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他,飞升了 第38章

事到如今,胤€€如何不明白,怕是自汤正晏被关入祠堂之后,甚至更早之前,再得到他这个一国储君亲手送下的糕点之际,一直到此时,这一切的一切,包括自身的死亡,俱都在对方算计之中。

然而,究竟又是什么样的母亲?情愿让自己的儿子亲眼见证自己这般惨烈的死亡?以对方的聪慧,明明能走了路决计不会只这一条……

这一刻,饶是胤€€,也有些想不通。

“不为什么,因为只有这样,少爷才能彻彻底底离开那个府里。”从身到心,绝不会在沾染上那个府里的一丝一毫。年轻女子抬起袖口,狠狠将眼中的涩意拭去。发红的眼眶中透露出同对方素淡面貌极不相符的狠劲儿:

“我们姑娘说了,若是少爷日后成了他父亲,甚至于他祖父那般无视贬低女子,于妻无用,于子不慈之辈,那她宁愿从未生下过对方………”

大厅内一片寂静,只剩女子略显阴厉的声音不断回响着。

事实证明,对方确实成功了,胤€€想到今日汤正晏几乎万念俱灰的模样,怕是日后,那孩子决计不会对汤府有一丝一毫的牵挂之意。

胤€€微微垂眸,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一旁的小喜子简直要惊呆了。手上的茶具险些都有些端不稳………

这世上,聪明的女人难不成都这般可怕如厮?小喜子瑟瑟发抖之际,

却见堂下若风突然仰起头,素淡的脸上满是悲凉道:

“更何况,这样的日子,我们家姑娘她早就活够了。”

“太子殿下,您作为男子,又生来金尊玉贵,怕是永远不能也不会明白我们这些人的苦楚。”

“我们姑娘她自幼聪慧,一本诗词只堪堪读过两遍便能全数记下,不需人帮忙,便能将当下纺织机速度提高数倍之多,比之家中大爷不晓得聪明到哪里?然而自始至终,老爷从未多看过姑娘一眼。临到嫁人,更是丝毫不顾姑娘反对,将其嫁入了这么个地方………”

说到汤府,年轻女子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些:

“我们姑娘不过想看本书,想戴个首饰罢了,怎么就是不安于室了?”

许是亲眼见到了太子殿下眼中对自家姑娘的欣赏之意,也或许是怕对方对自家姑娘心有误会,若风姑娘近乎失态地宣泄道:

“少爷在府中,受到的教育也好,惩戒也罢,姑娘压根没办法插手分毫,奴才至今都记得,有段时间姑娘几乎夜夜被噩梦惊醒,醒来后便不住地流泪………”

“后来奴才才明白,那是因为梦到了正晏少爷,梦到少爷日后长成了姑爷那般模样………”

多可悲啊!世人大都期待子肖其父,然而却有人只想想,便觉人间炼狱莫不过如此………

许是沾染上了些许悲戚之色,人走后,胤€€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一旁的汀兰忙端着茶上前劝道:

“人各有命,有些事听听也就罢了,殿下还是莫要过多伤怀才是。”

“孤只是有些可惜罢了,如此才华………”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图纸,胤€€越看便越明白对方的惊艳之处。这般才华,却仅仅因为女子之身……

“这世上,固守者常有,长于开创之人却委实不多………”因着自家汗阿玛之故,胤€€从未将这些东西视若奇淫技巧。见过西方之人愈发先进的科学理念,而眼前的大清,却大都还是如汤巡抚这般守旧之人。

不知为何,胤€€心下突然生出些许不安。

待到日后,孤能够御剑飞行之日,必要走远一些,再远一些,去亲眼看看这个世界从前未曾触及到的地方………

黑暗中,胤€€突兀地想到。

***

数日后

凭着胤€€的身份,手上这些图纸很快便发挥了作用,以织造府为中心的江南更是以极快的速度发动了一场技术改革,而在省下大量的人力后,布匹的价格也在数月后,终于有了下降的趋势。

虽因着原材料限制,下降的算不上很多,然对于大多数贫苦民众,却也绝对弥足珍贵………

便是康熙,也不再为胤€€执意留下汤正晏而心下不愉。

对于眼前的图纸,那位姑娘辛苦多年的功绩,胤€€自是不愿独占,也就是这时候,胤€€方才知晓了对方的姓名:林淑宁。

一个再简单不过,甫一听到便知其中期许的名字。然而比之这些更可悲的是,哪怕胤€€刻意教人传出了对方的姓名,时下之人常放在嘴边传颂的仍是那再熟悉不过的“汤林氏”。

至于月前汤家那场大火,最终也不过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天干物燥,烛火倒塌”便搪塞了过去。受其恩惠的百姓们感叹有之,悲哀有之,却也无一人会去深究………

唯有方才八岁的汤正晏,看着眼前遍是白绸的灵堂,稚嫩的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临行那日,胤€€再一次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汤家四爷,也就是林姑娘的相公,正晏的父亲,也是对方眼中最不愿正晏成为的人………

来人秀眉杏目,一袭白衣再加上瘦削的身形无端给人一种羸弱之感,比之前些时日所见,眼前之人瞧着倒是愈发憔悴了许多,通红的眼中依稀有血丝闪过。

看着胤€€身后神色冷漠如冰的汤正晏,眼前之人眼中很快闪过一丝痛楚,出口的声音也无端沙哑了许多:

“正晏,日后去了京城,要好好侍奉太子,谨记为臣之道,莫要任性……”

素来寡言的男子突然开始唠叨了起来,汤正晏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痛楚,却又很快重新被新一轮的冷漠覆盖。

对于眼前这位父亲,不论此刻对方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汤正晏突然就不想探究了。

无论如何,在以往他被祖父责罚的每一次,眼前的父亲都没有出现,亦不曾制止,在娘亲被关进西厢房之日,眼前之人亦没有阻止,一直到……

一直到……

想到那日汹涌而来的烈焰,汤正晏蓦地闭上了眼睛。

罢了,是愚孝也好,亦或不在乎也罢,就这样了吧………

“正晏,走了。”

“是,太子殿下………”

晨曦中,眼看眼前的船只越来越远。终于在一片薄雾下,彻底失去了踪迹,码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可惜,已经再没有人能听的到了。

第43章

“殿下,今日怎么回地这般早?可是待会儿几位阿哥要过来?”五月里,外面日头已经有些厉害了,汤正晏上前,将早早备好的消暑茶呈上。

自打去岁从南边儿回来,许是自觉跟自家二哥有了交情,除去惯爱往毓庆宫跑的胤€€外,三阿哥几人也时不时地便要结伴过来。待入了夏季,发觉自家二哥所在毓庆宫格外凉爽后,几个小的来得更勤快了些。

胤€€为此还不乐了许久。

许是想到了什么,接过凉茶,胤€€面上不觉带了些许笑意。不过在看到身侧躬身而立的汤正晏,面上的笑意突然淡了许多,转而带了些许无奈道:

“早前便说了,这些自有下面人来做就是了,孤将你带回来可不是让你来端茶倒水地。”

“是,太子殿下……”

下首汤正晏嘴角忍不住微颤了片刻。胤€€心下微叹,于八岁的孩子来说,去岁那场大火实在过于惨烈了些,哪怕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胤€€仍能时不时地从对方身上感受到这种浓重地这种不安之感。

有些东西非一朝一夕能改的,胤€€没再多劝,转而开口问道: “对了,这几日同章院判学的如何?”

许是想要彻底脱离汤府的一切,初到时,胤€€曾试探性地问过对方想做什么,眼前小孩沉思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习医。胤€€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其推荐给了章院判。

不过现在看来,对方确实有几分喜爱之意。

果然,下首汤正晏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回殿下,昨日章大人已经开始教奴才习脉了………”

“《脉经》吗?”想到那位胡子花白,每每瞧到他便是一脸哀叹,仿佛要了老命去的老大人,胤€€不觉挑了挑眉,搁下手中的茶盏:

“想来,这么些年过去,院判大人总算得偿所愿,寻上了位得意弟子。”

话音刚落,一旁的小喜子等人便忍不住扑哧一笑。

汤正晏小脸一红,下意识挠了挠头:“哪里,跟殿下您比还差的远呢!”

“汤公子何必自谦,章院判什么性子,阖宫里哪有不晓得地,最是严厉不过,早前那几个可是好多年了,都没挨着正手呢?”因着长年侍奉胤€€,小喜子对这些也是有些了解地,这会儿也跟着上前凑趣道。

肉眼可见,汤正晏面上愈发红了。

“殿下,赫舍里格格已经到了……”两人说话间,汀兰已经将人带到了西侧殿。

“赫舍里,那……那不是?”看着自家殿下离去的背影,汤正晏不知想到了什么,本就红彤彤的小脸像是要冒烟儿了一般。

“想什么呢!”留下的竹溪见状狠狠在对方脑袋敲了敲:“那是咱们殿下亲姨母,今年因着选秀方才特意进宫来的……”

“哦……原来是姨母啊!呵呵………”大厅内,汤正晏憨笑地挠了挠头。

西侧殿,胤€€到时,赫舍里茗玉正微微仰头,看向大殿正中央处悬挂着的一处行猎图颇有些出神。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数十匹骏马奔腾而过,身材魁梧的骑士们弯弓折箭,奔跑间腕间不断飘过的棕红色的缎带好似给这片湛蓝色天空注入了一方明净又奇异的色彩。

胤€€记得,那还是前几年随汗阿玛出塞之时所作。没想到眼前之人贞静外表下,竟还藏着这般洒脱的心思。

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的艳羡,想到当年之事,胤€€心下突然多了些许庆幸:

“奴才赫舍里茗玉见过太子殿下!”回过神儿来,茗玉忙起身见礼:“方才失礼之处,还望殿下饶恕!”

“都是自己人,姨母何必如此拘礼……”

话虽如此,眼前之人却还是直直地跪了下去。有个出身江南汉女的生母,不同于时下满族女子略显硬朗地长相,赫舍里茗玉生的细眉水目,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不开口时却自带三分温婉之色。然而行动间却是难得利落地很。

连起身的动作都透着一股爽利劲儿。出乎意料地,胤€€并不觉得反感,心下反倒松快了许多。

接过宫人递上的茶盏,这会儿说话也自在了起来:“姨母这些时日在宫中可还习惯?”

“托殿下的福,宫人嬷嬷们俱是和气的很。”微顿了片刻,不等胤€€开口,便又听对方直接道:

“殿下可是疑惑既是一切安好,奴才何故特意传信想要求见于殿下?”

惊讶于对方的直白,胤€€微怔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不错,孤确实有些好奇。”

要知道在选秀女未定下前,名义上都是自家汗阿玛的女人。若非有着这层亲缘关系,两人间又是差着辈儿的,其实说起来也是有些于理不合地。

不自觉抿了抿唇,少女秀眉微收,再抬起头时面上已是一派坚毅之色:

“当年之事,于殿下不过随手而为,于奴才,却是一辈子的大事。”想到数年前家中长辈那场荒唐的谋算,将年仅的十岁的自己送入宫中,伺候的还是自己已故姐姐的夫君,每每想起,茗玉便止不住腹中一阵翻滚………

定了定神,赫舍里茗玉方才道:

“无论如何,太子殿下于奴才有再生之恩,殿下………殿下若有所需,奴才虽力小德薄,也必会竭力而为。”

这是……投诚?看着堂下即便极力故作镇定仍掩不住紧张之意的年轻姨母,额娘最小的妹妹。胤€€突然有些好笑,手中折扇靠在桌沿上微敲了几下:

看着对方陡然绞紧的帕子,片刻胤€€方才含笑着温言道:

“姨母请放心,那不过是当日郭罗玛法临危之际,产生的些许糊涂想法罢了,孤早前便已经说过,赫舍里氏,日后无需再送人入宫。”

即便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胤€€这话却是底气十足。不得不说,比之叔公索额图的野心勃勃,胆大妄为,郭罗玛法虽能力有些不足,偶尔糊涂了些,但只一条听话便已经胜过旁的太多。当然噶布喇这份听话,其中不乏因着知晓自个儿小命能挺到如今,大多还要靠着宫里外孙的缘故。

每每想到这里,胤€€便觉得当年因着额娘之故,救下对方实在是一个再划算不过的买卖。起码日后麻烦少了太多……

说实在地,对于宫外一年都见不了几次,于自己利用大多于情分的赫舍里氏,胤€€感情实在有限………

然而出乎意料地,听了这话,赫舍里茗玉面上的紧张之色却并未褪下多少,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这会儿尚还稚嫩的小脸上却偏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悲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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