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一对 第4章

不过谢秘书还是很专业的,内心波澜起伏,面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她将南弋带到会客室,“你喝茶还是咖啡?”

南弋落座,“水就可以,谢谢。”

谢丹丹给他倒了一杯水,连着打印好的保密协议,一同放到南弋面前。

“南先生,这是您需要签署的协议,请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南弋有点儿懵,不就是见几面而已吗,需要如此兴师动众?是他脱离现代都市太久,还是这个世界太魔幻?

他还没有发问,谢秘书对他的疑惑已经了然。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南先生,在您看来,这或许有点小题大做了。所以,我必须要解释一下。”

“您说。”南弋语气温和。

“是这样的,因为我们公司去年才刚刚上市,还处于敏感时期。而最近,证监会又出台了最新政策,对股东的婚姻及私人事务监管力度有所增加。邵总作为上市公司总裁,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对公司股价造成任何影响,无法向股东们和股民们交代。”

说白了,这部分明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的确是一部分原因,毕竟这两年因为花边丑闻影响公司形象导致经营问题的案例屡见不鲜,董事会里几个老古董经常以此敲打他,邵禹很烦,但无可奈何。如果他取向正常的话,相亲或是谈恋爱,即便消息透露出去也没有什么问题。再加上,现在社会上对于刚刚通过的同性婚姻合法化争议巨大,游行抗议层出不穷,他不想€€浑水惹麻烦。

他和南弋之间,虽然只需要见几面,糊弄糊弄白翎而已,但保不齐会被偷拍曲解什么的,最近国内几家金融媒体做不出像样的选题,连八卦话题也不放过。到时候,如果有利益诱惑或是竞争对手收买,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比起人性,邵禹更信任白纸黑字。何况,他并不了解南弋,也没有兴趣去了解。有更简单更可靠的办法来保障,何乐而不为。

总之,邵禹习惯花钱买平安,不留任何隐患。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妥协,等他站稳脚跟,解决掉之前因为融资而不得不接纳的掣肘因素,那时候如果他和林雨辰进展顺利,他是绝对不会委屈人家的。

南弋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术业有专攻,他不了解公司经营中的风险,但他愿意换位思考,接受对方的理由。他打开文件仔细阅读,对于保密条款没有任何异议,违约金虽然数额巨大,但他不会违反,也就没什么约束力。协议为期四个月,邵禹有权随时中止,也没问题。倒是看到最后,合约完成之后,他将获得的补偿金额,南弋有些哭笑不得。

他用手指点了点,失笑道,“我不卖艺,也不卖身,只是出卖一点时间而已,不值这个价格吧?”他大概能够GET到一点邵禹的做事逻辑,如果他说他不要报酬的话,对方一定会戒备警惕,放不下心。他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纯情少年,对方愿意出钱买心安,他纯当接受捐赠就好。毕竟,钱有多重要,这些年他体会得不可谓不深刻。但问题是,七位数的额度,远远超过他对这件事的预期。

“您说笑了,这是邵总按照他的衡量标准给出的报价。”不愧为身经百战的大管家,谢秘书说话很有技巧。邵禹虽然比较洁身自好,没有实际上的作风问题。但早年为了杀出一条血路也有虚与委蛇逢场作戏的时候,得势之后,涌上来的狂蜂浪蝶亦是层出不穷。这方面遗留的麻烦,基本都是由谢丹丹出面解决,她练就了一身话里有话的本事。刚才这一句,潜台词是,这个额度南弋觉得多了是因为他的局限性,在邵禹的眼里,不值一提。

她讲话往往点到即止,有的人能够听懂,有的人听不懂。

从感官判断,南弋不是精明的长相,但也不蠢。邵禹说他是一位男护士,可能学历不是太高。她已经安排人去做背调,结果还没有回来。所以,她不确认南弋能不能听懂。

“好的,我知道了,那就谢谢邵总的慷慨。”南弋算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同行禁不住诱惑,弃医从商。他大笔一挥,干净利索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谢秘书的好感度顿时增加,谁不愿意跟聪明人打交道呢。她给邵禹发了一个信息,“已搞定。”

在办公室好整以暇喝着茶水邵总瞥了一眼,淡定地签完了几份文件,屈尊降贵地起身,去往会客室。

昨天南弋给他发的信息他看到了,故意没回。在对方联系过谢丹丹,确认了今天的行程之后,他才象征性地回复“不好意思,太忙了,刚看到。”

他没有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口舌和精力,又不自觉地维持滴水不漏的做事风格。

第6章 他说我秀色可餐?!

邵禹走进会客室的瞬间,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他能够看出来,南弋今天刻意打扮过,起码穿了正式的衬衫。但是他实在不能够理解,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总是把自己弄得一副很狼狈的样子。湿漉漉的汗水将衬衫涔得透明一般,紧绷的胸肌和胳膊上的肌肉显出鲜明的轮廓,要多碍眼就有多碍眼,让人想看不见都难。

他收回目光,在南弋对面的沙发坐下来,“抱歉,让你久等了。”

南弋手边还放着他刚刚签好的,一式两份的协议,他平淡得体地笑了笑,“没有很久。”

邵禹心头划过一丝不爽,他今天把南弋叫到公司来,主要目的是签署保障,但也有震慑的目的在。毕竟,客观存在的差距自然而然地会让人产生畏惧,他希望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南弋能够言听计从,不要给他添麻烦,也不要生出多余的念头来。毕竟,今天早上白翎已经给她发来一大堆的约会要求,警告他不要想着糊弄,令他不厌其烦又无可奈何。至少,南弋这一头,不要再多生枝节。

不过,眼下看来,他的目的好像只达到了一半。他在南弋澄澈的目光中,完全没有看到诚惶诚恐的怯场。大概是察觉到自己不得体的形貌与环境有些违和,他的神情中传达出适度的歉疚,但不多,其余便是坦荡的随遇而安。这种心理素质,倒是挺令人刮目相看。

邵禹收起由于未全数达到目的而产生的不虞,大度地询问,“我的秘书都交代清楚了吧,如果你有任何需求,可以跟我提。”这相当于一句废话,南弋的签字已经生效。

“没有,感谢邵先生的慷慨。”南弋觉得有些好笑,他不擅于跟商人迂回。说实话,他有点儿后悔答应这件事,比他想象中要麻烦。但是看在钱的份上,他又觉得物超所值。何况,他的业余生活挺乏味的,闲着也是闲着。

“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需要见面的时候,你提前通知我。”南弋起身,打算离开。邵禹没道理挽留,但是他对不把握在自己手里的谈话节奏有些适应障碍,他忍着情绪,也站了起来,并且跨了两步走到南弋前边,“我也还有工作,今天就到这里,谢谢配合。”说完,他率先走了出去。

南弋停了两步,等他完全走出去才继续迈步。他好像看到邵禹身后有一条无形的尾巴竖起来,就像矜贵傲娇的猫在隐晦地表达愤怒。

气个什么劲啊,幼稚,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南弋离开邵禹公司大楼的时候,回头又望了一眼,仍然禁不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权当是体验生活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头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溜溜达达地走到两条街之外的公交站,晃晃悠悠地坐车回家。虽然国际部的主任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不能不知好歹,但立马蹦高去入职也显得太没有骨气了,他至少还得再休两天假,让任赫飞那位霸权主义者知道,他也是有脾气的。

邵禹这边,刚刚回到办公室,白翎女士的追名夺魂CALL就跟来了。

“早上我发的信息你根本就没仔细看,回的太敷衍。”白翎上来就数落道。

“我怎么敷衍了?”邵禹耐着性子,“你让我上点儿心,挑个有情调的餐厅吃饭,然后再设计好约会环节不是吗?我都记住了。你又不让我交代给秘书去准备,我也得空出来时间才行啊。”

“你怎么没时间,底下养那么些人都是吃白饭的吗?”白翎根本不听他糊弄,“三天之内,你赶紧约人家。”

邵禹捏了捏太阳穴,“好。”

他现在有的时候真是有点受不了白翎的无理取闹,明明年轻时候是那样一个云淡风轻的艺术家,即便遭遇了丧偶、孤儿寡母遭人算计也始终保持着风度与体面,对他这个只小十二岁的儿子基本上放养,没什么代沟,很尊重他。

一切的改变都是在患病手术之后,想到这一点,邵禹又觉得多大点儿事儿啊,只要白翎高兴,别说让他找个人约会,就是给他认个爹回来,他也豁出去了。

挂了电话,白翎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陈妈替她捎了个披肩出来,“太太,回去吧,起风了。”

白翎摇了摇头,把手里的档案翻来翻去,“你说这臭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陈妈笑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怎么比我还老古董啊?”

“哼,”白翎不以为然,“要不是他眼光实在太差,我犯得着管吗?”

陈妈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还不是就看一张脸。”

“看脸他眼光也不行啊,”白翎给陈妈指着档案上的照片,“你看看,这浓眉大眼的,多周正,一看就踏实可靠,不比那尖嘴猴腮的强多了?”

陈妈已经被安利过好多轮了,还是很给面子地仔细端详了端详,“瞅着倒是顺眼,就是岁数有点大了吧?”其实陈妈不是很理解,他还是希望邵禹能够跟大多数人一样娶妻生子。但是囿于身份,她只能学着接受。

“也不是大太多,才五岁而已。再说了,岁数大会疼人。”白翎越看越满意,“人家是什么学历什么觉悟,那些搔首弄姿的货色怎么比。”作为学院派艺术从业者,她瞧不上将高雅艺术娱乐化的所谓“艺术家明星”。

“你这是丈母娘看女婿……不对,”陈妈困惑了,“他们这是怎么分的啊?”

白翎被陈妈逗乐了,“你管那么多,老不正经。”

陈妈冤枉,“我这不是不懂吗,人老了也得与时俱进啊,省得你们成天笑话我。”

“咳咳咳咳。”白翎刚笑了一声,就被自己的呼吸呛着了,咳了好一会儿。

陈妈数落她,“你能不能多顾着点自己,少操点心。少爷快三十岁的人了,不是孩子。”都是说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忘了自己恨不得吃饭穿衣都伺候着。

白翎傲娇:“我不操心他能长这么大?”

陈妈叹气,“真是比我这个老太婆还固执,你能护他一辈子啊?”

白翎无畏无惧,“我在一天,就护一天。”

为了避免被白女士再次教训,邵禹没等到三天期限,第二天便主动第一次约南弋。

他中午发了个餐厅地址过去,问,“晚上七点,吃个饭,方便吗?”

这个时间和地点还是挺讲究的,约晚饭,中午才告诉人家,显然诚意不足,但也称不上太不足,毕竟他作为上市公司总裁,日理万机的,有情可原,对方需要适应。再说,他花了成本,这件事本质上不是平等的交往,而是他花钱买服务。

他挑的地方离他公司不远,距离医院直线距离也还行,但交通不是很方便,根据前两次的经验,南弋应该没有代步车。晚高峰,打车也很费劲。

综上所述,南弋如果表现出不满,他可以取消这次安排,对白翎也算一次交代。几个月的时间,就这么糊弄着很快就过去了。

隔了一个多小时,南弋回复他,“没问题,晚上见。”

这也……太直男了吧,邵禹有一种一百个心眼落空的失重感。下午的工作会议上,他全程面无表情,吓得几个部门主管如临大敌,连交头接耳都不敢。

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邵总行动上还是比较礼貌周全。他提前十五分钟来到了预约的私房菜馆,点了一壶茶,优哉游哉地等着。邵禹也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理,他仿佛有预感,这人虽然答应得爽快,但每次不出点什么状况好像就不是他了。以至于,在收到邵禹的信息:“抱歉,晚二十分钟,你饿了先吃。”

他好像已经适应了,不爽的感受稍纵即逝。

邵禹咂摸了两遍南弋的口气,这人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他当然没有先吃,空腹喝了二十分钟的茶水。

好巧不巧,一个人接打着电话,推错了房门。

“不好意思,€€?”来人退出去之前,挂掉电话,又转了回来,“这不是邵总吗?”

邵禹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回忆。貌似是他最开始的一个相亲对象,浮夸得招人烦,姓徐?他记不住名字。

邵禹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邵总不会又是在相亲吧?”对方还来劲了,“别怪我好奇心强,话说,圈子里还有敢跟您相亲的吗?”

邵禹不疾不徐,“不劳您费心。”

徐少爷摆明了是要借机会看邵禹的笑话,报当初他看不上自己的仇。“让邵总在这儿等着,这人架子不小啊。您要是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邵禹打断他。

“至于吗?”那人刚要阴阳怪气,有人敲了敲开着的房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南弋侧身走了进来,徐少爷瞟了一眼,又瞟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邵禹,“邵总口味独特啊。”

邵禹的第一反应是有些丢脸,姓徐的讽刺得没错。但是,不管怎么样,南弋是他的客人,因为他而受到揶揄,他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迟疑了一瞬的工夫,他再要开口回护,已经没了机会。

邵禹大大方方地问,“你好,是认识的人,要坐下来一起吃饭吗?”

徐少爷哼了一声,“我没邵总那么好的胃口。”随即,扬长而去。

邵禹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南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诚恳道:“真的非常抱歉,我临走的时候接了一个急诊室同事的电话,有点儿不放心,过去看了一眼,耽搁了。”比起之前因为他自己对交通状况的误判而造成的迟到,今天这种状况,南弋心理负担会小一点。毕竟他是从事这个职业的,病人的安危高于一切。

然而短时间之内,三次见面,每每出现状况,也是有够难堪。

他认真道:“今天这顿我请行吗,不算违反协议吧?”

南弋的眸色偏淡,郑重地凝视对方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仿佛能够洞穿眼底的错觉。其实,协议这件事,略微有些尴尬,如果是换一个人提起,邵禹一定会觉得对方是在含沙射影。可南弋不是,他从神态到语气都格外真诚,让人确信他真的只是字面上的疑问。

“没关系,先点菜吧。”邵禹有被顺到毛。

“说好了我请再点,”南弋温和地较真,“我不能总占便宜,实在过意不去。”

邵禹失笑,“你占什么便宜了?”

南弋也笑了,慢悠悠道:“难为邵总口味独特,我这边却享受着秀色可餐,不是占便宜了吗?”

原来,他听到了,且听懂了。

邵禹怀疑自己好像是被调戏了,但他没有证据,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对方用一个无伤大雅的自嘲举重若轻地化解了别人留下的疙瘩,邵禹心口剩下不多的一点郁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好,你请。”邵总难得心甘情愿地妥协。

第7章 熊掌不吃白不吃

人和人之间的气场有时候很奇怪,生平第一次被夸“秀色可餐”的邵总非但没有别扭,反而好像被捋顺了毛的驴,犹自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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