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rek!你怎么在这里呀!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顾北陆的心跳似乎在此刻漏了一拍。
等他回过神来,俞夕已经站在他面前,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把给他买的牛奶放进他手里。
顾北陆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他对俞夕的感情就没变过。从当年俞夕穿着小鲨鱼的衣服,第一次念出他的名字时,他就喜欢上了。
那个走路跌跌撞撞的小鲨鱼。
那个就算被他凶得害怕,也要给他贴伤口的小鲨鱼。
那个很好骗,很容易哭,但笑起来能温暖全世界的小鲨鱼。
“Derek,你怎么了?”俞夕发现他眼神有点呆滞,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已经长大了的少年笑容依然明亮温暖,能够瞬间融化最冷硬的冰山。
微风中,少年衣摆轻轻飘扬,露出一节雪白的细腰。
顾北陆拥人入怀,像过去九年的每一次拥抱一样。
俞夕习惯了这样的拥抱,但也觉得今天的拥抱的时间有点长。他拍了拍顾北陆的背,问他是不是累了。
顾北陆也不回答,就是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吸了几口,安静而漫长地拥抱着。
俞夕只当他是中考这段时间太辛苦了,手顺着他的后背安抚地拍了一下又一下,就像小时候顾北陆拍他一样。
毕竟他们所有人都只管着自己复习,而顾北陆虽然保送了,但要管他们几个人的学习,还有一直在维护小程序,让更多的人可以使用。
顾北陆太不容易了,俞夕心里想着,这个暑假得让他好好休息。
“Derek,”俞夕用脸蹭了蹭他的头发,软软地说,“谢谢你。”
顾北陆闷在俞夕的颈窝里,嗯了一声,不愿动弹。
这是他确定自己心意之后的第一个拥抱,他想让它无限延长。
最好时间能够定格,他们能够这样永远地抱下去,永远都在一起。
六月下午的阳光很烈,顾北陆身体本来就是个火炉,俞夕脖子被炙热的气息缠绕着,很快就出了汗。
但他也没催顾北陆,就这样乖乖地站着,保持着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
顾北陆还是一动不动,但心脏正经历着一阵阵滚烫,就好像里边包裹着刚刚苏醒的岩浆。他紧紧咬着自己的牙根,才没忍住了咬一口小棉花糖的冲动。
以前他会千方百计地哄俞夕给他咬,但现在反倒不敢了。
他怕这一咬,就会收不住。
直到俞夕从他口袋里摸到了奶糖,他才抬起脸,接过糖给人剥糖纸。
俞夕觉得他太累了,非要把这颗糖给他吃。
“我不累,你吃。”顾北陆把糖送到他嘴边,“张嘴。”
俞夕不信,说如果不累怎么会趴在他肩上那么久,分明就是累了。
顾北陆理亏,看了看手里奶白的糖,再不吃就要被晒化了。
他磨了磨后牙槽,低头咬了半颗。
然后二话不说,把剩下的半颗塞进俞夕嘴里。
俞夕不管长多大,一吃到奶糖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得不得了,并没有在意他们是怎么分享一颗糖的。
熟悉的奶香味充满口腔,他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嘴唇更红,更水嫩了。
顾北陆移开了视线,把嘴里的半颗糖咬得稀巴烂。
*
初三的暑假,时间很充裕,俞夕和沈迪他们去海洋馆做义工,顾北陆在家做小程序的优化。
他的小程序已经普及到了全区的学校,有科技公司向他开价想买断,但他拒绝了,并且把使用权免费开放给所有学生。
因为这件事,天才青少年协会邀请他去做演讲,要给他颁发少年领袖奖。
颁奖典礼在南方一个沿海城市,他问俞夕想不想顺便去旅个游。俞夕一直想去那座城市,因为听说海景很美。但因为和海洋馆的安排撞上了,他没办法抽身。
顾北陆看了一眼工作安排表,那一周慢慢当当全是值班,从早到晚,连周末都要去工作。
“这什么鬼地方,还让不让人休息?”他很不满,拿起手机就要去投诉。
俞夕赶紧把手机抢过来:“很多小学生暑假都会去海洋馆,加上有同事生病了,人手不够,所以忙一些。”
顾北陆捏了捏他的脸,心疼死了。好不容易养出的那点肉,做这两星期义工全掉光了。
他本来就反对俞夕去给鲸鱼扫大粪,现在对那个鬼地方的意见更大了。
他小心翼翼养了快十年的宝贝,平常都舍不得让人提一点重物,现在居然去扫大粪累成这样!
“人手不够是他们馆长要解决的问题,不是剥削员工的借口。”何况还是免费的义工!顾北陆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还是坚持要投诉。
俞夕着急了,他一着急就扯着顾北陆的衣角不放,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馆长人很好的,海洋馆这几年效益不好,而且他们把钱全都投在给动物治病上了。”他说得很认真,一点儿不马虎,“这是我们省最后一家海洋馆了。”
小学时他经常去海洋馆,能再跟海洋动物互动他很开心。这是全省小朋友们接触海洋世界的唯一途径了,如果关门了该有多遗憾啊。他光是想到有关门的可能性,心里就难过得叹气。
顾北陆把手机丢在桌上,不满地说:“今天开始,你每顿要吃两碗饭。”
不能再瘦了。
*
A省,青少年科技中心。
两年一度的天才青少年表彰大会上,顾北陆在满堂的掌声中结束了他的演讲。
一下后台他就放下奖杯,拿出手机。刚点开置顶信息,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顾北陆。”
他闻声回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好久不见。”
顾北陆一眼认出了对方。
“程亮。”
程亮身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副商业精英的模样。
“恭喜啊,这个奖你实至名归。这些年我一直关注你的竞赛情况,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成为最年轻的得主。不愧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人。”
但凡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这场对话就会变成商业互吹。
可是顾北陆没接话。他觉得程亮跟以前不一样了。
按年龄算,程亮也就大一大二,但身上已经没了从前的那股书卷气,全是世故圆滑。
程亮问他:“有空吗?晚上一起吃个饭。”
顾北陆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名牌:“程理事,抱歉,我晚上的飞机。”
“哦?这么赶?不参加晚宴?”程亮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可惜了,我的团队还有个学会项目想跟你谈。”
顾北陆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我真的有事要回去。”
程亮觉得这小孩真有意思,都比他还高了,但性格却一点都没变。
他笑了笑,又说:“顾北陆啊,你还是这么有个性。对了,你那个弟弟怎么样?”
顾北陆停住,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立即警觉起来。
“我没有弟弟。”
以前别人说俞夕是他弟弟,他不会否认,还巴不得全校都知道,他是俞夕的哥哥,谁敢欺负他弟弟他就打谁。
但是现在,他不想俞夕仅仅只把他当哥哥。
这个身份,总有一天要被别的身份代替。
程亮说:“就是那个可爱的小鲨鱼啊。”
听到这个称呼从程亮口中说出来,顾北陆好不容易才压下心里的怒火。
当年俞夕路过科技社的摊位就赖着不肯走,一口一个哥哥地夸程亮,这件事对顾北陆来说本就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叫俞夕。”顾北陆拳头都硬了,他从小就听不得别人喊俞夕小鲨鱼。
程亮顿了顿,突然剑眉一挑:“啧,这么紧张?”
顾北陆也失去了耐心:“你想干什么?”
程亮又好奇:“你们在一起了吗?”
顾北陆冷冷道:“关你屁事?”
“哦,还没有啊。”程亮从他的反应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那你要抓紧了。你们高中了吧?他这么可爱的男生,在高中很受欢迎的。”
顾北陆眉心紧拧,程亮又说:“不信?你看我就知道了。小学见过他两面,我能记到现在……”
程亮的话越来越密,他每说一句,顾北陆的脸就暗下去一分。
到最后,顾北陆连招呼都没打就转身走了。
他很烦程亮,但不得不承认,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有些话真被程亮说中了。
自从他意识到他对俞夕的感情之后,他就有些不安,以致于最近都不太敢跟俞夕贴得太近,生怕会把俞夕吓到。
*
飞机一降落,顾北陆就直奔海洋馆,达到时正好到了俞夕的下班时间,但人却还没出来。
门口的售票人员说今天福利院和兴趣班的孩子们都来了,人比较多,志愿者们都还在里边工作。
顾北陆买了票进去,还戴上了口罩,他最讨厌密闭又拥挤的地方。
本以为儿童专场会闹哄哄黑压压的一片,结果几十个小朋友都安安稳稳地坐着。有一半在跟沈迪和林芸学画画,三笔两笔就勾勒出一只海豚的简笔画。另一半在听苏韦凡和杨辉讲海洋科普。
他看了一圈,就是不见俞夕。
有个小朋友举手提问:“哥哥,美人鱼什么时候出来啊?”
沈迪看了看表,然后神神秘秘地说:“快了,你们再数十个数,美人鱼就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