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景澜则是跟搂着他手臂的童笙说说笑笑,像是完全没发现任何异样。
直到到了中央宫殿前,他的脚步才缓缓停了下来,他让各位一路辛苦的将领们跟着侍从去房间休息准备晚上的宴会,自己则推着疏白进去了大厅左边的偏殿。
“阿笙,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没走出多远,他侧首对身旁的童笙温柔道。
童笙自然是乖巧应下,看着他将疏白推进了偏殿。
偏殿内一片昏暗,唯独外面几近夕落的光歪斜着落了进来。
疏白以为对方要跟他谈上两句,勉强打起些精神,然而下一刻大门便从身后轰然关闭,室内陡然又暗了几分。
轮椅上的人好像僵了僵,一会儿后才强撑不住地一点点弯下腰,染着斑斑血迹的大衣从身上落下,他的手颤抖地捂住了伤口,低垂着头重重地喘息着。
没能从景澜手中得到权利的坏处就体现在这了。
一旦对方收回所有的喜爱,那就是任由宰割的羔羊。
第三章
偏殿的空间很大,也很空旷,却寂寥的只能听见他粗重地喘息声,血液渐渐染湿了手心,疏白低垂这头,头发尽数落下汗湿了额头。
疏白并不是没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他向来是懂权衡利弊的,在他发现景斓死死握着权不肯分给他一丝一毫时,就明白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弱势,他想过离开,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哪怕关系破裂后,他要远离这里一切从头开始,也是他能接受的结果。
但他万万没想到,破裂后不是分手也不是离别,而是故意的折腾。
想到此,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带着冷意和嘲讽。
景澜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个跟他相像的少年?为了得到对方更多的钦慕?
疏白从未想过在身旁十年的人,竟然如此低劣。
伤口的疼痛在这一刻猛然剧烈,他不小心从轮椅上滑了下来重重跪在了旁边。
‘呼€€€€呼呼€€€€’
如果景澜真那么想,恐怕他就很危险了,疏白抿了抿唇,他尽力摒弃自己情感上的纷扰,分析着一条出路。
但情绪作乱,眼尾还是忍不住染上些许殷红。
十年,跟条狗都有感情了。
正在他跪坐在轮椅旁,紧紧摁压着腹部的伤时,大门陡然打开。
只见早早离开的人,不知为何去而复返。
景澜迅速跑进来将他搂进怀里,淡淡的雪松香落入鼻尖,一如以前,不同的是以往嗅到会令疏白安心,如今却是紧张得肌肉绷紧。
“宝贝,修复台很快就搬过来了。”然而,景澜竟视若无睹,他将疏白半搂在怀中,似乎还跟以前一样心疼他。
而目光和语气更是带着温情和爱意,仿佛之前跟少年的作秀是疏白的幻觉。
疏白轻拧着眉,带着血迹的手用力抵在对方胸口,薄唇轻动,“你什么意思。”
他目光带着凉意,警惕地回视。
“我还是爱你的。”
只见景澜复杂地看着他,将他无力的手捏在温热的手心,低低叹道。
荒谬。
疏白脑子空白了一瞬。
这时,可移动修复台也被几位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匆匆搬了过来。
他们将疏白扶在修复台座椅上,根据他的伤情调整了靠椅的角度,随后解开已经被鲜血浸湿的绷带。
那片刀口已经糜烂了大半,血和脓液不住地往外渗,医生迅速做了清理,随后将仪器装好。
修复罩按在伤口上,药物导入后,便是一阵冰凉和麻意,但总算不再疼了。
疏白沉默地靠在软椅上,脸上还隐约有些汗,沾粘着耳旁的发丝。
抽空间,他向门外看了一眼,童笙不知道被支去了哪里。
这时医护已经全部退出去,唯剩下景澜站在一旁
周围重新寂静下来,疏白没说话,景澜也没有不自在,他端过一盘用来迎接宾客的水果,很自然地拿了一枚白色的苹果削起了皮,最后切成小块喂到了疏白嘴边。
疏白皱了下眉,侧过脸没理会。
他不懂景澜什么意思。
这时耳边似乎响起一声轻叹,外面透进来的昏黄日光越加的弱,景澜抬手打开了偏殿的暖光灯,熏暖的光落在了疏白透白的皮肤上,将那抹冷色染得仿佛柔软几分。
“不要倔气了,吃点。”他心疼道。
疏白从没一刻觉得这人这么有病过。
难不成刚才的一切是他的臆想?
“既然打算分手了,也不用说这些话。”他冷淡道,很平静且快速的接受了自己五年的伴侣将要结婚的对象,在几天之内出轨了。
或者说,不能说是出轨。
应该是早有预谋,从未喜欢。
从看到那张跟他相似的脸,以及童笙说的所谓十年,疏白心底就有了猜测。
只是觉得太过搞笑,有些不相信这种离谱的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谁说我打算分。”景澜沉沉道。
疏白蓦然看向他,银白色的眸子紧紧落在他身上,满目的不解。
“不过现在也瞒不下去了。”景澜似乎笑了下,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是跟以前一样带着无尽的包容和温暖,可说出的话却令人如坠冰窟。
“当初带你回来确实是因为童笙......”他缓缓几句话,将自己和童笙的曾经简单道来。
非常俗套的,他追他逃的故事。
童笙从身份上来讲是景澜的侄子,也是景澜目前唯一的亲人。
不过童笙的父亲是被景澜所杀,当年的夺权,景澜为了得到这个位置杀光了自己的至亲。
童笙本也打算一并除掉,毕竟当时的童笙已经十岁完全记事了,斩草除根的道理景澜还是懂的,但一时心软或是别的情愫,他将那孩子留了下来。
此后童笙由他一手带着,直至他慢慢喜欢上了童笙,打算在童笙十八岁成人时表白。
但要知道两人间隔着杀父之仇。
之后就是一番虐恋情深,他追他逃,最后两人都精疲力尽,景澜放了童笙自由。
事情应该到此就结束了,可景澜不甘寂寞,便找上了与童笙极为相似的疏白。
他收养童笙时,童笙十岁,而收养疏白时,疏白十三岁。
按理说差了三岁,可疏白从小在垃圾星苟活营养不足身体瘦弱,看着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相似的年龄相似的样貌,让景澜立马决定将人带走,再之后就是疏白在中心岛的十年。
被蒙骗,被当做替身的十年。
疏白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青年的神色冰冷,只是漂亮的眼尾处不期然的有些许艳红,将眼尾的那颗泪痣映照得妖艳万分。
“我真得想跟你过下去。”景澜将疏白的手握在掌心,轻揉着对方因为失血而逐渐冰冷的指尖,但以往格外细心的一举一动,在此刻的疏白眼中却格外恶心。
他动了动手没能抽出来,景澜紧紧握着,低声道:“可是,我的阿笙竟然想通了,回来找我了。”
“你知道吗,他是我失而复得的宝贝,我想了他那么多年,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疏白看着他,只觉得从未这样清晰的恼火过。
但此时的形势.......
摒弃脑中无关的情绪,疏白淡淡道:“那就分手吧,我不会带走任何东西。”
他养了他十年,曾经不知道拿什么报答,但现在,就拿这段被欺骗的无疾而终的十年吧。
他会找个新的地方,让一切重新开始。
这样的结局本不应该很困难,景澜的爱人回来了,疏白也愿意放手。
但是。
“不行。”景澜淡笑道。
疏白顿了下,缓缓道:“你要是觉得不够,可以给我一个账单。”
“可是我在你身上耗尽的东西,你这一辈子都还不起。”景澜依然微笑着,不等疏白开口,他便接着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疏白,继续做我的地下情人好不好。”
这话一出,疏白就差点没忍住了,他呼吸陡然急促些许,连腹部的伤口都好似受了影响产生了些许崩裂。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景澜,似乎想不明白对方怎么能说出这种东西?
“疏白,到底是十年,我怎么会分不清你和童笙呢。”景澜轻轻叹息道,他深邃的眸子仿佛饱含深情,凝视着一个人时就像深爱着对方。
景澜总是这样看着疏白,现在也是。
他慢慢道:“你跟他的性子差太多了,起初或许还透过你想着他,后来就没这想法了。
我刚才说了,我想跟你过下去,哪怕童笙回来这念头也不会变的。”
意思很明确了,景澜想要童笙,但也舍不得疏白。
他继续道:“你继续待在我身边,之前的东西绝不会少你,甚至我还能给你更多,只是最开始要委屈你一下,等童笙彻底接受我了,我再跟你结婚。”
疏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他像是第一次看面前的人一样,目光一寸寸从他脸上划过。
“不可能。”他动了动唇,简直要气笑了,“我从未发现你竟是这样的人。”
这十年,仿佛白认识了。
那个沉稳可靠又温柔周全的人,真正剥开的内核,竟这样令人作呕。
景澜面色不变,只是道:“疏白,你清楚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而我也向来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