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恣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她靠着门坐了下来。
盛行意察觉到了她的动静,问:“你现在坐在地上吗?”
“对……”
“要不要垫子?”盛行意又问,“地板有点凉。”
秦恣摇头,摇完才发现盛行意跟她隔着门,看不见她的动作,于是又张嘴回答:“不用,谢谢。“
盛行意也没有强求:“好。”
她自己也就着地板坐了下来,地板很凉,不过很干净,因为秦恣买了个扫地机器人,它经常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才七点半,天色还没有完全暗淡下去,能看见的一点白色,不过阳台那里是没有日落的。
但她们因为每天早起打八段锦,倒是可以看见日出。
没人再讲话,秦恣放下了酒瓶,她喝了许多许多酒,才有了晕眩的感觉,但她还是止不住地去想着今天金殷说的那番话,每个字都像是深深地刺着她。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的对吧?
秦恣呼出一口气,慢声开口:“我妈妈在中午来找我了。”
“嗯,发现了。”盛行意说,“桌上还有装菜的袋子。”
“哈哈忘记收拾。”秦恣苦笑着,“她跟我说她和我爸爸早在几年前就存好了给我买房的钱……她来告诉我让我去看房,说给我买套房当我的30岁生日礼物。”
她头脑还算清晰,只是眼睛闭得很紧:“我应该感到高兴对吗?”
“为什么没有早几年前就告诉你?为什么也不是在你30岁生日那天告诉你?”盛行意回忆着,“我记得那会儿你已经在准备离职了,如果那会儿告诉你的话,你后续的压力和焦虑或许会少很多。”
秦恣失笑:“是啊……为什么呢……”
她不敢说出背后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妈妈金殷女士想用这套房来换她的性取向,这不是秦恣的猜测,而是因为这的确是金殷女士干得出来的事情。
有什么用呢?
秦恣捂着脸,这两件事同时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过去那么多年,哪怕她总是被打击,被泼冷水,被指责不上进,被教育年龄越来越大却还不着急着结婚生小孩……那样多的时刻,她早已习惯了。
但这次不一样。
扭曲的亲情就这样直白地剖在她的面前。
秦恣又在哭,甚至哭得喘不过气,也仍然没有开门的意思。
盛行意的眉眼耷拉着,她知道秦恣现在不想开门,所以她也没有问能不能进去,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又开了口,说:“秦恣。”
“嗯?”秦恣应了一声。
盛行意问:“门上的这枚铜镜,你还记得我当时为什么让你给我买这个吗?”
“不知道。”
“我说我有一件很苦恼的事情。”
“是。”
“我苦恼的是……”盛行意说,“你迟早会离开西城这件事。”
第79章
秦恣的脑子尚有清醒的余地, 她的听力也没有失常,所以盛行意隔着门对她讲的话, 她能清楚地听见,只是反应慢了半拍€€€€
为什么会苦恼?
她没有多余的脑力去思考,过去跟盛行意在西城相处时候的那些片段在她的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她都看不太真切,就迎来了结局,并且在她意识不到的时候,原来她已经张嘴把自己的所想给问出去了。
“为什么吗?”盛行意笑了一声, “当然是因为不舍得你的离开了,秦恣,我说过的, 我也会有戒断反应。”
秦恣拖长了音:“哦……对……”
她笑了起来:“但现在你在云城,所以不用苦恼了。”
“是吗?”
这个反问让秦恣的呼吸一窒, 因为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盛行意即将回到西城这件事,这让她的心脏骤然被攥了攥,她低着眼,房间没开灯, 她还拉上了窗帘,一片黑暗之中, 她抿了抿唇, 回答:“不是。”
盛行意:“嗯。”
就像当初秦恣要离开西城一样,盛行意离开云城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们谁都清楚。
秦恣曲起腿,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她的眼睫盖上, 意识一点一点地在被酒精吞没。
“秦恣。”盛行意在这时候唤了她一声。
“嗯?”秦恣用鼻音发出一个音节,都没张嘴, 像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盛行意柔声道:“别在地上。”
“好……”
秦恣又艰难地睁开眼,她的确是有些困了,于是撑着自己的身体起来,一不小心就踢到了旁边的空着的酒瓶,哐当的响声有些刺耳。
“还好吗?”盛行意的关心从门外递了进来。
“我没事。”
秦恣抬手,开了灯,又觉得刺眼,她眯着眼到了床头,只留下一盏台灯,又回到门口去把灯给关掉了,她看了看房间角落里有些凌乱的那些酒瓶,过去慢吞吞地稍作整理了,才把门给打开了。
盛行意早早地就站了起来,门一开,两人的目光就能对上。
“我想去躺洗手间。”秦恣地口齿不算清晰。
盛行意给她让路,见她走路有些摇晃,就在旁边虚扶着,直到秦恣进了洗手间,她才又去接着温水,而且秦恣的冰箱里还备着蜂蜜,她趁这个时间里给秦恣兑了一杯蜂蜜水。
只是秦恣擦着手出来,并不想喝,有些抗拒地道:“我不……不想清醒。”
“好。”
秦恣的头发也有些乱,她自己抬手拨了拨,对着盛行意展颜一笑:“晚安,盛行意。”
窗外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客厅里盛行意也只开着柔和的台灯,秦恣的笑容看上去是苦涩的。
“晚安。”
但秦恣却没有抬脚回到房间,她还站在原地。
盛行意轻声问:“怎么了吗?”
“只是在思考……”秦恣迟缓地眨了眨眼,“你这次怎么没有抱我。”
盛行意往前迈了一小步,心跳在她的耳朵里被放大,一下又一下,她问:“你想让我抱你吗?”
“当然。”
秦恣还能做挑眉的动作,说:“我不想的话,那我为什么会问你呢?”
“好。”
盛行意不再迟疑,伸出双臂,抱住了秦恣。
她们拥抱的次数一只手数不过来,但两只手可以,这远远不够。
秦恣喝的是高度数的酒,身上的酒味浓郁,她像是没什么力气,比之前清醒的时候抱着要软上两分,盛行意的呼吸屏住,细细地感受着这样的她暂时还没有见过的秦恣。
不同于上次因为清岳县蜜桃的事情展现出来的脆弱,这次是明晃晃的,让人想要保护的感觉。
不过正是因为秦恣没什么力气,所以没几秒,秦恣就止不住地往后退,直到整个人被抵在了墙上,盛行意在这期间不敢松手,也怕她的脑袋撞到墙,提前就把掌心放在了她的脑后。
秦恣的眼睫扇了扇,意识处于混沌的她迟钝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盛行意还抱着她。
秦恣又嗅到了那股让她安定的木香,她记得这个香水叫“万木春”,是盛行意特地去调的,盛行意还带她去调过香水……
她们之间的回忆并不少。
秦恣垂下眼睑,脑袋偏了偏,嘴唇似是贴到了盛行意的侧颈。
盛行意整个人都有些僵住,被人施法定在原地一样。
“盛行意。”秦恣的嘴唇动了动。
盛行意稳着自己的声线:“嗯?”
秦恣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慢吞吞地说:“认识你真的很好。”
“我也是。”
秦恣笑了声,松开手,又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盛行意没有跟着进去,她很克制就把人送到门口,又眼睁睁地看着秦恣进去在床上躺下盖上被子,才为秦恣关上门。
她的心跳频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她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侧颈。
那一片似是还有温热的气息覆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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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恣的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自然而然地,早上也没有再早起打八段锦。
到了十点左右,她才起了床。
迷迷糊糊间,她想起来关于昨晚的一些画面,具体的记不太清楚,只记得自己有些丢脸了,她竟然哭着对盛行意说自己没脸见人。
秦恣:……
不太想活了。
不过经过这一遭发泄,她的心情又好受了许多,起码金殷女士知道了她的性取向,也省得她之后再出柜了。
只是不知道金殷女士是怎么知道的……
秦恣皱着眉,细细地想了想,到最后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她自觉自己并没有露馅儿的机会,毕竟她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呢,难到是因为自己一直在抗拒着结婚?
也不是没可能。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指不定金殷女士看见什么关于“LGBT”之类的科普,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女儿就是这类人呢。
秦恣懒得多想,也不想去求证,尤其是这次事情之后,她跟妈妈的关系算是来到了新的冰点,以前每次有什么矛盾冲突,可能还是在0度左右。
这次估计得零下四五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