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带着隐约的波动,像哭腔却又不像,是浓烈的情绪被压抑到了极致,勉强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是我对不起你。”
他轻声道,灰沉的目光紧紧落在疏白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极为压抑。
明明仅是发丝乱了些,但其实穿得依然整洁华贵,气质和神情上却莫名多了几分狼狈。
一眼看去竟感到些许颓然。
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陡然想到之前靳文修的说词,疏白轻瞥了下眉,没有搭理,而是疏离道:“景域主,住所在另一个方向。”
“好,谢谢。”景斓一反常态地礼貌道。
这让疏白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毕竟,实在是不像景斓会说出口的话。
而且对方那句‘不会再困着’也实在古怪,前世他到死都没听到对方说,这一次又怎么会这么轻易?
大约是次数多了,这样的话在疏白这儿已经没了半点分量。
“那请您过去吧。”疏白冷淡道。
话落,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身后的人再次出声。
疏白轻皱着眉,略不耐地看去,便撞入了对方深邃的眸中。
那双眼睛真的很不一样了,很复杂,像是看一眼便令人喘不过气。
“没什么。”景斓似乎笑了下,与以往都不同。
比以前面对疏白时更加温和,小心翼翼像生怕碰碎了什么般。
“我只是想看看你。”
近乎卑微的话从口中说出,这完全不像是他的性格。
疏白顿觉奇怪异常,银白色的眼睛妖异而冷冽地盯着对方,寒声道:“我不管你说这些是想做什么,但这里是白洞,景域主自重。”
他不知道对方这么反常是想干嘛,但绝不会是好事。
疏白紧绷到了极点,手指不动声色地扣住腰间的匕首。
“真的。”景斓垂下眉眼,神色似乎苍白了几分。
似乎被疏白的态度刺到了,他呼吸急促了些许,落在身侧的手都有了几刻的颤抖。
可哪怕如此,落入疏白眼中也尽是伪善。
“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
大概还是承受不住这冷漠地态度,景斓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手也探了出去。
指头好像有些发抖,那双眼睛地瞳孔也在微颤着,全身都因为剧烈地忍耐而几乎崩溃。
他真想不顾一切将人重新抱着。
他太想了,他好想再拥有疏白。
‘啪!’
清脆的声音在静谧中格外清晰,疏白冷淡地看着他,将挥痛对方的手缓缓收起。
像是终于撕开对方坚持不到一刻钟的伪善皮一样,面色平静。
无论说什么话表现出什么样子,依然是带着目的的,这人不达目的就不会罢休。
“景域主,下次骗人的词汇换些吧。”
他淡淡道,眸中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对方。
“我没有骗你!”
景斓陡然道,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大了些,他连忙压低着道:“我一时没控制住,我不会再骗你了。”
“你不信的话,我现在走。”
他好像无奈地笑了下,但看着有点苦,嘴角的弧度也拉扯不了多少。
他深深地看着疏白,憋得几乎要发疯。
这是活生生的疏白,是健康的,是还能同他说话接触的疏白。
做梦都想见的一幕终于出现,怎么能让他不想发疯。
但是他不能。
何况有以往的所作所为在,他现在无论怎么说无论怎么做都像是假的。
疏白,不会信他。
隐约的光下,疏白看着景斓沉默地退后一步,头发有些凌乱地顺着额头滑落在眼前,模糊间好似有什么液体从那张沉入黑暗中的眼中划过。
一闪而逝的,几乎难以察觉。
疏白一怔。
也在这一刻,身后传来声音,“这不是景域主?真是好找。”
靳文修不知什么时侯来了,他陡然出现在疏白身旁,沁着冷意的黑眸凝视着对方,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靳域主。”
按理来说面对上次狠狠坑了自己一把的靳文修,景斓应该会气到极点才对,哪怕面上没表现出来但神情也该露出一些,可此时的他却面无表情。
仿佛靳文修的出现并不能激起多少波澜。
“现在两大星域间的关系您也知道。”景斓淡淡道:“我就不跟您多叙旧了,明日见。”
他很平静地说完这些,在离开之前还是没忍住看了疏白一眼,但又很快克制地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
留下疏白和靳文修带来的几人在原地。
反常,太反常了。
为了跟来,跑得气喘吁吁的詹逾眸中都不免露出惊异。
这灵穹主是转性了?就算表面能压住脾性,也不该这么平静才对啊。
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疏白却是紧抿了唇,片刻怔愣后不免沉思起来。
反常到了极点必然有古怪的地方。
就如同景斓了解他一样,他同样清楚景斓的性子,绝不该是现在这样的表现。
刚才他便突然想起了靳文修那天说的话,景斓将他留下的钉子全都拔掉了,如果不是内应出了问题,那就是景斓......
靳文修的内应有没有问题他最清楚,至少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也可能是这一世一连串改变带出的蝴蝶效应。
但也不该让景斓性情大变。
跟来的心腹们在身后面面相觑,本来已经做好了起冲突的准备,却没想到那景域主这样干脆利索的直接走人,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靳文修倒像是平淡,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后,就拉过还在原地的疏白。
“走吧,先回去。”
疏白没回话,一路跟在他身边都很安静。
直到回了城内的别墅,他依然沉着眼色没有反应,任由靳文修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
等入了内关了门,靳文修忽然转身一手掰过他的脸道:“还在想他?”
黑漆幽深的眸子不知为什么带了点危险的意味。
但疏白正想着事儿,“嗯,他的反应很不对劲。”
“不用在意。”靳文修道。
疏白一顿,“就算他知道你的所有事情,也不用在意?”
他眉眼紧盯着人时,带了些锐利。
靳文修大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更像是在赌气,像是不信他真的什么都有把握一样。
靳文修的手指瞬间疏白的脸颊轻轻滑过,慢慢蹭到了对方的脖子上,粗糙的指腹在皮肤上一点点轻蹭着。
他垂下眼帘,半阖着看不清神色,半响后低笑道:
“难道,不会更有意思吗?”
疏白蓦然看向他。
却只撞进那双看不透的眼中,宛若漩涡的漆黑和冰冷,看一眼似乎便觉脊背发寒。
疏白怔怔对视,一会儿后像是反应过来,将逐渐靠近的人推开,拿掉对方的手后摸着自己的脖子,抚过被触碰的地方,不自然道:“......那你,自己注意些吧。’
“等一下。”
靳文修将要回楼上的人拉住,他道:“绝大部分人不管怎么做,他会有一个根本的习惯在那里,短时间很难改变。”
“不一定。”疏白道。
如果景斓真的是那种情况,那么这几天的功夫于他而言就不是短时间了,可能是三年五年甚至几十年。
疏白目前并不想告诉靳文修关于重生的事,自然也无从解释景斓如今的特殊。
靳文修挑了挑眉,也没辩解,只是道:“相信我。”
他靠近一步,低声道,“这件事你可以信我,除此之外,你也要相信本性难移,景斓改变的态度何尝不是一种手段。”
什么意思?
疏白瞬间明白过来,他眉峰一紧,“你放心,我不会背叛你。”
他想,靳文修恐怕以为景斓想在他面前打感情牌,融化他来坑害靳文修。
但他知道,这绝不可能,却也挡不住靳文修猜忌。
“我相信你,但这点你也可以对我放心。”疏白道。
靳文修似乎挑了下眉,“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