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错的事很严重吗？”秦御风下意识地问。
但他心里在下一秒就自动给了回答，应该很严重，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愿原谅对方。
可少年的回答完全出乎秦御风的意料。
“我不知道。”对方顿了顿，补充道，“或者准确来讲，我没办法评价，因为受到伤害的人不是我。”
秦御风微怔地看他，他的心脏被触动了下，不再只是因为对方的样貌。
他很理解这句话，他就是在一个掌控欲很强的家族里长大的，他的父母总喜欢用自己的标准来看他，但他们不是他。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眼中很小甚至完全不需要道歉的事，其实会伤到他遍体鳞伤，会让他在黑夜里抱着自己蜷缩哭泣。
受到的伤害究竟严不严重，从来和加害人的主观想法无关。
莫名地，秦御风忽然不想让少年受到所谓的报复了，他试探性开口，“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他说得不明确，但少年却听懂了别的意思。
“有，我确实可以让这件事变成一场误会，或者让报复在还是火苗时就被掐灭。”少年的样貌精致极了，声音也好听极了，“但我不想这么做，错了就是错了，我理应该为此承担。”
秦御风怔怔地看着对方开口，他本以为少年会捐款是因为负罪感，是想要借此来消减心中的罪恶和愧疚。
可€€€€
“但这件事和其他人无关，别人不应该为我的过错被迁罪。所以这笔捐款是一场预备，或许能到那时候帮到那些无辜的人。”
他错了。
秦御风看着面前的少年，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跳得更快了。
他找不到再搭话的理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又留下一句话后离开。
“我希望这笔捐款不会到被用上的那天。”
秦御风莫名地有些失魂落魄。
***
谢轻在见过闻人书和偶遇秦御风后，一直都没再登游戏。
是等到新一天开始，他才重新趟进了会适时监管身体情况，并定时输送营养液的游戏舱。
在短暂的晕眩昏暗后，谢轻一睁眼就看到了红着眼掉金豆豆的NPC。
那张俊美和平凡矛盾融合起来的脸见他醒后，先是一怔，然后在泪眼朦胧的情况下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轻轻，你终于醒了。”
NPC一边端来粥，一边充满哀怨和委屈地望着他，“你昏睡了好久。”
有意给主角创造足够多的时间让他探查玩家身体，但被主角用抛夫弃子的可怜眼神望着的谢轻：“。”
憨厚的青年脸颊上又浮现出了一些红晕，他羞赧不已地道，“我还问了城东的医师，他说你昏迷这么久是我太不节制，太厉害，让你劳累到了。”
谢轻：“？”
“轻轻，就留在这里好不好，让我来照顾你，一定不会让你再累到的。”
纪错的声音还在继续，乍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谢轻却感受到了一股阴寒。他抬眸，发现纪错似乎因为太过紧张和害羞正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和情绪。
视线再度移高，谢轻发现窗外的太阳好像便黯淡了些，透进来的阳光不再温暖，且刚好有阵阵狂风刮着，吹着大门和窗户呼呼作响，就好像有不知名的野兽在克制着撕裂保护膜，周遭的气温也变得越来越低。
谢轻敛眉，他承诺，“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情况了。”
除了要和闻人书联系外，线下也没什么事需要他处理了。
纪错还是那副不懂他是玩家的样子，“你说了不算，我们要找医师看看。”
谢轻觉得主角前半句的话吐字有点怪怪的，像是嘴里含着东西再嚼碎吞着什么，但他还是应了声，“我等会儿就去。”
拒绝了主角的陪同申请，谢轻在纪错有些委屈可怜，但憨厚不敢再提的样子下道，“我等会儿要见几个朋友。”
他有个早就定好了的副本要去刷。
在临走前，谢轻当着主角的面用了好几个玩家面板里的特殊功能，完美地履行了前期工具人的义务。
走在NPC们扎堆的临安城内，谢轻的脚步顿了顿。
他环顾四周，发现一切都很正常，部分NPC在和他对视后还会跟他礼貌地点头微笑，这种短暂的交流不过一瞬，NPC很快就会挪开视线。
但€€€€
谢轻却有一种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的感觉，强烈到好似无处不在的窥视感让谢轻再次认真观察周围，但还是没有找到异样。
眼眸微垂，谢轻压下了这种奇怪的感觉，走到了约定好的传送点。
谢轻看到了好几个想要和他打招呼但又有些尴尬的玩家，以及冷眼看着他的秦御风。
再见到谢轻的时候，秦御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没有那么失控了。
他嗤笑着看着身边又开始被谢轻外貌蛊惑了的玩家，脑海里浮现出在现实中见到的€€丽容颜，莫名的烦躁和郁闷渐渐消退，跟谢轻搭话的声音变正常了些。
“和NPC成婚的感觉如何，有触发什么吗？”秦御风问。
谢轻回答得很平淡，“没触发。”
“呵，看来你的魅力也不怎么样。”秦御风嗤笑。
趁副本开启的时间还没到，其他玩家们也还没来，秦御风还欲多讥讽几句话，但他很快就因突然亮起的游戏面板和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僵住了。
那是一长串的转赠道具通知。
谢轻竟然把他现在身上除了新手道具外的所有东西都解除绑定，全部赠送给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副本
那一瞬间，秦御风喉咙里的所有话都卡在了嘴边，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睁大眼睛看向谢轻，被少年眼睛里的平淡刺了下，对方就好像只做了件普普通通不值一提的小事，单看谢轻现在这幅模样，没人知道他刚刚的举动足以震惊游戏论坛。
全息网游不像传统游戏，惊人的拟真让玩家只能依靠自身素质和切实的日渐熟练，由等级带来的差距被无限制降低，除了部分任务和场所有等级限制外，等级在游戏里的作用几乎为零，这也是为什么每日还会有源源不断新手玩家涌入的关键。
在这种情况下，游戏中自带特殊功能的道具和装备便尤为重要。
游戏中的部分NPC基础战力会被设置得很高，他们的操作在电脑的精密计算下要远远凌驾于普通玩家之上。可高玩们还是能够轻松击败他们，靠道具和装备带来的“主角光环”，那是独属于玩家，和原本设定的古武游戏世界不想匹配的神秘力量。
谢轻将所有道具转赠给他，就相当于让谢轻过去在游戏里的所有积累化为乌有。
除了没什么用的高等级外，他现在就跟个新人没什么区别。
这样做的代价太大，带来的后果也太严重，秦御风在打算报复谢轻的时候都没准备让谢轻返还所有道具。
秦御风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震撼于谢轻的果决，谢轻的举动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但谢轻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却又拉回了他的愤怒烦躁，和€€€€
不甘。
“你就这么想要和我划清界限？”秦御风不顾其他玩家奇怪的眼神，咬着牙问道。
在一袭红衣下衬得皮肤冷白的少年有些疑惑地看他，秦御风从那双乌玉般的眸子中看明白了谢轻的意思。
€€€€难道你不想吗？
秦御风被噎了噎，他发现自己更焦躁了，他当然是想的，但是€€€€
但是不应该是谢轻用这种方式，应该是€€€€
秦御风想不出来，吐出的气息变烫了些，他脸上青一片白一片，好一会儿，才又恶狠狠地道，“我带你玩游戏玩了那么久，浪费了不少时间，我的时间也是很珍贵的。”
秦御风发现谢轻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那你想怎么样？”
好听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恶意，像是在问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谢轻看着他，“我觉得如果我按代练的市场价给你打钱，你会觉得我是在侮辱你。”
秦御风再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确实，如果谢轻真的这么做了，他会被气死。
但他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变好很多，他觉得心里闷闷的，就好像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他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引起谢轻的关注。
“我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你难道就完全不对我心动吗？”为什么能如此清醒地和他断得这么干净。
这句略带怨妇口吻的话刚落完，秦御风就被自己怔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很快，秦御风就发现谢轻也没料到，少年静静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全是他的身影，但眼底的情绪却让秦御风有些想要落荒而逃。
€€€€那你呢？
秦御风藏在袖口下的拳头微微攥紧。
他没有资格问这句话，因为在之前那场关系中，他也没有对谢轻心动，他不过是想要拥有被人觊觎的美人罢了，这会让他产生极大的满足和骄傲。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在秦御风心烦意料的时候，他听到了谢轻带着些无奈的话。
“我说了，你可以随便报复我。”
很轻，带着些纵容，秦御风无端地听出了几分宠溺和温柔。
心脏好像跳快了些。
秦御风眼神中闪过些茫然，但很快就面色难看地瞪起了谢轻，他压下心里汹涌而出的种种情绪，不愿再被谢轻搅动情绪的他转移着注意力。
最终，脑海被一张线下见过便久久不忘的€€色盛绝的脸填满。
秦御风轻呼着气，感受着在平静下来后又急促跳动的心脏。
要来参加副本的玩家陆陆续续地过来，他们要进行的是一个新出的副本，没有剧情介绍和攻略，在正式进入副本前一切都是未知。虽然这次副本罕见地没有人数限制，但碍于副本第一次通关给的奖励最为惊人，各大帮派自发地控制了进入人数。
秦御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可能会成为自己竞争对手的高玩们。
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一个戴着面具的不知名玩家身上。
有病，藏头露尾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心里腹诽着，秦御风忽然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对方的力气并不大，但在一股巧劲的带动下，不舍防备的他成功地被对方往过挪了两三步。
也是下一秒。
咔嚓。
秦御风的瞳仁不由地睁大，他看到自己刚刚站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被砸得粉碎的陶瓷碗，那碗很大，碎裂的瓷片飞溅着划裂了他的衣袍，里面还乘着几条死鱼，鱼肉在大力下被碾碎又被瓷片深深贯穿，刺鼻的腥味扑鼻而来。
秦御风有些恶心，但更多的却是后怕，突然出现的狂风还在吹着，碎片继续在地上翻滚，秦御风渗出的汗被吹得阴寒刺骨。
如果不是有人拽过了他，他刚刚可能会被砸死。
就算游戏里的死并不是真正的死，但死亡的感觉一比一还原，和死亡擦边而过依旧会引起恐慌，而且，这场事故出现得太不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