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尹川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发晕,和眩晕对抗的过程中,他无力地闭上了眼。这一觉睡得,那是一个梦也没做,再睁开眼,都有点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意思。
“老板?”
“于佟?”
他连着叫了两声,都没人搭理他。
潘尹川自个儿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去摸索床头灯。嗯,他记得是在这个位置,怎么老半天摸不到?
他身上的衣物摩擦,发出€€€€€€€€的声音。
最终,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冰凉的手指钳住了他的手腕。
潘尹川吓了一跳:“于佟?”
男人没应声,只听见“啪”一声轻响,开关打开,整个房间瞬间亮堂了起来。
潘尹川剩下的声音全卡在了喉咙里。
嗯……他该想到的。
会悄无声息坐在一边盯着他的,似乎……也只有怀先生会这么干了。
Alpha衣冠楚楚,但面上覆着阴霾之色。
看起来,嗯,很、不、好。
“于佟。”怀聿将这个名字从嘴里过了一遍,“他也这么抓过你的手?”
“没有。”潘尹川本能地先飞快否定了。
“没有那为什么第一反应是他?”
“因为这间套房就住了我、老板和他。而且我注意过他们的手,老板的手短粗,而于佟的……”
“你还看他的手?”
“?”
潘尹川迎上怀聿晦暗不明的眼眸,突然反应过来,不对,现在哪里还需要我向你交代什么?
“嗯,我看,很多人的手我都看。”潘尹川理直气壮。
为了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不等怀聿再开口,潘尹川就先问他:“怀先生怎么来了?”
“你还记得自己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怀聿不答反问。
“记得。”
当然记得。
他没有醉,他真的没有醉,所有的细节还能流畅地在脑海中反复播放。
只不过,只不过喝了酒,给他添了点勇气,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得做点什么的勇气。
他问:“那怀先生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怀聿僵着脸,知道潘尹川在提醒他什么。
不会生气。
爱会滋生包容。
包容。
“你挂电话的时候突然惨叫了一声……我是因为这个过来的。”怀聿模糊了一下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时间点,语气听不出喜怒。
潘尹川怔了怔。
他还以为……怀先生反悔了。
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但虽然是他小人之心,潘尹川觉得还是应该先倒打一耙:“您看,您直接这样说不就好了。您上来又是问我于佟,又是反问我记得电话内容吗,我还在想呢,这就是Alpha的喜欢吗?……高高在上的,充满质问的喜欢吗?”
潘尹川说这话的时候,一边心里打鼓,一边悄悄打量怀聿的脸色。
怀聿脸上的阴霾之色变得更重了。
不过很快……
很快他挤出了一点温和的笑容:“那当然不是我的喜欢。……我现在知道了,你讨厌这样。”
潘尹川能窥见他眼底暗暗涌动的风暴。
和他此刻的表情形成了极度反差。
就是这样的反差,让他瞬间安心了。
潘尹川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怀聿抓住的手。
怀聿留心到他的目光,指尖动了动,却还是没有松开。反正潘尹川还没说他不喜欢这样。
潘尹川吐了口气,的确没有太大抵触。他模模糊糊间觉得,他好像抓住了某把钥匙。
怀聿抓着他的手。
而他抓住了怀聿的“钥匙”。
潘尹川还垂着头,听见怀聿凉声道:“你也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出事了,结果,只是喝醉了。”
潘尹川条件反射想说不好意思,话到嘴边又被生咽了回去。
“是困了,没醉。”
怀聿没接他的话,问:“怎么跑桌子底下打电话?”
因为喝了点酒啊,站着晕。
但这么答的话,怀聿又要说他喝醉了,进而很可能延伸到€€€€“你昨天电话里说的都是醉话,我不当真,以后再谈”。
潘尹川轻轻吸了口气,重新抬起脸,正撞入怀聿晦暗的视线里。
他僵着脸,口吻轻轻:“当然是为了不被其他人听见,我们的对话可能会对怀先生的声名有妨碍。”
“什么妨碍?”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为什么还这样想?
“嗯,我从来就不知道啊。怀先生在想什么,谋划什么,避讳什么,……我都不知道。但我记得那次回家,怀先生跟我说过,不要提起您。现在连合同关系都不复存在了,我当然更不能让别人听见,您的名字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还挺记仇。
怀聿喉头动了动,脸色有一点难看。
“我这样做得不对?”潘尹川还追问了一句。
怀聿没回答对与不对,他说:“现在不用避讳,你想将谁的名字挂在嘴边都可以。”
“哦,这就是被Alpha喜欢的特权吗?”
“……”
潘尹川这么一说,陡然让怀聿觉得,他让人献上无数的机遇和金钱到潘尹川面前也好,又或者让其他人小心讨好追捧潘尹川也好……什么也不算。
那本质不过是一种“特权”行为。
是因为他的地位和权势,只要稍微一低头,就可以做到的事。
除此外还有什么?
他能拿给潘尹川看的“真心”却少之又少。
怀先生这会儿破天荒地有些口拙,只干巴巴地说出来两个字:“不止。”
潘尹川伸手要去摸手机。
怀聿动作更快地拿过来递给了他。
潘尹川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十点三十七分。他脑子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是,那怀聿在这里守了多久?
“时间不早了,招商引资会还没结束,我得继续跟着老板去参加活动。”潘尹川表达了逐客的意思。
怀聿从刚才紧绷低气压的状态之中脱离出来,口吻带了点笑意:“你的老板这么贪心?昨天一天吃下的单子,结交的人脉还不够?”
“那也不能提前退出,总要走完流程。”潘尹川发现自己拒绝起怀聿来,慢慢连紧张都没了。
“行。”怀聿吐出一个字,突然俯身靠近床头,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按在了潘尹川的脑袋上,“撞的哪儿?”
Alpha的气息骤然笼罩,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
潘尹川躲开的动作都顿了顿。
他知道,肯定是又打抑制剂了。
Alpha的手掌宽大,指骨坚硬有力,摸过他的头顶,问:“是这里吗?”
不等潘尹川回答,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是这儿吗?”
“还是这儿?”他的手掌边缘不轻不重地按在了潘尹川的后颈上,传递出炙热的温度。
显得有些过分亲昵。
剥离了信息素的强势压迫之后,这种显得温情的姿态,反而让人感受更加清晰。潘尹川颈侧的动脉都跳动得剧烈了一些。
他猛地往后仰了仰,拉开了一点和怀聿的距离说:“谁会撞到脖子?”
怀聿的心情好像好了一点,神情堪称温和地说:“那说不好。”
潘尹川自己抬手摸了摸脑袋顶:“就这里,不严重,没撞出包,已经不怎么疼了。怀先生松开我吧,您现在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这样不太合适。”
怀聿几乎要将他整个压制回床上去,听了潘尹川的话也不生气,更没撒手。
他问潘尹川:“不大合适?”
“是的,这种行为在法律条文里叫做‘猥亵’。”
“嗯,我在猥亵你,你可以打我一耳光。”怀聿不急不缓。
潘尹川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脸认真看了两眼,还真、真下不去手,哪怕现在怀先生看起来甚至“和蔼可亲”,但要打他,还得做点心理建设。
那是一种天然的,不由信息素决定的被压制感。
不过现在潘尹川知道怎么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