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瓷宜仍旧在看《春庭晚》。
今晚的同学会仿佛对她没什么影响。
程星将牛奶放在她那边的床头柜上,绕了一圈上床躺着,顺势看起电视来。
电视里顾清枫的脸远不及现实中看见的惊艳,但在没见过顾清枫本人前看剧还能专心,见过她本人之后竟有些出戏。
程星点开和顾清枫的对话框,只有两人加为好友时的第一句系统对话。
再点开顾清枫的朋友圈,一片空白,只有背景图是五道身影。
但也是漫画版的,只能猜测是顾清枫的朋友或家人。
顾清枫的微信很简单,微信名就是她的名字清枫,头像是白茫茫的一片中夹杂着的枫树。
在顾清枫专程等着她们回来,要加姜瓷宜微信时,程星心底对她隐隐有猜测,但顾清枫之后也并未说不加她或是怎样,而是坦荡地加了她。
是什么意思呢?
她分明从顾清枫的眼里看到了很强的侵略性。
程星正思考着,姜瓷宜忽地出声问:“你还看吗?我要睡了。”
“不看了。”程星说着关掉投影,也熄灭了房间的灯,只余下姜瓷宜床头那一盏。
微弱的光将房间变得安静柔和,程星平躺在床上缓慢呼吸,等待姜瓷宜睡着,却不敢自己也困顿得睡着。
但这两天几乎都是依靠咖啡来强撑精神,白天虽然睡得时间长些,却也没让她恢复十足的精力。
作为一个作息健康的人来说,如此昼夜颠倒的生活很难适应。
所以害怕假睡成真,只能在心里疯狂乱想和姜瓷宜相关的事。
房间安静了许久,就在程星以为姜瓷宜已经睡着的时候,姜瓷宜忽地出声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程星猛地惊醒,睁开眼睛。
原来不是姜瓷宜快要睡着,而是她已经在睡着的边缘摇摇欲坠。
不过姜瓷宜让她再次清醒过来。
“什么?”程星清了清嗓子,用手捏着自己的侧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你。”姜瓷宜顿了下,将晚上进门后的问题重复道:“会百分百忠诚于我吗?”
忠诚是个很沉重的词。
忠国忠君……由古到今都有着极为厚重的意义。
对于她们这种相处没多久的关系,用起来好似并不贴切。
但姜瓷宜只是很随意的问,闭着眼在黑暗中平稳地呼吸,好似快要睡着了那般。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不在意,她是不会去问第二遍的。
一个话题在已经被打断过的前提下,在不同环境被提及再问第二遍,是极需要勇气的。
细算起来,这大概算姜瓷宜第一次这么做。
因为是第一次,有人用忠诚这个词来跟她形容一段关系。
以劝告的语气。
程星思索片刻,尔后闷声道:“会的吧。”
姜瓷宜低声轻笑:“为什么要思考这么久?”
“不应该吗?”程星背对着她,眼皮子一耷一耷地,困倦之意席卷着她的脑海,而她试图跟身体本能做斗争,却还能缜密地回答姜瓷宜的话:“骗人的话才能不假思索。”
姜瓷宜语气稍轻快了些:“那你没有骗人?”
“没有。”程星失笑:“我骗你做什么?”
“你回答了正向答案。”姜瓷宜说。
程星忽地顿住,随后沉声道:“阿瓷,你在心里已经给我判了死刑。”
姜瓷宜没说话。
程星转过身,就着床头那盏微弱的灯能看到她的侧脸,这几天好像长了一点点肉,但比起普通人来还是很瘦。
瓷白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孱弱,惹人怜爱。
程星低声唤她:“阿瓷。”
“嗯?”姜瓷宜侧眸看向她。
“你期待我说出什么答案?”程星认真地问。
“并非期待。”姜瓷宜说:“是世俗常理。”
“什么样的世俗?又是什么样的常理?”程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或许你可以相信我的话呢。”
“世俗就是人性不易变,人心却易变。”
“……”
程星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今晚的同学会并非让姜瓷宜毫无波澜。
可能她的内心已是乱石穿空、惊涛骇浪,都被她平静冷淡的面容给压了下去。
“常理就是人不可能会完全忠诚于另一个人。”姜瓷宜淡然地说:“无论朋友,还是爱人。”
说完之后,姜瓷宜侧过头,忽地顿了下补充道:“准确来说是,尤其爱人。”
那双睁开望着天花板的眼睛很淡漠,带着警惕与疏离,好像有一层无法融化的坚冰。
程星很想伸手去摸下她的眼睛,想看看是否也同样没温度。
但手刚伸出去,姜瓷宜便淡淡地瞟了眼。
程星的手指蜷缩几下,又收回去。
缩回去的手指上还戴着璀璨的钻戒。
姜瓷宜说:“程星,睡吧。”
她在睡前扔下了一个炸|弹,Boom地在两人之间炸开。
无声将这个安静的房间炸得噼里啪啦乱响,却又在之后平静地说睡吧。
鬼都睡不着。
尤其程星心里还记挂着事儿,以及被姜瓷宜三两言语就断定的心意,让她心里委屈横生。
“阿瓷。”程星忽地抬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飞快收回手。
姜瓷宜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眉心紧皱:“嗯?”
“我没想让你完全信我。”程星说:“但你可不可以别那么快就在心里给我判死刑。”
程星给她分析她刚才的话:“你在问问题之前就已经假设了答案,只要我回答会,你就断定我在撒谎,因为你觉得这世上人性不易变,人心却易变。只要我回答不会,你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不能成为你的爱人,你的朋友,甚至是你并肩作战的伙伴。”
程星反问:“那你期待听到我什么样的回答呢?”
姜瓷宜提了提被子,没有说话。
“给你讲个故事,听不听?”程星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
因为她看到了姜瓷宜眼中的抗拒。
姜瓷宜低敛眉眼:“说吧。”
程星语气温柔,讲故事时也没有带多少个人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单纯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故事是之前程星刷手机时看到的。
讲一个司机拉了满车的精神病人要去精神病院,但在中途他临时停车去了卫生间,再回来时发现满车的精神病人都跑光了,于是开到了公交站牌那里,可以让30个人免费乘坐公交车。
车再次被塞满出发,抵达精神病院后,所有人都在辩解自己不是精神病。
但没有人相信。
因为€€€€所有的精神病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患有精神疾病。
司机借此逃过罪责,隔了几年他再去精神病院时发现,被载去的所有正常人都已经变成了精神病人。
程星讲完这个令人唏嘘的故事之后,还没开始说其中蕴藏的寓意,就已经被聪明的姜瓷宜戳破:“我没有提前预判你是精神病人。”
程星松了口气。
就听姜瓷宜说:“是你先表现出精神病人的倾向。”
程星:“……”
“没太大意义。”姜瓷宜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后,再次躺正身体:“睡吧,困了。”
程星温温柔柔地说:“对我来说有意义的。”
她并不期待这些话会让姜瓷宜对她改变看法,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在我忠诚于你之时,我希望能得到你的信任。”
“或许有天会吧。”姜瓷宜声音很轻,听着就像快睡着了。
程星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闷得了无睡意。
半个小时后,她听着身边趋近平稳的呼吸,蹑手蹑脚地下床。
先取出银针消毒,然后搬过矮凳坐在床边,褪起姜瓷宜的裤管,把手搓热之后搭在姜瓷宜大腿根部。
她的腿很凉,程星用热毛巾先给她敷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始按摩。
从腿根到脚踝,还有足底的每一个穴位,她都没有放过。
甚至在给她按摩完足底之后,看着她睡得正酣熟,心底气不过,抬手在她脚背上打了一下。
娇气的皮肤经不住一点疼,顿时变红。
程星又立刻给她揉了揉。
……
凌晨两点半,程星打了个呵欠,开始收插在姜瓷宜腿上密密麻麻的银针。
等到收完银针简单洗漱过后,已经又是三点。
程星却不像前两天那么困,大抵是心里窝着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