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洛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是一部很老的韩剧，讲一家人的故事。
洛茜很喜欢看这部，从哪里打开都能无缝衔接记得剧情。
秦霜一直在做些很夸张的事情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好让她不去想今晚发生的事情。
她们都对那档节目避而不谈，但架不住有人来问。
经纪人给洛茜打电话，让她发微博安抚粉丝，公司正在为她的负面新闻紧急公关，但洛茜闻言只笑着反问她：“当时，是你让我那么说的呀。怎么出了事也要让我来道歉？为什么不是你道歉？”
经纪人一怔：“话是你说出口的，站在台前的人是你，现在告诉所有观众你都是在立人设？洛茜，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路？”
“想过了，很清楚。”洛茜说。
经纪人顿了下：“那就行，发条微博，剩下的公司会处理。或者你直接把账号给公司接管，这段时间先不要看新闻了，好好拍剧就行。”
“知错认错有那么难吗？于丽姐。”洛茜很平静地问。
经纪人于丽却反问：“我有什么错要认？”
“是你为了展现不同博出位给我提供的观点。”洛茜说：“你有想过我多不愿意说那些话吗？”
“你当时也可以不说。说白了你也在往上爬，之前那么多次都是这样，不然你怎么可能成为现在的顶流？”于丽语气很重：“洛茜，不是谁都能当顶流的。我让你这么做都是为你好，只不过现在舆论有点难搞，不过你这是第一次出现翻车事件，被骂一段时间以后做个正面营销，可以更好的固粉，对于你下部戏很有利。”
洛茜闻言笑了下：“宣传就这么重要吗？比我的名声更重要？”
“当然。不然投资方十几个亿都跟你闹着玩啊？”于丽说：“洛茜，不要耍小性子，等这段时间过去，你能比现在接到更好的剧本。”
洛茜不想再听下去，径直挂断了电话，顺带登入微博看了看热搜。
秦霜一把抽走她的手机：“看电视呗。”
洛茜笑了笑：“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秦霜问。
“我以前觉得自己像洋娃娃，现在觉得自己像一棵圣诞树，只需要买点东西装点就行，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洛茜说：“于丽手下没有废物，但在于丽手下，什么人都能火。”
秦霜安慰她：“于丽一直就这样，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唯流量和成绩论，但你自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就好。茜茜，我也知道你是善良的人。”
“网友都说我人面蛇心，说不准欺负过多少人。”洛茜说：“甚至觉得我身边的工作人员也过得很辛苦。”
说完之后苦笑了声。
秦霜却摇头：“不。茜茜，我比这些人更了解你，更熟悉你，所以你只要听我的评价就好，懂吗？”
洛茜看向她的眼睛，忽然问：“要不要亲亲？”
喝了些酒，洛茜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歪着半边身子抬起头看向秦霜，问这话时尾音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嘴角向上扬。
酒意微醺，却远没到喝醉的地步。
可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秦霜躬下身，在她唇上亲了下。
不问缘由也没有犹豫。
亲完以后目光凝视着她，洛茜却忽然笑了：“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秦霜问。
洛茜笑着说：“我拍过很多吻戏，一个镜头可能要亲几十次，我以为我对亲吻麻木了，可没想到刚才你亲我的时候，嘴巴像是过电一样发麻。”
“茜茜。”秦霜迟疑着说：“有没有可能，你……喜欢我？”
“喜欢呀。”洛茜说：“不喜欢的话我怎么会跟你做朋友？”
“我说的不是朋友之间那种喜欢。”秦霜话音刚落，洛茜的酒杯就递到她嘴边，似乎在告诉她这个话题该停止了。
戛然而止的话题，递到唇边的酒杯，秦霜吞掉所有的欲言又止，一口干掉那杯度数极高的酒。
“这酒不是你准备拿到国际最佳女主角才开的吗？”秦霜换了话题。
洛茜说：“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所以开了来喝。”
有什么值得庆祝？
秦霜不懂，却不敢问。
在洛茜的生活里，有值得庆祝的时刻就已经非常了不起。
所以秦霜会陪她一同庆祝。
秦霜陪着洛茜在客厅里放纵饮酒，电视成为了背景音，月亮重新将光倾洒在大地。
准备睁眼陪洛茜熬一夜的秦霜在洛茜困倦地蜷缩在沙发上睡着后，眼皮子逐渐耷拉合上。
酒意上来，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秦霜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洛茜在小心翼翼地亲她。
她想伸手抓住什么，身体却很重。
一直到月光变冷，天蒙蒙亮，玻璃上映出一层雾气。
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秦霜似乎看见窗户被打开，冷风吹进室内，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想要动一下却感觉像被人绑了一样，完全动不了。
不一会儿，洛茜站到窗户边，地上正滴着一滩鲜红的血。
刺眼的红让秦霜猛地惊醒，但她刚站起来，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就看见洛茜站在窗台上，手腕上的血不停滴落。
她的长发被风吹散，脸色苍白如纸，却愉快地笑着。
仿佛今天亦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秦霜脑子就像是生锈了的老旧机器，咔哒咔哒地转着，却在这一秒，眼睛骤然瞪大，所有的酒意都消散得无影无踪，跑出去伸出手去拉站在窗边的洛茜。
然而下一秒，她跌倒在地。
洛茜毫不犹豫地朝后栽下去，鲜红的血在空中变成了红雨。
她的身体成为一道抛物线，垂直向下，坠落。
秦霜趴在地上，一只脚被绑在了沙发腿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茜跳下去。
一瞬间，她想大声喊洛茜的名字，嗓子却像是被什么给卡住了一样，疼得她根本说不出话。
巨大的悲伤像一块巨石毫不留情朝她砸下来。
良久，秦霜才声嘶力竭地喊出声：“茜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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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茜去世的新闻在顷刻之间引爆了新闻媒体，成为最大的爆点。
经公安机关鉴定，洛茜实属自杀。
网友纷纷猜测她是因为《对话》播出后，无法忍受铺天盖地的骂声，一时冲动选择了这条路。
但秦霜知道不是的。
从看见洛茜跳楼到配合公安机关完成调查，再到给洛茜选择殡葬公司和墓地，一天时间里，她整个人都透露着麻木的绝望。
就像是洛茜临死时那样。
洛茜决定自杀应该不是临时起意。
她做了完全的准备，害怕跳楼没办法摔死还提前在手腕上割了很长的一道，入殓师在她死后进行缝合时都觉得这个人对自己太狠。
她应该想在这个夜晚默默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料想，秦霜找了过来。
所以她跟秦霜喝酒，畅谈，亲吻，把她绑起来，给世人只留下一句话：「我从未做过霸凌者，所有霸凌者都该死」。
这句话用血写在了她的衣服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而秦霜一整天情绪起伏最大的时刻，是在看见手机上程星发来的消息时，她怒吼着发语音，骂她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
洛茜没有亲人，所有的后事都由秦霜一手操办。
公司那边忙着解决她的合同和危机公关，根本没人顾得上洛茜已经死了。
只有助理辛敏哭红了眼睛，问秦霜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秦霜麻木地摇了摇头。
一整天，秦霜都像是行尸走肉在处理所有的事情。
分明没有办过葬礼，但所有的程序她都很熟。
在医院呆久了，生离死别见过不少。
但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跟尚还风华正茂的洛茜道别。
还是以这么残忍的方式。
洛茜似乎在身体力行地告诉她，有些场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有些人看上去很正常，但她的脑子里却像有一场大火在烧，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永远在煎熬痛苦。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甚至没有人能理解。
秦霜的脑海里不停循环着早上那一幕，巨大的冲击力让她难以平复下来。
但没有人知道。
就像没人知道洛茜的脑海里总循环着那些痛苦的场景。
折磨人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
傍晚，秦霜收到一封来自洛茜的定时邮件。
「Hello，秦霜美妞~
在你看见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到另一个世界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极乐世界，也不知道死后会去往哪里。
但我觉得孟婆汤一定是真的，所以我先去走奈何桥，去喝孟婆汤咯，说不定还能看到传闻中的彼岸花，不知道有没有传闻中那么好看。
我知道，你一定会把我的死归咎到别人身上，但我不怪了，真的。
我很想在我死的时候写一封公开信，控诉我曾经遭遇过的一切，告诉大家我曾经遇到过多么痛苦的霸凌，我恨不得把那个人千刀万剐。
可是我想了很久，还是算了。季总对我有恩，她毕生心血就是程氏集团，现在毁掉程星就意味着毁掉程氏集团，我不能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呀。
或许你觉得我是今天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