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舒晴这才延迟反应过来，诧异道：“难道程星真转性了？她现在对你，那叫一个无微不至。要不是知道她以前什么样，我还真要被她骗了。”
姜瓷宜倒是没说话，只转头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难道她拿的是追妻火葬场剧本？”郑舒晴也不需要姜瓷宜的回答，自顾自地说：“这种也就只能在小说电视剧里看看，真要是放现实里，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什么不懂爱，以前年少轻狂不懂对你好，等你要离婚了才想起你的好，各种虐身虐心，最终才有钱人终成眷属。何必呢？”郑舒晴吐槽了一番，又说起今晚同学会的主角，说是贾珍丞包下了观澜餐厅最贵的包厢，一晚上得花费几十万。
说到兴起之时，却无人应和。
在下个路口停驻时看向姜瓷宜，无奈道：“姜姜，你倒是吱个声啊，在想什么呢？”
“想事。”姜瓷宜言简意赅地说。
“什么事？”郑舒晴问。
姜瓷宜拧着眉道：“刚才。”
她顿了顿，“你逾矩了。”
郑舒晴错愕：“什么意思？”
“你问过我之后，我不愿意借她的名，但你还是要求了她。”姜瓷宜说：“就像我不想来参加这场同学会，也不想进班级群，你还是擅自替我做了决定。”
郑舒晴忽地沉默。
“我是没什么朋友，跟你关系也很好，但不代表我需要通过你来表达自己的想法。相反，你知道的，我有主见。”
“对不起。”郑舒晴歉疚地说。
绿灯亮起，后车喇叭声一直响，郑舒晴继续开车，目视前方。
姜瓷宜也没说责怪她的话，但很冷淡地说了她擅自答应同学会之后的不开心，也说了她刚才那个行为引发的不满。
等到抵达观澜餐厅停车场时，车内的气压已经很低了，连暖风也没能烘热两人之间的气氛。
“我没想那么多。”郑舒晴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我就是想着反正你都跟她结了，名头不用白不用，读书时那些人看不起你，那你就狠狠打他们的脸，把当年的仇报回去。”
“你看我现在这样是会令人羡慕的样子吗？”姜瓷宜说：“我失去了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价值，唯一有用的是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庸。而你想让我借她的名头，却还是看不起她，当着她的面将她冷嘲热讽一番。”
“晴晴，这样不对。”
“你现在是为她说话？”郑舒晴反问。
“客观地说。这次我不怪你，但没有下次。”姜瓷宜平静地说。
郑舒晴咬了下唇，“那你能原谅她之前对你做的一切？”
“那是我的事。”姜瓷宜说：“有待商榷。但，我不也还能跟你做朋友吗？”
郑舒晴脱口而出：“我们为什么不能做朋友？一直都很……”
话却在脑海中迅速闪过某些记忆时戛然而止，连声音都低下来：“姜姜，你还是忘不了那件事是吗？”
“我理解你，也尊重你。”姜瓷宜说：“但不代表会忘记。”
无意让这样的气氛再继续下去，郑舒晴是个藏不住事的人，等会儿一进包厢，肯定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姜瓷宜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今晚，不愿做全场焦点，也没有郑舒晴那种要黑化复仇的想法，来这场同学会是给罗栗和郑舒晴面子，却不代表她会成为谁手中任意摆布的玩偶。
朋友之间有分寸才会长久。
“好了。”姜瓷宜率先捏了下她的胳膊：“下车吧，再不下就要迟到了。”
郑舒晴看着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姜瓷宜宽容的眼神中吞下了所有话。
她下车拿出折叠好的轮椅，当时看程星那么容易就将轮椅打开，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也可以做到，却没想到摆弄了半天，还是没能打开。
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已是满头大汗。
郑舒晴将轮椅推到前排，帮姜瓷宜打开车门，在她下车时给她借了力，看姜瓷宜略有些笨拙，却顽强地撑着挪到轮椅上。
忽然就明白她刚才那番话的意义。
那场车祸摧毁了姜瓷宜的骄傲。
坐在轮椅上的她，比之前少了很多自信。
郑舒晴握着她的轮椅把手，真诚地道歉：“对不起，姜姜。”
“没事的。”姜瓷宜不欲与她起争执，也深喑她的为人，所以知道说再多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说得多了只会让两个人都不愉快。
成年人之间，没必要做得这么不体面。
“不过刚才我展开轮椅的时候，发现程星真有点厉害。”郑舒晴说：“她对你现在的上心，不像假的。”
姜瓷宜安静地听着，没发言。
“如果她最开始一直就这么好，该多好啊。”郑舒晴感慨：“你之前也不会进医院遭那么多罪。”
“可惜没如果。”姜瓷宜说。
“那你真要原谅她？不离婚了？”
“没想好。再说。”
姜瓷宜和郑舒晴进了电梯，里边还有其他人在，不适合讨论这么私密的话题。
郑舒晴也了然地闭嘴。
同学会是贾珍丞组织的，读书时她就是班干部，毕业之后也进了家里的公司，成功熬死她爸，还雷厉风行地从她哥手里抢到了公司的话语权，从富二代变成了总裁。
而罗栗那时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唱歌跳舞都很擅长，每次学校举办文艺晚会，都是罗栗大展风采的时候。
两人从高中就走得近，高考刚结束就在社交平台发了牵手照，官宣恋爱。
这个时代，男女恋爱的比例还没男男女女恋爱的比例高，所以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但新鲜的是她俩这么多年还没分手，而且还成功走到了婚姻这一步。
郑舒晴和姜瓷宜来得不算迟，但包厢内也已经有了不少人。
今天这场同学会，在贾珍丞和罗栗的号召下，90%以上的同学都回来，比校庆的出席率都高。
姜瓷宜安静入场，直接找角落待，却没想到被罗栗发现，拿着酒杯就上前来跟她打招呼。
酒杯递到姜瓷宜手边，郑舒晴连忙接过，“姜姜不能喝酒，我来替她。”
罗栗拨弄了下自己的大波浪卷发，笑道：“多年未见，你俩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啊。”
郑舒晴莞尔：“是她家那位交代的，我受人之托，没办法。”
“哦？”罗栗闻言还看了眼门口：“程小姐没来？都说我们这是可以带家属的了。”
姜瓷宜这次没再让郑舒晴替她回答，淡声道：“她忙。”
“姜姜。”罗栗看她：“很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并未过多关注她的腿，尽管姜瓷宜现在坐在轮椅上，也没有过多打扮，但那张脸还是秒杀了在场一大半人，让人难以忽略的美。
“你也是。”姜瓷宜跟她说了两句场面话，气氛热络起来，罗栗便亲昵地说：“你也是的，当初悄无声息就结了婚。我们这些老同学都不知道你竟然嫁到了程家，还是珍丞从她一个朋友那知道的，你可太不够意思了。怎么着都得罚一杯吧。”
姜瓷宜看了眼她手中的酒杯，平静摇头：“不了，家里管得严，不能喝。”
罗栗：“……”
“好啊你。”罗栗笑着揶揄：“在这里给我秀恩爱是吧？等会儿我也给你喂狗粮。”
姜瓷宜勾唇：“好的。”
她不喜欢交际，但并不意味着不擅长。
相反，读高中时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孤立，早已能迅速分辨当下环境对自己是否友好，并且说什么样的话对让对方高兴，这类社交能力被她私下里练得炉火纯青，大学时也跟舍友们关系处得还算可以，只是她不需要去用社交让自己显得合群，让自己看上去很“厉害”。
她只是将所有的时间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所以最后她可以成为江港警署最年轻的法医。
罗栗一走开，郑舒晴就震惊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些年一直有联系呢，听上去很熟的样子。”
姜瓷宜瞟她一眼：“你不知道同学会？”
“以前偶尔来，但不怎么跟她们说话。”郑舒晴说：“人我都忘差不多了，也就来走个过场。”
“一见都很熟，一问都有仇。”姜瓷宜总结：“就是我和在场诸位的关系。”
郑舒晴：“……”
属实是一针见血了。
-
程星送走她们之后直接去了最近的4S店，咨询能否将她开的这辆白色大奔副驾改装一下。
最后得出的答案是可以。
程星按照师傅的要求找程子京要来姜瓷宜轮椅的尺寸图，然后就坐在4S店里等。
程子京还好奇她要尺寸图做什么，生怕这个不着调的妹妹做对姜瓷宜不利的事，结果听到程星准备给姜瓷宜改装车，震惊了一下，发来的语音里语气惊讶到不行，给程星都听乐了，跟他闲聊：“我还不能对自己老婆好了是吧？”
“当然可以。但你是怎么从一个没心没肺的混世魔王变成现在这幅体贴模样的？”程子京调侃道：“纯属好奇。”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麻烦你们可以把对我的要求提高一点嘛？”
“我尝试过，但现实给了我当头棒喝，梦醒了。”
“……”
程星说他不会聊天，直接把天给聊死了。
程子京倒是不在意，却问她最近还有没有跟苏曼春联系，怕她当了脚踩两只船的渣女。
“早删了。”程星说：“我是有家室的人，怎么会干那种蠢事？”
程子京给她发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可能是她的回答让程子京高兴，所以程子京问她还有没有零花钱，给她转了几万，然后又给姜瓷宜转了几万。
程星：“……”
你们有钱人表达爱的方式都是这样的吗？
她喜欢。
但也有些难受，这并不是她的家人，而是原主的。
他们对她的好都建立在血缘关系的基础上，而她不过是抢占了别人位置来享受利益的人。
作为利益既得者，程星多少有些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