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他,飞升了 第86章

礼部尚书,钮钴禄氏,单拿出来也都是一等一的好亲事,谁也不敢说万岁爷不疼自个儿亲儿子。关键是这会儿两年多过去,礼部已经被自家三哥掌握地差不离了,等闲再没六阿哥插上一脚的份儿。

甚至因着这个,还要被三哥暗暗提防,得不偿失。

就说钮钴禄氏,永寿宫钮钴禄贵妃,甚至十阿哥可还在呢!比之礼部尚书这个旁了又旁甚至即将退休的旁系子弟,钮钴禄一族闲疯了也不可能将家族力量用在六阿哥身上。

总之,这门儿亲事也就瞧着光鲜,内里其实不过面儿上光。可偏生因着钮钴禄氏这份儿面儿,因着牢牢压在四妃头顶上,掌握者宫权的贵妃,永和宫德妃母子也等闲也不敢慢待六福晋半分。

这口气,当真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合着这哪里是娶福晋!这是娶了菩萨呢!”

得到旨意的那一刻,一直盼着喝媳妇茶的乌雅氏险些没气晕过去。倒是翊坤宫宜妃心态好些,甚至还能安慰特意跑过来为自家五哥抱不平的小九:

“你汗阿玛这人,这辈子平衡二字可是刻在骨子上的,你五哥身后有太后,有郭络罗氏,甚至还有你和你十一弟。这些就注定不可能在婚事上得到什么好处。”

“还有你胤€€,倘若不是看在小九你同太子殿下交好的面儿上,你觉得这次的分封,当真会有你的好处不成?”

得了这么个儿媳妇,宜妃气吗?肯定是气地,但再气又有什么用,谁让那是万岁爷呢?

这些道理,永和宫乌雅氏也并非不懂,四阿哥再不亲近,明面上也是跟永和宫一体的,倘有一日利益一致时未尝不可能拧成一股绳。

可正因为懂得,德妃更加憋屈了。

几人中,唯一得到好的只有七阿哥,许是怜惜这个儿子的不易,亦或者正因为这份残缺,康熙对这个儿子素来大方。不仅娶得是副都统法喀嫡长女,真正的实权官员,哈达那拉氏更是个才情仪态俱佳的大美人,闺阁中便素有佳名。

选秀期间还曾有人笑言,这般气度,便是做太子妃也是使得地。

两厢对比之下,更教前头两位气性不顺了。

连胤€€这些时日,都尽量避开永和宫走。当然以两者这段时间的关系,若要四阿哥为此为难或者愧疚那是不可能的。

“早些时候,额娘为了六弟的身子频频与爷联系,就该想到今日。”

只想得到他的好处,不想承受苦果,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不说旁人,连汗阿玛都不会允许。

短暂的幸灾乐祸了片刻,胤€€复又马不停蹄一头扎入了朝政之中。

分府后,四阿哥原本就有的肝帝属性愈发明显了几分,每每忙碌之际,恨不得卷着被褥长驻户部衙门。因着这位的高压政策,户部的官员们这段时日腰都齐齐细了几寸。

连张若霖都忍不住跑到胤€€这里吐槽:“四爷再这般下去,祖父说不得提前致仕了。”

虽然按理来说,胤€€再是尊贵的皇阿哥,也管不到户部尚书头上,但奈何张英这人,如何也不是看着下属忙活,自个儿独揽清闲之人。

短短几日,张若霖手中的养身茶都被老爷子拿走不少。

能把顶头上司逼到这一步,但凡四阿哥身份再低一点,非被人暗地里套了麻袋不可。

胤€€暗暗咂舌之余,隔日便提笔给自家四弟寄去了一道诗笺:

“闻道郭西千树雪,欲将君去醉如何?”

取自唐代诗人韩愈的闻梨花发赠刘师命,只简单的一句诗词,没有时间,亦没有地点,但收到诗笺的胤€€却是当即心领神会。少有主动放下了案上纷杂的卷轴,同府里简单交代了一番,便麻溜儿地坐上了前往城郊的马车。

作为太子,胤€€手上庄子不少,可最为常去的还是城西这座,不同于其他别庄的小桥流水,这里山壁陡峭,足有数丈之高的瀑布自悬崖之上倾盖而下,伴随着铮铮的古琴声,自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豪迈壮阔。

这些时日被密密麻麻琐事压在心头的胤€€,心下突然舒畅了许多。

瀑布下,一座半人来高的青石上,胤€€笑着递来一壶清酒。

胤€€没说话,只默默地撩开衣袍坐在巨石另一侧,学着自家二哥的模样,自斟自饮了起来。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水声,天地仿佛一瞬间空旷了起来,连同此刻四阿哥纷杂的内心一般。

其实胤€€某种程度上算是一个心思极为敏感之人。户部,朝堂上骂他多事的,说他损人不利己的,说他那些提议作用甚少,不过白白忙活一场的,这些声音他不可能听不到,看不见。

但有些事,不做,怎么就知道不成。任何一套规矩,无论创立之时有多完善,积年之下,利益体系形成之时,总有数不清的漏洞可钻。其中包括土地,盐政。

不过是或早或晚罢了。

这才是历朝历代总免不了由兴转衰,底层人民生活愈发残酷的根本原因。

像是金字塔一般,成型的利益集团总想向上攀爬,向下压榨,若不及时制止,总有一天,当金字塔最底下的人在看不到一丝出头的挈机时,就注定会演变成另一场浩劫。

入朝这些年,所谓盛世繁华之下,胤€€早已经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到了该改变的时候。

但可惜这条路,从始至终注定是要艰难独行地。

这一点,作为局外人的胤€€甚至比自家四弟更加清楚,若论平衡之道,权术纵横,汗阿玛无疑是佼佼者,百年内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但其弱势也非常明显,过于注重权衡利弊,地位名声的汗阿玛,注定做不得,也不会做这个宛若利刃一般孤注一掷的先行者。

所以四弟注定受汗阿玛重用,却也同时意味着会被对方随手可弃。

这其中诸多权衡度量,是眼前之人必须亲自去体验去学习的东西。而胤€€如今能做的,也只偶尔为对方松下这根弦罢了。

铮铮的琴音不知何时复又响了起来,带着仿佛涤荡心灵的宁静与疏旷。

胤€€并非善于饮酒之人,一坛清酒过后,面上已经多了些许醉意。没有人天生劳碌命,许是想通了什么,一夜歇息过后,胤€€难得地没有回去继续肝,而是命人去户部告了假。自个儿悠哉悠哉地陪自家二哥在庄上钓起鱼来。

导致不知内情众人纷纷猜测,这位爷怕不是累病了吧?至于四爷偷懒,腰围整整细了一圈的户部众人表示不可能,决计不可能。

至于胤€€,这两年太子时不时缺席早朝已经不那么意外了。

白露煮酒 ,红泥火炉,胤€€这两日过的闲适极了,跟着自家二哥,连松散了多日的剑法也慢慢拾了起来。

还别说,这练一练,浑身筋骨的松了许多。只看着一旁晨曦之下,手中的剑势仿佛要在下一刻划破天际,衣袂浮动间,整个人也似崖壁之上不断流动的白云一般,仿佛下一秒便要乘风而去。

那种人与自然,与天地万物,莫名相协的感觉,便是胤€€这个未曾修炼过的局外之人,心下也莫名感受到了什么。

这些年点滴猜测复又浮上心头,胤€€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中午用的是二人从山泉中钓来的鲤鱼,还有山下庄户人家送来的粟米。不知是不是长于自然的东西,入口总是要格外鲜甜一些,连近日来没什胃口的胤€€,都足足用了三碗饭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

桃树下的西风酒还是去年两人过来时酿下的,这会儿也到了开坛的时候………

四阿哥不是铺张之人,素来轻车简随,一旁的胤€€更是了,以他如今的修为,天地间哪里去不得。有时候出门,连个贴身宫人都不再带的,宫中但凡有眼色地也不敢打听这位的行踪。

以至于整整两日,宫中包括康熙所在的所有人都以为四阿哥还在家中养病,至于太子,嗯,殿下闭关不是常有的事。

夜里,城郊庄子上仍是一片宁静,殊不知数十里之外,大贝勒府上,这会儿已经闹做了一团。

或许人都是会变地吧,当初信誓旦旦不愿纳侧,甚至不惜为福晋忤逆生母的大阿哥,如今竟也要为了权势,为了不在朝堂上被底下同为贝勒的几个弟弟压上一头,竟也轻易松口了惠妃娘娘的提议。

哪怕这时候,自家福晋已然临近产期。事实上,没有什么消息是可以被彻底瞒住的,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殷红的鲜血自大福晋腿间袅袅而下。

产房内,伊尔根觉罗氏神色空洞地看着绣着百子多福的床帐,突然觉得无尽的悲哀。可转瞬间,撕扯到极致的痛苦,一个母亲对子女本能的疼爱又将这个女子生生从茫然中唤醒。

“大福晋用力啊!”

“阿哥爷的头就要出来了,福晋您就要熬出头了,可不能在这会儿松下来啊!”一旁陪侍的丫鬟焦急不已。

日落时分,夕阳将整片天空晕染成一片火红。

经过一夜的折腾,几乎耗尽了大福晋所剩无几的生机,大阿哥到底还是生了下来,只看着一旁接生嬷嬷颤抖不已的脸色,伊尔根觉罗氏便知道这孩子并不如所有人想要那般。

喧闹的产房这一刻安静的吓人。

拼着最后的力气,大福晋将瘦的几乎听不到呼吸声,连哭声都愈发微弱的儿子抱在了怀里。听到一旁太医语焉不详的话语,大格格疯了一般推开一众侍女嬷嬷闯了进来,看到的就是一旁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的众宫人,还有自家面上甚至看得出死气的额娘。

突然想到了什么,琪琪格突然飞快地跑了出去,再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成人拇指大小的玉瓶。

看到玉瓶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眼前俱是一亮,这种白玉青花的玉瓶素来是太子喜用的,整个紫禁城没人敢有这个胆子模仿。尤其是一旁早年诊治过皇贵妃的一众太医们。

“额娘…你快,快吃了它!”

“太子二叔说过,只要还有一口气………”

下意识将药丸取出递到自家额娘嘴边,仅仅是扑面而来的药香便叫房间众人神色一震,连床榻上的伊尔根觉罗氏都多了一丝力气,再琪琪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即将放入嘴边的丹药一把夺过。

“额娘!”

这时候,琪琪格方才看到自家额娘手中那方蓝色襁褓,还有襁褓中,迟迟未有声响的孩童,下意识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从琪琪格心下蔓延开来。下意识想再去抢对方手中的药丸,却在下一瞬被身旁一众丫鬟嬷嬷们死死拉住。

哪怕学了几年的剑术,琪琪格此时还只是个九岁不到的孩子。若是长剑在侧,或许还有一拼的实力,可此时的她,只能被一众力气极大的嬷嬷死死拉着。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大福晋此刻做出了什么决定,所有人也都希望她会做那个决定。只有琪琪格,这个素来刚强,哪怕最疼的时候都没留过一滴眼泪的小姑娘这会儿几乎哭哑了嗓子,近乎祈求的看着榻上的妇人:

“额娘!四妹妹她还小,她才四岁不到啊,她不能没有额娘的。”

“阿玛,玛€€都不喜欢四妹妹,没了额娘,四妹妹要怎么办啊!”

“还有二妹妹,三妹妹,她们都还没长大,妹妹们不能没有额娘啊!”

“晴云姑姑,你劝劝额娘啊!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是额娘从娘家带来的,你从小陪着额娘一道长大,你劝劝她,劝劝她啊!”

名唤晴云的姑娘不忍地转过了头,泪流不止却从始至终没能劝过一句。大格格只能眼睁睁看着,流着泪看着自家额娘将最后一点生的指望尽数喂给了眼前的弟弟。

或许每个人生来就是求生地,哪怕是无知无觉的婴孩,蕴藏着极大灵气与生机的丹药甫一靠近,怀里的孩童便下意识张开了嘴巴。花生大小的丹药几乎入口即化。

胤€€当初所言丝毫不错,焕生比之当年的回春丹效用还要更强上一些,只要尚有一口气在,便能保人无虞。这也是胤€€目前为止,炼过的品级最高的丹药。

不过片刻,孩童脸上代表着不详的灰气尽数退下。原本赤红的小脸此刻竟能显出几分白嫩来,连哭声都有力了许多。一众前来把脉的太医脸上莫不流露出惊喜之态。

听着怀里孩童呀呀的哭声,伊尔根觉罗氏灰白的脸色此刻竟也透出几分温柔来。

唯有一旁的琪琪格,被一众嬷嬷放下的那一刻,便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恍若木偶一般跌坐在地。

第93章

旭日东升,笼罩在大贝勒府上沉沉的雾霾终将散去,天边很快被霞光将染成一团晕红。

等大阿哥醉醺醺赶回来之际,一切皆已经尘埃落定。在怀中小孩愈发洪亮的哭声中,大福晋这一生总归是走到了尽头。

临死前的最后一眼,伊尔根觉罗氏没有给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即使她知道这才是对她,对几个孩子最好的选择……

在这个尚带着血腥味的产房内,这个一生被困在樊笼中的女子,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总归是任性了那么一回,不再事事求得完备与周全。

病床上,大福晋目光哀怜的看着围绕在床前,哭地不能自己的女儿们,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神色呆滞的大格格身上:

“琪琪格,对……咳咳,对不起,额娘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便是你了!”

对不起,没能将你生在一个好时候,让你自出生起便伴着闲言碎语,少有一日能得到阿玛疼爱。

对不起,用掉了你那么珍贵的东西,却没能再还给你一个额娘。

对不起,额娘自私地将这一大烂摊子丢给了你。

但是琪琪格,额娘实在太累了……

“今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额娘自己的选择,答应额娘,不要怪你弟弟!”

在床前少女一片空洞,男子目疵欲裂的目光下,伊尔根觉罗氏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不过半日,大贝勒府便是一片缟素。生的喜悦与死的哀鸣在这一刻齐齐被奏响,胤€€双目通红地站在灵前,不过一日不到,素日里光洁的下巴处便布满了青黑色的胡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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