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的腥味和不知来源于哪的冷香交织在一起,类似罂粟的甜腻气息莫名勾人,但薛朗却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刺了一下。
“呵,没事?用你的生命去帮他是没事吗?”之前那道声音显然已经气极了,声音刻薄难听,“我明明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不能再大幅用信息素了,你的身体已经失衡,现在的每一秒都是在以消耗你寿命的代价救他!”
心脏像是被沉甸甸的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薛朗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的喉咙也变得干涸沙哑。
他感受到了对方救他可能要付出代价,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代价竟是如此惨重!
竟然是要消耗对方的寿命!
难言的酸涩和慌乱在骨血里蔓延,身上的温柔舒服都好似变成了腐蚀他皮肉的毒药,苦涩和无措在舌尖涌动,薛朗前所未有地想要阻止对方继续。但内心的呐喊只能停留在意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力地听着对方不发一言,听着医师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为什么要救他?他值得你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吗?”医师的声音扭曲,薛朗感受到了阴冷嫉恨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问题也是薛朗想问的。
他的呼吸不由地变得急促,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诠释着僵硬和紧张,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的情绪复杂至极,担忧、慌乱、痛苦、自责、紧张还有莫名的期待忐忑交织成一团乱麻,沉重的心情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但薛朗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不仅没有得到,对方似乎还误会了他的反应,清浅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说不出的温柔,“不要紧张,马上就要结束了,不会有事的。”
对方在安慰他。
明明自己的身体都已经那样糟糕了,却反过来安慰他。
薛朗已经彻底辨不清自己的情绪了,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沉闷酸涩中越跳越快,跳得他压抑难受。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但对方的信息素却一如既往得温柔。
在不知过去了多久后,薛朗再度听到了对方的话,那声音里已经藏不住虚弱了。
“好好睡一觉吧。”
清醒的意识不受控制地开始变得昏沉,莫名慌乱的薛朗耗掉所有气力试图睁开眼睛,但还没能模糊的视线便清明,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为什么?”等到安抚结束,医师的声音忍不住再响了起来,但当看到苍白的谢轻后,他的面色艰难地往温和上靠。
谢轻看着薛朗,缓了缓后才开口,“他的变异方向很特殊。”
“什么?”医师皱眉,他先前的注意力都在谢轻身上,听到这话后才看向旁边一直不停运行的机器。
忽地,他喉咙噎了噎,质问的话卡在了嘴边。
他看向谢轻,黑色斗篷遮住了对方大部分的容貌,他只能看到对方染血后殷红的嘴唇和苍白的下巴,虽然仅仅只露出来这么点,但少年内里的虚弱却完全掩盖不住,好像是个随时都可能会消散的投影。
但他的声音却一字字地,很清晰,“他的精神力在朝虫后方向变异,信息素也变得很特殊,我能感觉到他的信息素已经变成绝对稳定,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紊乱和暴.动了。而且€€€€”
谢轻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视线却落在了机器上的检测结果。
信息素纯度0%。
医师也看到这个数据,他明白谢轻潜在意思。现有历史中,从未出现过0%的情况,要么直接没有信息素是Beta,要么就最起码有1%,这种明明是0%却还判定为Alpha的情况从未出现过。
医师敏锐的职业直觉告诉他,这将会是很好的研究方向,他不仅能从薛朗绝对稳定的信息素中找到解决Alpha信息素不稳定的办法,也或许可以从这诡异的0%中找到信息素诞生的原因,甚至找到一直在研究但始终没结果的性别转换钥匙,乃至于能够直接消除信息素。
医师很清楚,这绝对会让医疗发展产生极大的跨步!也绝对会改变未来!或许还会改变很多人既定的命运!
如果是平常,被这样的馅饼砸中,医师会热血沸腾,会为看到庞大的未来价值而开心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会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实现曾经想要的价值了。但是€€€€
“你消耗了多少寿命?”他发现他的声音很沙哑。
谢轻的精神力足以让他对自己刚刚的损害程度作出判断,看不清面容的少年语气很平淡,“不多,应该差不多三年吧。”
医师的拳头攥了又攥,他发现自己呼吸有些困难,他不仅没有兴奋,反而眼眶还有些湿热,他咬咬牙,像是在做什么保证般的郑重说道,“我会研究出来的。”
这是谢轻用本就岌岌可危的部分生命换出来的可能性。
虽然可能会在未来发挥出难以想象的作用,但谢轻却连未来都没有。
***
薛朗难得睡了一个好觉,除了舒服他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舒坦的梦了,没有无时无刻存在的疼痛,曾经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好像被净化了。
做人的感觉原来这样好。
他睁开眼,神清气爽,觉得自己如获新生。
他看到了透过窗户玻璃投过来的阳光,将他的半张脸照得发亮,从皮肤传来的温暖让他有些发呆。
曾经被痛苦包裹着的他从来不会感受这些。
“你醒了,这是账单,你需要三倍赔偿被你损害的东西,并支付治疗费。”见薛朗醒了,立马有人凑过来。
薛朗下意识地就掏出卡递了过去,他没去看账单,而是忽然想起什么地着急环顾四周。
“你还记得你答应的吧,以后你没事的时候都需要到黑市来配合我们进行研究,不过你放心,我们都是正经研究,不会真的伤害到你的。”
但薛朗只看到了死鱼脸医师,对方的眼神相当冰冷,好似要化成冰刀将他千刀万剐似的。
医师冷冰冰地补充,“除此之外,你还需要做一件事,等到了时候只会有人通知你。”
薛朗自然不会违反约定,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他沙哑开口,声音在发颤,“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启程
医师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自然在接受治疗。”
心脏好似被刀刻了一下,向来睚眦必报的高傲上将第一次失魂落魄地承受了别人话语中的谴责和嘲讽。
“我能去见他吗?”薛朗尚还布着些血丝的眼眸望着医师,他的眼神中罕见地带出了几分祈求。
在等待医师回答的期间,薛朗的拳头因为紧张和忐忑而无意识地攥紧,他的心里沉甸甸的。
空气中还残存着淡淡的血腥,这味道好像能够灼烧人的皮肤,烧得薛朗面色发白,也提醒着已经既成的事实。
他欠了别人的寿命。
对方因为救他付出的代价极大,大到他根本承受不起。
也大到他不知道该怎样偿还。
越是想到刚刚那人的温柔,现在身体的感觉越是舒服,他就越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刮了下。
但医师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做好你应该做的就行了,不要妄想其他。”
薛朗看着他,似乎因为心里的情绪波动太大,他的瞳孔竖起,犹如兽类在圈占自己的珍宝,“他是谁?”
***
因为要配合检测,薛朗离开黑市的时候天色都要暗了。
点开光脑看着下属发给他的消息,薛朗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是谢轻在搬进度家前一直住的那处公寓。
他走出走廊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正站在门口寻找快递的谢轻。不是巧合,是自从在医院见过后,他便一直有派人盯着谢轻这边的住所。
阴影笼罩在薛朗脸上,让人看不出他眸底神色。
他没能得知救了他的人究竟是谁,之前在黑市无法处理的病症今天突然解决,再加上医师和其他黑市之人的态度,他猜出了那人应该就是前段时间的黑市主人。
薛朗这才知道余安安之前的否认竟然不是韬光隐晦之举,黑市主人真的另有他人,但就连余安安都不知道黑市主人的真正身份,他自然也无从得知。
可现在,在看到谢轻后,心里不断翻涌着烦闷和无措却莫名消失了。
他的细胞像是进入什么安全之地开始放松,心跳也开始不断加快,但薛朗找不出理由,这种愉悦安心的状态仿佛完全出自于本能。
薛朗皱起眉头,他还没忘记他和谢轻之间的恩怨。
他只能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谢轻,薛朗不得不承认,谢轻简直完美符合Alpha对Omega的刻板印象。漂亮,孱弱,像是只能依附别人存活的菟丝花。
即使接受再先进的教育,即使再觉得自己不会被性别限制,即使已经证明了本能可以被克服,在看到谢轻的那一眼,Alpha和Beta对Omega的保护本能还是如同被刻入基因和灵魂似的无法控制地被唤醒,即使谢轻的信息素被压得完完全全,根本没有释放出来。
没有人舍得真正伤害到他。
所以即使他明明知道他应该因为舅舅的受伤而厌恶憎恨谢轻,他还是会被对方的漂亮皮囊蛊惑,还是从来没有真正的对谢轻下手。
“不是我。”
甚至,他都不想谢轻误会他。
薛朗的出现早就引起了谢轻的注意,但瘦削的少年却并没有理会,直到薛朗开口后,他才转身用漆黑如玉的眸子看着他。
“医院的视频不是我传出来的。”vip 寓。薛朗继续补充道。
“嗯。”谢轻的回答很平淡。
薛朗眸色暗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继续,“也不是余安安做的。”
当初病房里除了痴傻的舅舅外,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我知道。”谢轻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格外轻。
薛朗其实知道谢轻用了和刚刚截然不同的回答并没有别的意思,但他就是觉得这是在区别对待,想到医院里谢轻最后对余安安那亲昵的举动,薛朗心里生出了一股莫名火,他觉得他又不受控制地变得烦躁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今天在面对谢轻时会这么得不受控?明明恢复正常的他已经可以控制好情绪才对。
就好像他的潜意识在暗中作祟似的。
眉眼更加烦躁,薛朗冷声继续,“你应该得罪了人,而且其背后势力很可怕。”
他没有说的是,今天早上在看到热搜时,他还特意有让人想办法撤掉。但即使他现在名气权势正盛,却连往下压压热度都做不到。
“嗯。”谢轻早已猜出是封正诚做的。
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手术过程中将人弄傻,自然也能轻松地调出本不会泄露的监控。
薛朗沉着脸继续看着谢轻,他的嘴唇抿起,面容有些难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难受什么,就是莫名地觉得谢轻不应该如此冷淡地对他。
他阴着眸子看着谢轻身后,明显已经有不少人来过这里,雪白的墙壁上已经被人用血字写上了很多污言秽语,心理素质差的人看到绝对会防线崩塌。薛朗又皱眉看着地上堆满的快递,他意识到这些快递里面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所幸谢轻对此毫无波澜,只是从里面找出了正常快递。
薛朗感觉到自己又不正常了,他好像变回了之前暴躁到想打人的状态,他思索了一会儿,“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星网上的人收敛。”
谢轻虽然不在意这些,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倾听。
“只要你在网上正常露个脸就行。”不要像往常一样一直戴口罩。
说到这里,薛朗的语气变得颇为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