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唐慈: 【这是指南针,能为你指明方向。里面的磁铁是陛下历经千辛万苦找来的!这也是陛下让我带给你的。】
如果不是自己提交了任务成果,提前知道公子扶苏离开咸阳的事情,他和林月华也不会在这。
扶苏愕然,他还以为他的出行足够隐秘,哪成想一切都逃不过父皇的眼睛。
手中的指南针小巧精致,却似有千斤重。
什么“千辛万苦”,对于帝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虽然心下明晰,但扶苏一时哑然,却倏地轻笑出声,抬头朝咸阳城望去。
目光灼灼,似要穿透厚实的城墙,落到遥远处的宫殿,但【咸阳城】三个大字历历在目,扶苏视线描摹着这三个字,心中却念着另外三个字。
半响,微微垂眼,扶苏再睁眼时,轻柔一笑,向两人道谢。
“扶苏多谢挂念。”
马蹄踢踏,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
林月华一直匿在喉中的叹息,此时才敢释放出来。
“走向,到底是变还是没变。”
唐慈看着已经不见人影的大道, 【不知道,不过……】
…
章华台是咸阳宫内最高的建筑,只要站在最顶端,便能俯瞰咸阳城,将一切尽收眼底。
宫殿上方屹立着两道人影,首位之人的黑袍上方金龙熠熠泛光,龙首所向,是离城的方向。
而身后之人则是一身文官打扮,气质儒雅稳重,语意无奈: “陛下,公子此去不知何时再与陛下相见,真的不去道别吗?”
眺望远处的帝王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城郊的方向,长史蒙毅对与这对别扭的父子深感头疼,重重叹了口气。
这番故意的动作唤来帝王轻轻一瞥,嬴政还是开了尊口: “叹何气?”
“叹父子相隔千里,何处解忧。”蒙毅话语中带着些许调侃意味。
嬴政似笑非笑,嘴角轻启: “彼此彼此。”
说罢,便拂袖转身而去,黑袍上方的金龙猛地跃然于空中,又随之没入平静。
亲哥哥驻守边关的蒙毅:……
陛下最近嘴上功夫越发精进了。
蒙毅临走前,深深望向北方。
不管如何,望君平安归来。
*函谷关外。
两道身影骑马驰骋在山间,前方的路段逐渐狭窄。
“吁€€€€!”扶苏猛地一拉缰绳,顿时马立人站,激起层层尘灰。
被遮挡的视线渐渐清晰,马儿已经四肢落地,甩了个响鼻。
一身绿衣的扶苏似中通外直的莲枝,稳稳当当地坐于马背,偶有灰纱自马蹄下生起,试图沾染对方整洁的衣摆,却越在即将触碰到时不甘落下,更称得对方如腾云驾雾般。
章邯随之停下后,担忧询问道: “公子,陛下此番决策,是福是祸?”
扶苏望向咸阳宫的方向,伸手将怀中的诏书,轻轻地摩挲着,半响,才出声道: “我不知。”
父皇那日的神情,不似生气,也不似赞扬,他至今依然并未读懂。
但……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父皇。”将林月华的话重复说与章邯。
“况且,”
【扶苏,去看看天下,看看大秦。】
脑中响起临走前嬴政的话语,扶苏呼出一口气,温润的眼眸微动,后半句话却与远在咸阳城的唐慈相同: “父皇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扶苏将马头拉向前方的函谷关,嘴角勾起,一时意气风发,朝呆愣的章邯微一眨眼,笑道: “大秦男儿,应当建功立业,既有机会,何不闯荡一番!”
自那时,他说不定就会明白,父皇未与他言明的为所何。
说完,便驱马进关,章邯视线追随着前方展现恣意的公子,也架马直追,回应声在富有节奏的马蹄声中异常嘹亮。
“诺!”
…
【公子扶苏,二十有一。
刚毅勇武,为人宽仁。
然,皇族子孙不知边疆连绵,将士苦楚,位居高位,享于咸阳,无疑于坐享其成矣。
今遣公子扶苏至北关幕府,入军营,由将军蒙恬所辖。
秦始皇元年六月末。】
…
诏书一下,全城哗然。
秦始皇并未立储,但长子扶苏品行才华,深得百姓青睐,无疑是老秦人默认的继承人,就连新秦人也是如此认为。
万万没想到秦始皇竟然一纸王书,将颇受期待的继承人遣至边疆。
虽然老秦人不怕战,但战场刀剑无眼也是不挣的事实,百姓即激动,又担忧。
激动这位新将士会收获何等战功,又唯恐对方牺牲战场,大秦无人难当大任。
但伤疤是秦国百姓的徽章,总归激动颇多。
诏书只说遣扶苏去边关,并未具体说明对方离开的日子,只是百姓们时常会守在城门边,想着送对方一帆风顺,却总是不见人影。
渐渐地,人们才恍悟,对方或许已经悄然离开了王城。
…
诏书昭告后的第二天。
“啪!”报纸被愤然甩到案几上,林月华淡定喝茶,丝毫没有被眼前之人的情绪影响半分。
纪子昂眉毛愤怒地扬起,大声质问林月华, “你看这是什么?!”
林月华自无不应: “报纸。”
纪子昂喉头一哽: “我当然知道是报纸!我是问上面的内容。”
指着报纸上面的头版【秦始皇疑似重用公子扶苏,派其前往北抗匈奴?】
“扶苏不在咸阳城了你们为什么不和我说?!”
“害的我跑遍了宜春宫!都没找到人!”
“怪不得那天不和我去!!原来是打算自己偷偷地去会见扶苏公子!!”
说一句指一下,案桌被戳得“嘭嘭”响,搭配上纪子昂中气十足的质问,一时间竟有些气势。
可惜,林月华已经直面过老祖宗森然漫天杀意,纪子昂这点水平在她眼里,最多算是小狗吼叫。
“你不是要去采访吗?”
“扶苏都不在宜春宫我采访谁??”
纪子昂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月华,目光含泪,似乎在看一个翻脸不认人的渣女: “我们互相扶持,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升官发财,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
居然这么重大的消息也不共享。
林月华放下茶杯,幽幽道: “感情?感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东西。”
一听这著名学家€€€€懒羊羊的语录,纪子昂彻底绷不住了,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放到林月华面前,悔恨道。
“亏我还想让你高兴点,求陛下找了一卷扶苏的课卷给你!!到头来我成沸羊羊了?!”
林月华一顿,纪子昂踉跄地退后几步,仰天长啸: “可恶!我也想做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但是我做不到啊€€€€!老天爷!为什么我不能做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那卷竹简被黑帛仔细包裹,林月华将其中的竹简拿出来。
竹简表面干净光滑,一看便是有人经常擦拭把握,尾端有一个规整的圆形小孔,串引着一根黑线,下方系着一块木制小牌。
林月华放下黑帛,伸手接住略微摇晃的木牌,才看清上面有一行细小的大篆,写着€€€€【秦王政十四年初,秦败于李牧见解。】
林月华认得这字迹,是老祖宗的。
没有打开竹简,林月明细细摩挲着木牌边缘,眼眸微垂,低喃叹息道: “老祖宗现在才是最难过的人吧。”
将自己的亲儿子送上战场,没有哪个父亲不会担忧,更何况对方是自己用心培养的继承人。
纪子昂吵闹的声一顿,看着林月华手中的竹简也歇了情绪,放下脑袋两侧高高立起的手臂,一时也哑了声,半响,看着停在树枝上的鸟儿,说起另外一件事情。
“我爸从小严肃,一开始并不支持我报传媒,觉得传媒没有出路,想让我学计算机,科技发达,哪里都能落个好工作。但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对方只是习惯性的控制,控制即将脱离手心的孩子。”
“为此我们大吵一架,冷战了一个月,但在我报道那天……”
忽然间刮起一阵风,摇起枝头,惊鸟腾空,掠过盈盈眼眸,纪子昂眼里露出怀念: “他握着我的手,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拍了拍我的手就让我离开了。”
“那个瞬间,我突然明白了,老爸只是希望我好,仅此而已。”
哪怕自己退让一步。
纪子昂笑道: “如果陛下再坦诚一些就好了。”
坦诚一些,言明爱意,就不会让做儿子的,不得不揣摩对方的心思了。
林月华收回视线,将手中的小木牌轻轻翻面,除主人无人可见的赞言,现今展现于世€€€€【尚且稚嫩,但出类拔萃。】
林月华将竹简小心地再次用黑帛装好,重新说放到纪子昂面前, “还给老祖宗吧。”
老祖宗的这份呵护,她无法心安理得的收下。
纪子昂心领神悟,没有过多的推辞,将竹简细致放好,突然补充道: “就算如此!不代表我原谅你们两个的欺瞒!!”
林月华不可置否,但纪子昂说出来后,心里舒服多了,这才问起另外一个“背叛者”。
“说起来,唐慈人呢?”纪子昂脑袋一歪, “好像今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四大发明已经做出了三种,正研究着最后一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