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晓寒一时间有些无语,他沉默许久。将面前这个男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男子容貌清俊,四肢健全,也考上了秀才。要说个人条件,不仅不能说差,简直可以算得上不错了!
只是他家中太穷,瞧着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这便是大大的减分项了……果然是因为太穷,所以才特地娶了原身做男妻么?林晓寒心中想到。
上一世的林晓寒一心搞事业,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但个人感情却一直没有着落。
这一世他穿到个哥儿身上,面对男子的告白,倒是没什么不适的感觉。只是他到底与此人不熟,连普通朋友都不算,更别说做夫妻了!
“其实我不适合与你成婚。”林晓寒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不会做农活……”
他现在身份尴尬,寄人篱下,一时间也不好与陆秋成撕破脸。于是便想索性与对方说清楚,暂且先住在他这儿,待自己站稳了脚跟,再从陆家搬出去。
“你不需要做农活。”陆秋成闻言却是有些急了,连忙说道:“家中只有三亩田,往日里都是我来耕的,你不想做便不要做了。”
林晓寒被他这一番话堵住,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又想了想才开口说道:“我也不会做家务……你娶了我这个男妻,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陆秋成听了林晓寒的话,面色拉了下来,似乎是有些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抓起桌上的破陶碗,低声说道:“我知我家中穷,你自是不信我能对你好。不过来日方长,日久见人心!以后你便知道我不只是说几句漂亮话而已。药要凉了,我去帮你盛过来。”
说完以后,陆秋成便抓着那只破碗离开了房间,留下林晓寒有些尴尬的看着他的背影。
接着屋外便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林晓寒仔细去听,便听见一个女人似乎对陆秋成说道:“秋成啊!怎么把家里的老母鸡都杀了?这可是下蛋的鸡。还有这些好药,一副副的吃下去,家里的底子都要被他榨干了!到底不过是一个哥儿,大夫又说他身子损了,日后还不知能不能生育。你可别把那点家底都给他造了去了!”
“三婶,我心中有数。”陆秋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夫说了,好好吃药,晓寒的身子会好起来的。”
“作孽啊!”三婶又说道:“也不知你迷了什么心窍了,村里好好的黄花闺女不要,偏偏要娶这么一个哥儿。成婚第一日便闹出这么多事来!我瞧他就不像个好的!”
林晓寒闻言有些诧异,没想到陆秋成其实是有姑娘愿意嫁的,那他干嘛偏偏娶了原身这么一个哥儿呢?
又过了一会儿,林晓寒便见到陆秋成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将药碗递到他手中说道:“快喝了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仿佛刚才与自己之间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自己刚吃了他一只老母鸡。林晓寒看他一眼,老老实实的接过药碗喝了一口,苦的直皱眉。陆秋成见状便咧开嘴笑了,哄着他把剩下的药喝完道:“明日我去镇里买些糖渣,就没那么苦了。”
林晓寒点点头,他身子还未恢复,此时又累了,喝了药便重新睡了下去。
见他躺下了,陆秋成便没再说话,把碗筷收拾干净了,又将屋里打扫了一遍,忙忙碌碌了好一阵子,才吹灭了油灯,蹑手蹑脚的躺到了床上。
翌日清晨,林晓寒一睁眼,便发现身边的陆秋成已经起床离开了。
他撑起身子,感觉比昨日好了许多。起身走到桌边,便发现桌子上竟直接用毛笔写着几行字。
对陆家这样的农户来说,纸是十分昂贵的东西。因此陆秋成便将要说的话留在桌子上,回家以后再用清水擦干净便可以了,可以省一张纸。
林晓寒仔细看了看,才知道陆秋成今日一早便起床去了镇上。
走之前,他给林晓寒在灶上熬好了粥,还温了两个蛋。林晓寒起床了,便可以自己去灶上吃。中午的时候他已经和大伯家说好了,林晓寒可以跟着大伯家吃。
林晓寒睡了一夜,肚子自然是已经饿了。他推门走出屋外,观察片刻以后,便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陆家是一个大院子,陆家几房人家都住在一起。陆秋成是二房,父母早亡,住的是西面的屋子,东面和南面还住着他的大伯和三叔。
陆家的老人很多年前便去世了,陆家三房其实早就分了家。但陆家没钱修新房子,大家便只能一房分一栋屋子,其余院子茅房厨房等等还是伙在一起用。
林晓寒走到厨房门口,便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小姑娘有些弱弱的问道:“娘,这鸡蛋和白粥好像是秋成哥给他夫郎留的,让他知道了不好吧?”
“一个哥儿罢了,又不干活。哪有又是鸡蛋又是白粥的养着,你二伯二伯母知道了也不能同意!再说他早上哪吃的了两个蛋?给你哥吃一个怎么了?我这不是还留了一个给他么?”那声音正是昨夜林晓寒听到的三婶王氏的。
“一会儿我给那粥里加点水,再烧烧,不又是满满一锅粥了?”王氏说着舀了几勺水倒进锅里,搅了几下,又给灶上舔了两根柴禾。
林晓寒听到这里,故意咳嗽了一声,便踏入厨房。
刚一进门,便见到一个微胖的妇人带着一对儿女围坐在灶边。那男孩约莫十五六岁大小,叫陆冬禾,女孩儿只有十岁出头叫陆小花。
他们三人面前放着一盘杂面馍馍,一人一碗粘稠的白粥还来不及喝。陆冬禾碗边还放着一个鸡蛋。再看旁边灶上的锅里,只剩下了一锅稀米汤,白米都快被王氏给捞干了。
一看到林晓寒,王氏和两个孩子立刻变了脸色。特别是陆小花脸皮薄,格外心虚,几乎不敢去看林晓寒的眼睛。
“哎呀!秋成家的夫郎这就起来了?”王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起身笑着对林晓寒说道:“你这大病未愈的,就不要到处跑动了,刚我还说,等会儿帮你把早饭送到屋里去呢。”
这王氏别的没有,只有一条脸皮厚。自嫁入陆家以后,平日里东家蹭点,西家拿点,从来都没有吃亏过。
林晓寒面不改色的看她一眼,倒是没有直接戳穿她。而是径直走到她的位置上坐下,端起她那碗白粥喝了一大口,又拿起一个馒头道:“劳烦三婶你帮我把粥都盛好了,我现在好多了,起来活动活动也好。”
说完又拿过陆冬禾面前的鸡蛋,啪啪敲开,一口就咬掉了一半:“陆秋成也真是的,早饭就非得给我做两个蛋,还得逼着我都吃了。”
说完以后,他便又一口吞掉了剩下那半个蛋,接着几口喝完碗里的稠粥,摸出另一个鸡蛋攥在手中说道:“三婶,你看还剩了那么多白粥,我一个人也喝不下。咱们也算一家人,我既吃了你们一个馍,剩下的粥你和弟弟妹妹们便分了吧,只是记得一会儿把锅给刷了。”
说完以后,也不等王氏反应,他便昂起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厨房。
没走多远,便听到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砸锅打铁的动静。接着便是王氏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什么人啊!一个哥儿,还以为自己是大少爷呢!还让我来刷锅!我可是你长辈!”
“娘你小声点!别让人听到动静了闹笑话!”
“就是特地给他听的!就怕他听不见!”
“娘!咱们本来就理亏,嫂子八成是听到刚才的话了,当心他晚上给秋成哥告状,您就少说两句吧!”
不到中午,陆家老三媳妇在林晓寒身上吃了亏的事情便传遍了陆家,接着又传到整个陆家村里去了。
村里人闲的没事,这等八卦传得一向飞快。
这不,陆家大房媳妇李氏最是幸灾乐祸,一边在溪边摘菜,一边和自己娘家弟媳议论这事儿。
王氏自嫁入陆家以后,明里暗里让李氏吃了不少哑巴亏。李氏心中有气,这次见对方吃了瘪,心中倒是暗暗偷笑。
不过一旁的弟媳见李氏这般高兴,倒是给她泼了盆冷水:“那姓林的哥儿这般厉害,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王氏怎么说也是他长辈,他却半点也不敬重,日后在陆家恐怕还要骑到你头上来!”
李氏听了抿嘴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又不是王氏那般没脑子的,二房没有人口,陆秋成平日里忙,一直是挂在我屋里搭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林家哥儿一个人留在家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还指望着我家吃饭呢。我待他自然是一视同仁,他也说不出个好歹来。”
原来陆秋成自父母去世后,一个人吃的不方便,便每月给大房一贯钱,跟着大房搭伙。林晓寒来了以后,陆秋成便又多给了大房一贯钱,两人每月两贯钱,跟着大房吃饭。
要说在这陆家村里,物价极低,一贯钱便能买上许多米面,便是猪肉也能日日吃得了。然而大房每日吃的都极其简单,陆秋成跟着搭伙,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也不好意思让他们再另外做。便是这几日林晓寒吃的鸡蛋和白粥,也是他自己特地从县城里买回来,给林晓寒开的小灶。
第3章
到了中午,李氏便去敲门请林晓寒去大房屋里吃饭。
林晓寒这才发现,大房家的李氏正是之前在院儿门口拿着锄头与林家婆子对峙的那位妇人。
林晓寒跟着李氏到了大房的堂屋里,便见到一张八仙桌旁边放着几条板凳,上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分别是陆秋成的大伯、还有他的两位堂兄。
其中老大陆春央已经娶了媳妇小李氏,瞧着年纪不大,却已经大着肚子,脸圆圆的气色不错,已有至少五个月的身孕了。
老二陆夏苗则年纪更小些,还未娶妻,看见林晓寒进来,眼皮也不抬一下,只自顾自的拿了碗,从旁边的锅子里盛了一碗饭吃了起来。
林晓寒看着那一桌饭菜,眉头皱起,顿时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八仙桌脏兮兮的,上面满是油渍,也不知多久没有擦过了。六口人吃饭,桌上却只有三个菜。除了一个咸菜,还有一盘萝卜片和一盘大白菜。看着没什么颜色,怕是酱油也没舍得多放一点。
旁边的锅子里饭倒是不少,只是并不是白米饭,而是高粱粟米饭。这种杂粮比白米白面便宜不少,也饱肚子,但口感自然是不好。一般人家若不是太穷,也是将它们与白米面混着吃的,像这般全是杂粮的米饭也是不多。
见林晓寒站着不动,李氏便热情的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板凳,满脸堆笑的说道:“来来来,秋成家夫郎快来这里坐。咱们农家饭一向简单,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都是一家人可千万别客气,你多吃点,说着便给林晓寒的碗里盛了一大碗杂粮饭。”
林晓寒没什么胃口,只随便吃了几口,便离席了。好在他早饭吃的多,倒是不饿。只是回到屋里以后,回想起来,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
瞧陆家大房这般节省,还有为了自己嫁妆与林家人拼命的劲儿,自是不像那种不计回报便让人白吃白喝之人。
按照常理推测,陆秋成肯定是给了伙食费的。只是这伙食费也不知给了多少,吃的竟如此差。林晓寒如今寄人篱下,倒是不指望大鱼大肉,但是基本的营养也应该有保障吧?
想到这里,他又回想起方才见到的陆家大房几人,那陆春央的媳妇身子重,更是需要营养,可她瞧着也不像吃不饱饭的。
林晓寒忽然想通了什么,他啪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外,朝着院外走去。
此时正是秋天,家家户户从早就在田里忙碌。大房家的男人们也一样,中午吃了午饭,便又重新下地里去了。
林晓寒走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一个哥儿田氏。那田哥儿是隔壁老王从邻村娶来的男妻,长得五大三粗,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他早上也在溪边听说了林晓寒大战王氏的事迹。只觉得他一个哥儿这般硬气,竟让家中婶婶吃了瘪,心中也是十分佩服。
田哥儿一眼便认出了林晓寒,朝他热情的打了个招呼问道:“这不是陆秀才家的夫郎么?长得可真俊啊!身子好了么?这么快就出来下地了?”
林晓寒便也朝他点点头,开口问道:“你知道陆家三房的田在哪儿么?”
田哥儿与林晓寒同为哥儿,对他自是有几分惺惺相惜,听他开口,以为他是要去自家地里干活,便主动给他带路,边走边介绍道:“村东头溪边那一片地都是你们陆家的。你们二房就三块,在中间,两边分别是你家大房和三房的。要说陆家大房的地还是最多,足足有十亩,村里人都可羡慕呢。”
林晓寒耐心的听田哥儿介绍着村里的八卦,一边听一边四处观察,不久就来到了自家田地附近。
田哥儿正准备要把陆秋成的三块地指给他,林晓寒却并不在意,而是径直向前走去。
田哥儿一看,原来林晓寒是直接冲着大房家的地里过去了。
此时已过午时,各家各户都吃了出来的。但陆家大房几人却在田埂上坐成一团,并没有劳作,低着头也不知正在干什么。
陆春央的媳妇小李氏也在,手上端着个碗,正仰头喝着。
林晓寒走近一看,便见到一个篮子放在中间,里面放着几只白面馒头,还有一大瓮蛋花肉末汤。
原来陆家大房为了以示公平,不敢在家里吃好的,几个人每天都偷偷摸摸来地里来加餐呢。
他们此时也看见林晓寒过来了,一下子便僵在原地。片刻以后,还是陆秋成的大伯陆老大抹开老脸,干笑两声,朝着林晓寒招了招手道:“秋成家夫郎,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到地里来了?来来来,这里还剩点蛋花汤,要不你凑合喝一口?”
“不必了,我就是过来看看。”林晓寒淡淡说道。
他自是看不上这些残羹冷炙,不过事情搞清楚了,他心里便有数了,以后也好应对。
随后林晓寒转身离开,丝毫也不理会身后一脸心虚的大房众人。
待他走出一段后,小李氏才愁眉苦脸的问道:“这可咋办?咱们开小灶的事情被林哥儿知道了。他若是找秋成弟告状,他以后会不会再也不和咱们家里搭伙了?”
要知道陆家大房虽然田多,但家里吃饭的人口也多。要不是每个月有陆秋成搭伙的一贯钱,他们也过不上每日有蛋有肉的好日子。因此开小灶一事突然败露,小李氏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
“不搭伙他吃什么?”陆夏苗听了冷哼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放心吧嫂子,我之前就打听过了。这个林哥儿以前可是娇生惯养,被人伺候惯了的主儿。他压根就不会做饭,不跟咱们搭伙,那可就只能挨饿了!”
另一面,林晓寒回到田埂上,看了眼有些迷茫的田哥儿,突然开口问道:“田哥儿,这陆家村里的物价,贵么?”
说起物价这事儿,田哥儿可是有吐不完的牢骚!
“贵啊!怎么不贵!”田哥儿一拍大腿,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道:“一斤猪肉就要八文钱,鸡蛋两文钱一个。那牛羊肉和鸡肉更是贵,一般都是吃不起的。种地辛苦一年,除去自己吃的口粮,剩下的余粮能换个三五两就不错了。”
“就这么点?”林晓寒有些沉默了。
从原身的记忆里,林晓寒依稀记得,自己之前在林家一个月的月例似乎也有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是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原身吃住都在家中,自是不用花钱。这一千文就是零花,随便买几只绢花手帕的,也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