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程星说:“我刚去把这辆车改装了,以后你就不用再让别人帮你上下车了。”
姜瓷宜操纵着轮椅上了两条轨道,再一摁车门上的按钮,她便自动被托举起来,轮椅升高到车的相同高度,她的轮椅稳稳当当地落在副驾原来的位置,代替了副驾。
安全带仍在原来的位置,程星俯身过来给她系上安全带,顺带还确认了一下松紧度,确认无误之后才关上副驾的门。
郑舒晴好奇地凑过来看,摆弄一番后感慨:“科技改变生活。”
却不由得懊恼:“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姜瓷宜拍了拍她的头:“睡觉去。”
郑舒晴摇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真诚地跟她道歉:“对不起姜姜,我就不应该带你来的。我没想到他们……”
郑舒晴垂下头:“算了,都是些坏人,算什么同学。跟他们当同学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没事。”姜瓷宜说:“总要经历过才知道。”
“反正以后都不会有交集了。”姜瓷宜顺带把从罗栗那收来的请帖给了郑舒晴:“她们婚礼我也不会去的,你到时候转交回她。”
郑舒晴收了后又有些迟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姜瓷宜反问。
“会被他们背地里说你发达了看不上她们。”郑舒晴皱着眉思索:“我也不想去,可是不去又担心他们说坏话。”
“嘴长在他们身上。”姜瓷宜说:“愿意说就说去,你只管走你的路。”
程星已经发动车子往前走,要先送郑舒晴得先知道她家的地址,但见两人正聊得兴起,尤其是这种比较深刻的话题。
无论说什么都会觉得突兀。
可时间已晚,程星只能先不礼貌地出声打断:“不好意思,两位小姐,我先插一嘴。”
“什么?”两人齐刷刷地盯着她看。
程星在路边开着双闪,点进导航目的地那栏,正要开口就见姜瓷宜已经迅速输入几个字母,点击第二个地点,最终选择导航。
“好了。”姜瓷宜说:“开车专心点。”
程星比了个ok的手势,“行。你们继续。”
已经被打断的话题很难再续起来,尤其郑舒晴还喝得晕乎乎,跟姜瓷宜说完之后就一头栽到后排,靠着椅背闭眼睡着了。
车内安静下来,程星打开车载音乐。
她们都默契地没再提刚才发生的事情。
但行驶过程中,程星余光瞟到姜瓷宜不停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程星的无名指上也有一枚钻戒,在灯光折射下很耀眼,也很漂亮。
程星是个不怎么喜欢戴饰品的人,尤其戒指和手链一类。
毕竟她的工作要经常用到手,无论针灸还是按摩,戴着戒指多有不便。
所以路过饰品店也从来不会去试戴。
手指上第一次戴了戒指,也不觉得突兀和难受。
以前总觉得一个戒指而已,人们总说要拿这个小圈套牢爱情,不过是一些身处于恋爱当中的自我安慰与欺骗。
可如今小圈戴在她手指上的时候,竟也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程星有一瞬真觉得这戒指好似套牢了她的一生。
旋即又摇摇头,兀自笑自己天真。
-
车子抵达郑舒晴家小区,程星扶她下车,姜瓷宜再次操纵升降系统下车,尔后熟练地操纵轮椅给她带路。
来之前提前联系过郑舒晴的父母,她父亲已经站在楼下等,看见姜瓷宜后笑着跟她打了招呼,还热络地喊她跟程星回家里住一晚。
姜瓷宜同他寒暄几句,还问候她和阿姨的身体,刻意褪去了冷漠,装得热情。
之后郑舒晴酒意上头,开始胡言乱语说醉话,肢体动作也跟着多起来,甚至拍了郑父一巴掌。
郑父拿她没办法,只能跟姜瓷宜道别,并喊她改天来家里吃饭。
等到郑父离开,姜瓷宜才重新上车,程星再次启动车子。
车内只剩下两人,气氛陡然有所不同。
姜瓷宜不再闭眼假寐,而是看向前方,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语气沉沉:“你提前就准备好了这场戏?”
“怎么会?”程星错愕:“我哪知道你去同学会是被欺负的。”
说起这件事她还有些生气,如果不是她去得早听见那些对话,今晚姜瓷宜是否就准备忍气吞声?
是否就被她们欺负得哑口无言?
还有,是否就放任流言肆虐,中伤她也中伤自己?
程星有很多话想说,但在喉咙里打转一圈,什么都没说。
似乎她没有立场去谴责姜瓷宜。
是她承诺要保护姜瓷宜的,是她说以后都会站在姜瓷宜身边的。
亦是她没做到。
无论是之前顾清枫替她挡下从天而降的钢管,还是今天的同学会。
站在姜瓷宜身边的人,总不是她。
今晚的姜瓷宜想必也很委屈,很难受,她再站在旁观者角度,或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谴责她,这与加害者有什么区别?
程星抿了抿唇,在等红灯时拆了个口香糖,不至于让自己口无遮拦。
姜瓷宜很平静地说:“不是去被欺负的。”
“嗯?”程星不解。
“是去了以后才发现,大家都没怎么变。”姜瓷宜淡笑了声,想起今晚在包厢内的场面,嘴角扬起的弧度都略显微妙。
先是有当初抄过她考|试|答|案,结果被老师发现后反过来责怪她的男同学上前搭讪,并且巧妙地用了前半句,问她是否还记得,当初考试时她还给他抄过答案,他还给她买过香蕉牛奶。
姜瓷宜波澜不惊地问:“什么事?”
他顿了下,随后笑道:“听说你嫁给了程小姐,不给我引荐一下?我们公司最近跟程氏集团想谈笔合作。”
姜瓷宜:“不参与,不考虑。”
男同学立即变了脸,“亏我当初还给你买过香蕉牛奶。”
实际上他买来的香蕉牛奶放到她课桌上后,姜瓷宜趁着下课又塞到了他桌兜里,而他在体育课回来后喝得不亦乐乎。
并且他还贪吃地偷拿过姜瓷宜放在课桌上的零食。
那是她花了两个月零用钱在一家进口超市买来的,只因为禾苗隔着信给她安利,还用了很长的篇幅去描述了零食的味道。
让一向不贪吃的她隔着信也被馋到。
却因为昂贵的价格望而却步。
最终还是狠了狠心去买,最后却只尝到一口。
还有当年以郑舒晴的名义把她喊到体育器材室,结果等来的只有陆琪一行人,而她被迫翘课三节,第二天还被罚写了检讨的女同学,来跟她套近乎说看上了哪里的一套房,说是程氏集团新开发的,看可不可以打折购入。
姜瓷宜问她准备打几折。
她比了三个手指:“三折。你这么厉害,都嫁了豪门,听说你住在江港知名富人区的汀兰公馆,那里一平米都好几十万了,你再借我点首付呗。”
姜瓷宜问她借多少,她问:“你有多少?要不借我三百万?”
姜瓷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想过挺离谱,但没想到这么离谱。
最终平静地拒绝:“不熟,没有,不借。”
女同学愣了片刻,愤愤地说:“你都这么有钱了,借我点儿怎么了!亏我当初还找老师把你从器材室放出来。”
姜瓷宜还记得,那天是因为上数学课,数学老师平时没什么爱好,最喜欢点姜瓷宜上去解题。
不为别的,她字好看,逻辑清晰,遇到难题大概只有她一个人能解出来。
而数学老师是个很佛系的人,平日里抱着保温杯不管闲事,结果那天遇到一道很难的数学题,数学老师没能在教室里看到姜瓷宜,顿时恼了。
女同学害怕东窗事发把她牵扯出来,这才哆哆嗦嗦地告诉老师。
以及当年身为班委的贾珍丞,企业家的女儿,每个月光零花钱都五位数,却会在评比班级奖助学金时将自己的名字写进去,还会刻意划掉姜瓷宜的名字。
在今晚举杯时笑着说:“姜姜,你现在可是嫁到了豪门的女人。按理说,同学会都是谁有钱谁请的,原本我还想装逼请客,看来今晚我是装不成了。”
姜瓷宜却淡定地说:“你可以装。”
贾珍丞:“我这点家业连程氏集团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你组织的。”姜瓷宜说:“我从来不做喧宾夺主之事。”
贾珍丞的笑僵了几秒,随后借着揶揄的语气讽刺道:“都说越有钱的人越扣。姜姜,你怎么回事儿啊?都已经嫁到程家了还在乎这三瓜两枣。”
“你有钱,你大方。”姜瓷宜说:“我大不大方也看人。”
“贾总的场子没有我付钱的道理。等以后我组织了场子我再付。”姜瓷宜说完立刻就有人问:“什么时候?是不是要请我们去汀兰公馆玩啊?”
“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富人区呢。”
“难道我们真要跟着老同学去长见识了?”
“……”
他们毫不避讳地讨论着,姜瓷宜却勾唇笑道:“这辈子应该是没机会了。如果有下辈子,都争取早点排队投胎。”
众人:“……”
姜瓷宜几乎将所有来找她攀关系的人都拒绝了回去,拒绝了一整晚,也看了一整晚的戏。
她不在意会不会得罪人。
原以为她会有生气,或是不甘的情绪。
毕竟当年读书时,她真情实感地讨厌过班上的每一个同学。
但今晚她只平静地坐在那里,波澜不惊,宛若一滩死水。
一整晚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姜瓷宜以为所有都要结束了,却没想到程星会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