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熙说着说着,忽然就沉默了起来。
“是因为什么啊?”任轻秋侧着头看向了白予熙。
白予熙扫了任轻秋一眼,没有接这句话。
“不过,有人只要过几招就能看出来对方是谁吗?”任轻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不是吧?我有点不信啊。”
“一流的攻击手,就算闭着眼,和对手过上三招,就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再来,你和孔上校……”
任轻秋看了一眼白予熙,打算接着往下听,谁知白予熙直接轻轻‘哼’了一声,话锋一转,
“前不久,北军的档案室被人入侵了,侵入的人,我推断是一个学生。”
“哦,”任轻秋懒懒地耸了一下肩,
“但是,怎么会有学生对档案室感兴趣啊?”
“那要问你了,档案室里面有你的€€€€忍冬的信息素的气味。”
白予熙抱起自己的肩膀。
“……”
任轻秋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托着下巴看着白予熙,“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见面吧?你对我的存在是不是过于敏感了啊。”
她嬉皮笑脸的。
€€€€就连这种时候也不正经。
白予熙沉默,不理她,从容地把手交叠在胸口前面,
“你去档案室,是为了查过去案件的资料,因为这个资料,不可能在随处可见的地方拿到€€€€”
“当年一起被叫做东部军学院的双子星的除了孔上校,还有一个人,她们两个,”
白予熙垂着眼睫看着任轻秋,喉咙微微一滚,“……很熟悉对方。”
“她们的话,通过一个招数,可以看出来对方是谁不奇怪。东部军学院因为这个学生捅下的篓子,一直十分紧张,为了撇清关系,也不遗余力地封锁了这个人的消息,现在,只有档案室能拿到这个人的资料。”
“熟悉孔上校还有井局长,和他们有着密切的关系,知道AJL823这把枪,射击技术很好,在这几件事情之间,得出一个共同的交集点€€€€”
任轻秋肩膀往后收,看向夜空微微一笑。
“€€€€黎北。”
白予熙平静地看向了任轻秋,一字一句地道:
“任轻秋就是黎北。”
任轻秋视线看向远处,吐出了一口气,冬夜里面,白雾好像模糊了她的视野。
夜色渐浓,月亮高挂夜空,看着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想起以前,自己也常常在这里违纪看月亮,但是当时的画面却只能回想个大概模模糊糊的不清楚了,倒是后来,看守所单人房的墙的痕迹却能回忆得细致入微……
一想到这时,她就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错了,不禁叹了一口气。
“对,是我。”
任轻秋嘴唇微微一勾,“恭喜我们的长官答对了。”
她平静的态度让白予熙沉默了许久。
白予熙本以为说出这句话,任轻秋会抵赖,会找借口,但是,这人这么坦坦荡荡地看着自己,反而让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任轻秋无所谓吗?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不继续说话了?”任轻秋一笑。
白予熙吸了一口气,严肃地看向任轻秋,
“你为什么不在孔上校面前掩饰一下?”
“怎么,你担心我被她抓回去?”任轻秋笑了笑。
“……我不是。”
白予熙皱眉。
“……”
任轻秋看着她笑了笑,“不认不就好了吗?孔€€希难道还能按着我的脑袋逼着我承认我是谁吗?”
白予熙听着她说的话抿了一下嘴唇,不再说话。
“还有什么要问的?”
任轻秋笑了笑。
白予熙皱着眉问,“……你是怎么从看守所逃出去的?”
“这个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任轻秋十分不正经地笑了笑,
“我要是说我没有逃狱,也没有任何亏心的地方,你信吗?”
白予熙沉默了几秒,“……我信。”
任轻秋看着白予熙,许久没能说话。
“怎么突然变安静了?”白予熙开口。
任轻秋顿了一下,
“其实,我还以为你要是发现我是谁了,应该是首当其冲把我押到监狱里面去的那类人。”
“事情没有具体调查,不能盖棺定论。”
白予熙一板一眼地回答,
“但因为我对你的了解,我选择相信你。”
任轻秋摸了一下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有些发怔,
“你对我有些过分信任了啊。”
任轻秋一下子抱住了白予熙的肩膀,“值得表扬。”
“我还不需要你来表扬。”白予熙冷冷地哼了一声。
任轻秋乐不可支地笑了出来。
东部军的€€望塔因为本来就建在高地,所以可以看清楚市区的全貌。
这里的景色对于鸟来说千篇一律,平常得像是家常便饭,对于人来说,却是很难得一见的。
“我以前每次到这里来一定会被白卿宵罚。”
任轻秋眯了眯眼睛,寒风刮起了她耳边的碎发。
“但是这里真好啊,夜景是最好看的。就算罚我多少次……我可能也不会后悔,因为这里风吹得人舒服,月亮也很圆。”
“你不是问我,怎么看守所逃出去的吗?”
任轻秋看向了白予熙,声音轻描淡写的。
“我没逃。”
“不过,我要真能逃的话,可能也是想逃的,因为那个地方太黑了,有些时候我梦里醒来,都会觉得没有办法呼吸……怎么说呢,就是透不过气。那是个连窗口都没有的地方。看不见月亮。”
任轻秋看着不远的月亮,吸了一口气。
白予熙直视着任轻秋的眼睛,没有打断她。
“在那里面,第二天的生活就是第一天的重复,盘查,询问,复述,其实只要跟着那些人说,‘对,是我做的’,然后在那个地方签上我的名字,那我就会轻松了……只要签上名字,就可以呼吸一口空气了。”
“只是,承认我干过的事情,我愿意,承认自己没有干过的事情,我不想。”
任轻秋看向了白予熙的眼睛,若无其事地一笑,
“因为只要你承认,那以后什么会变质了。”
白予熙的喉咙微微一滚,“你一直就在那里?”
“一百四十七天,一直在那里。”任轻秋看起来有些自豪,
“我觉得这其实算是一种磨炼,磨炼我的意志,磨炼我的人格。”
“只不过,真没意思啊,一百四十七天。”
“后来吧,有人蒙住了我的眼睛,押着我去了一个地方,然后,我被摁在了地上,可能是有人往这里开枪了吧……”
任轻秋指了一下自己的头。
“醒过来呢,”任轻秋看着白予熙笑了一下,“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不过,我想尸体已经被人处理了吧,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信不信,就看你了。”任轻秋笑了一下。
但是,听着她的话,白予熙没有笑。
任轻秋把自己的外套搭在了白予熙的肩膀上,接着抬头看向了月亮,
“哎呀,我真没想到,你也会来看风景,稀奇啊,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肯定不信。”
许久,没有听见有人回答,任轻秋慢慢地回过头,看向了白予熙。
但看着不远处的月亮,白予熙眼里有泪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滚落下去。
看着这画面,任轻秋愣了一下。
白予熙这人从小就傲得很,不可一世。
她以前就常常逗这个人,但白予熙小朋友总是可以忍着不哭€€€€这让任轻秋一度相信这个小朋友要是被人看见了哭,肯定会羞得一下子抽出军刀把看见的人灭口……
但是,就这么一个人现在却在自己的面前落泪……
任轻秋把白予熙耳边的头发撩到了耳后,擦了一下她眼角的眼泪,又笑着逗起她来,
“怎么哭了?这不像是长官你的风格啊。”
“闭嘴。”白予熙压了一下自己帽子。
任轻秋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