,秦司跟秦诗瑶这对关系成谜的人,冷脸对冷脸。
秦司跟秦诗瑶之间仿佛隔了不是一张桌子,而是楚河汉界。
凡是秦诗瑶碰过的菜,秦司绝对不夹一口。
然后,秦诗瑶就把所有菜都尝了一遍,擦擦嘴表示,“味道都不错,就是烧鹅跟白灼虾,还有咕€€肉不怎么好,有股骚狐狸味。”
这几道菜正好都是挨近秦司的。
她这话一出,饭桌上的空气再冷了八个度,沈亭州跟苏俞齐齐去看秦司。
秦司额角突了突。
秦司闭了一下眼。
秦司他……埋下头,只吃碗里的米饭。
沈亭州:看来小秦是秦司,他干不过秦姐!
沈亭州认识秦司将近十年,鲜少看他这么吃瘪。
秦司是一个生性散漫的人,大多时候很难见到他生气,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嘴巴毒起来一般人很难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