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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29-33)

他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脖子,我搂紧他,轻轻摇晃着,好像他是我的孩子一样。“你还有时间,亨利,”我轻声说,“你还年轻。有能力,能生育。如果王后能够放手,你仍然有机会获得继承人。”
他难以慰藉,像个孩子似的抽泣着,我轻晃着他,不再尝试说服什么,只是抚摸着、哄着、呢喃着“好了,好了,好了”,直到他悲戚的风暴平息,沉沉睡去,他依然躺在我的怀中,睫毛上泪水密布,可爱的嘴唇颓丧地耷拉着。
我依旧无法入眠。他的脑袋重重压在我的大腿上,我用胳膊支撑着他的双肩,整晚都在祈祷自己不要移动。这一次我思绪万千。我头一次听到家族以外的人对王后的威胁。这是国王的金口一言,对于王后来说将比以往的任何事都要更加严重。
天亮前亨利辗转起来,就拉我开始*。他很快完事,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又昏昏沉沉地睡着,直到寝宫侍应端着一罐热水进来为他洗漱,小厮来把炉火拨旺,他才醒过来。我把围在我们周围的床帏拉开,披上我的长袍,穿上高跟鞋。
“今天和我一起去打猎吗?”亨利问。
我伸展着整晚撑着他的发僵的脊背,仿佛完完全全没有一点疲惫似的微笑着,“哦,好啊。”我高兴地说。
他点点头,“弥撒之后去。”他说完便要我退下了。
我走出去。乔治如往常一样忠诚地在前厅等我,手里把玩着一个镀金的填满药草的香盒,深嗅着。我从国王房间中出来时,他多看了我一眼。
“有麻烦?”他问。
“不是我们的。”
“那就好,是谁的?”他愉快地问着,拉我搭着他的手臂,悠闲地伴着我走出房间,走下楼梯到大厅中。
“你能保密吗?”
他露出不确定的神情,“告诉我,让我自己判断吧。”
“你觉得我是个十足的笨蛋吗?”我恼怒地问。
他露出他无比迷人的笑容,“有时候是,”他说,“说说吧,什么秘密?”
“是亨利,”我说,“他昨晚哭了,说上帝的诅咒让他没有儿子。”
乔治停下来。“诅咒?是他说的诅咒?”
我点点头。“他认为上帝不赐给他儿子,是因为他娶了他的嫂子。”
哥哥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神色。“来,”他说,“快点走。”
他拉着我走下第二层阶梯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我还没更衣呢。”
“没关系。我们去找霍华德舅舅。”
“为什么?”
“因为国王终于走到我们希望的那一步了。终于,终于。”
“我们希望他认为自己被诅咒了?”
“老天爷,当然了。”
我停下来,想要把手从他肘弯里抽出来,但他死死抓住,拉着我向前走。“为什么?”
“我就说你是个傻瓜嘛。”他干脆地说,伸手去敲舅舅的房门。
门开了。“最好是来说要紧事的,”还没看到我们,舅舅就警告道,“进来。”
乔治把我推进去,随后关上门。
舅舅坐在他的起居室的小壁炉前,披着一件裘皮长袍,旁边放着一壶麦芽酒,一捆纸张摆在面前。没有其他人在房间里。乔治迅速打量了房间一圈,“方便说话吗?”
舅舅点点头,等待着。
“我刚带她从国王床上回来,”他说,“国王对她说,他没有子嗣是因为上帝的旨意。他说自己被诅咒了。”
舅舅锐利的目光扫到我的脸上,“他这么说了?他说到诅咒了?”
我迟疑了。亨利在我的怀中哭泣,抱着我,仿佛我是世间唯一懂得他伤痛的女人。一种背叛的感觉一定流露在我的脸上,于是舅舅笑了两声,把一截木头踢进壁炉的熊熊火焰中,示意乔治让我坐到火炉边的长凳上。“告诉我,”他不动声色地威胁道,“要是你今年夏天想在希佛见到你的孩子们,要是你想在你的儿子能穿裤子以前见到他,就告诉我。”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30)
我点点头,吸了一口气,一五一十地把国王在他的床上,在黑暗和隐秘中对我说的话,我的回答,和他如何哭泣与入眠告诉了舅舅。舅舅的脸像一张大理石的的面具。从那上面我什么也解读不出来。然后他笑了。
“你可以给奶妈写信,让她把你儿子带回希佛。这个月你就可以见他了,”他说,“干得不错,玛丽。”
我还在犹豫,他挥手让我走。“你可以走了。哦,等等,你今天要和陛下去打猎吗?”
“是。”我说。
“如果他今天,或者别的什么时候再说起这事,就照现在这样做。继续演下去。”
我犹豫着,“要怎样做?”
“故作糊涂,”他说,“不要鼓动他。我们有顾问负责给他理论上的建议,有律师负责离婚方面的问题。你只要继续装傻卖乖,玛丽。你做得很漂亮。”
他看到我受到了羞辱,笑着把我推给乔治。“她在姐妹二人中更乖巧些,”他说,“你是对的,乔治。她是我们上位的完美的垫脚石。”
乔治点点头,迅速带我走出房间。
我感觉到自己在颤抖,对于自己的不忠和对舅舅的愤怒交织成一股悲愤。“垫脚石?”我怒喊道。
乔治把手臂伸过来让我拉住,用手紧紧按住我颤抖的手指。“当然了,”他温和地说,“想着让家族飞黄腾达是舅舅的职责。我们每个人都不过是这条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我想甩脱他的手,但他抓得更紧了。“我不想当垫脚石!”我大声说,“如果让我选,我宁可当以个肯特郡的小地主,每晚我的两个孩子可以睡在身边,我的丈夫是个爱我的好男人。”
在阴暗的庭院中,乔治微笑着,用一根手指抵住我的下巴,让我面对着他,然后轻轻吻了吻我的嘴唇。“我们都想这样,”他用动听的伪善宽慰我,“我们内心深处都是单纯的人。但有些人就是注定要做大事的,而你是宫中最尊贵的波琳家的人。开心点,玛丽。想想这次的消息该让安妮多么不舒服吧。”
那天我随国王外出进行了一场漫长的狩猎,我们沿着河骑了几英里追一头鹿,最终猎犬们在水中制服了它。回到宫中的时候我几乎精疲力竭到哭出来,但没有时间稍作休整。傍晚在河边有一场野餐,将有乐师在驳船上演奏,还有一出由王后的女侍从表演的舞台剧。国王、王后、女侍从们还有我在岸边观看,三艘驳船缓缓驶向上游,悠扬的歌声汇入急流的河水。安妮坐在一艘驳船上,将玫瑰花瓣撒向河中,她站在最前面像一尊船头雕像,我看到亨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她。船上其他几个站在她的身旁的女侍从,在协助下登岸时就故意摆弄衣裙。但唯有安妮有那样典雅、自信的步态。仿佛只要她动一动,全世界的男人都会看着她。她的姿态彷佛令人感到不可抗拒。而正是因为她那自若的力量,宫中的每一个男人也确实都在看着她,确实感到她的不可抗拒。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站在另一艘驳船上的年轻男人们跃上岸,在她面前一阵猛冲。安妮退后到驳船踏板上,笑着仿佛惊讶于宫中这些年轻人的鲁莽。我看见亨利听着她的一串笑声,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安妮一甩头,从他们面前走开了,仿佛他们没人有本事取悦她,她径直走到国王和王后面前,行了一个礼。
“演出是否令陛下满意?”她问道,仿佛这是她为他们设列的款待,而非王后为娱乐国王安排的舞会。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31)
“非常美妙。”王后克制地说。
安妮的目光从低垂的睫毛下向国王投去一瞥,然后又深深行了个礼,信步走到我面前,坐在我身旁的长凳上。
亨利回到与妻子的对谈中。“今年夏季巡游的时候我要召见玛丽公主。”他说。
王后掩盖住她的诧异。“我们在哪里见她?”
“我说我要见她,”亨利冷酷地说,“她就要到我要求见她的地方去。”
她没有被吓住。“我是想见见我的女儿,”她坚持说,“自从上次和她分开已经好几个月了。”
“也许吧,”亨利说,“她可以去拜访你。不管你在哪儿。”
王后点点头,她意识到,正如在场的每一个宫廷成员都竖起耳朵听到的,今夏她将不会和国王一同出游。
“感谢您,”王后保持着微薄的尊严说,“承蒙您的好意。她曾写信给我,说她在希腊文和拉丁文的学习上颇有进展。我希望您会看到她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希腊文和拉丁文对于让她生个儿子或继承人没有什么用,”国王冷漠地说,“她最好不要长成一个不入流的学究。一个公主的首要职责是成为一个国王的母亲。你是知道的,夫人。”
这位西班牙伊萨贝拉公主的女儿,欧洲最有学识和教养的女人之一,握紧了她放在腿上的双手,低下头看着她细瘦手指上巨大的戒指。“我了解得很清楚。”
亨利跳起来,拍拍手。乐师们立即停下来,等他指示。“奏一支乡村舞曲,”他说,“让我们在晚餐前跳一曲。”
乐师们立刻奏起一支轻快、富有感染力的吉格舞曲,朝臣们纷纷各就其位。亨利朝我走来,我站起身打算和他共舞,但他仅仅冲我一笑,然后把手伸向安妮。她低垂着眉眼,看也不看地从我身边走过去。令人沮丧的是,她的礼服还刮过我的膝盖,仿佛我应该站得更远点,把她的路让开,仿佛每个人都应该趁早退开,让安妮通过。她走开了,当我抬起头时,对上了王后的视线。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而我似乎看着一群鸟在鸽笼中扑腾争斗。这些都没什么意义。到时候它们都会被人吃掉。
我狂热地期待着宫廷开始夏季巡游,这样我可以去希佛见我的孩子了,但事情耽搁了下来,因为沃尔西主教和国王未能对先去哪里达成共识。主教正与英格兰的新盟友—法国、威尼斯和罗马教皇深入接触,商谈对抗西班牙,他想让宫廷不要远离伦敦,一旦发生战事他能尽快找到国王。
但伦敦城中有疫病,所有的港口城市都有疫病,而亨利恐惧疾病。他想要远远地跑到乡下,那里水源甘美,请愿者和乞丐也不能从闷罐一样的城里跟来。主教竭力说服,但亨利逃离疫病和死亡的决心不可动摇。他宁可亲自跑到遥远的威尔士去见玛丽公主,但就是不能留在伦敦附近。
没有国王的明令许可和乔治的护卫,我哪里也不许去。他们两个正在封闭球场的炎炎烈日下打网球。我看到乔治打出漂亮的一击,网球“砰”的一声弹在悬檐上,然后滚入场中,亨利早已做好准备,重重地将球击到墙角。
乔治像剑客一般举起一只手承认得分,然后再次击出。安妮在球场一侧,同其他几个女侍从坐在阴凉处,端庄、沉静得像喷水池中的小雕像,各个都是精心打扮,等候沐恩。我克制住一时的冲动,没有坐到她身边去争辉,而是站到后面等待国王打完比赛。
自然而然是他赢了。乔治和他打到赛末点,然后毫无悬念的失手。女宾们鼓起掌来,国王转过身,红光满面地微笑着,然后看到了我。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32)
“我希望你没有在令兄身上下注。”
“我绝不会在任何竞技比赛中与陛下对赌,”我说,“我可得守住自己那点而小财。”
他微笑着从侍童手里取过汗巾抹了一把通红的面颊。
“我来是恳求恩典的,”趁还没有人来打扰我赶忙说道,“我想探望我们的儿子,还有女儿,想在宫廷出去巡游之前走。”
“鬼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亨利说着,眉毛就拧了起来,“沃尔西老是说……”
“如果能即刻动身,我一周内便会返回,”我轻声说,“然后与您同行,您决定去哪都行。”
他不希望我离开。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我飞快地瞥了乔治一眼,催他出面帮我说情。
“那你回来的时候就能告诉我们孩子近况如何了!”乔治说,“看看他是不是和他的父亲一样英俊和强壮。保姆有没有说他是金发?”
“是都铎家的金发,”我赶紧说,“不过没人能告诉我他是不是比他的父亲更帅气。”
在亨利情绪低落之前,我们抓住了最后一丝兴致。他的笑容回来了,“啊,你的嘴真甜,玛丽。”
“在与您一同出游前我真想看看他有没有被照顾妥帖,陛下。”我说。
“那好啊。”他漫不经心地说。他的眼睛从我身上转向安妮,“我会找点事情做的。”
她身边的女宾们见他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全都微笑起来。更胆大的甩着头发、转过肩膀,像练马场中训练有素的马驹一样卖弄姿态。只有安妮瞟了他一眼,就把头转开了,仿佛他的关注是件无关紧要的事。她转移视线冲弗朗西斯微笑,她侧首的姿态动人心旌,犹如任何一个女人低声的暗示。弗朗西斯立刻走到她的身边,抬起她的手,凑到嘴边亲吻。
国王的脸色难看起来,安妮的鲁莽让我大惑不解。国王把汗巾搭在脖子上,打开网球场的门。女人们全都惊讶地站起身,屈膝行礼。安妮四下看看,才悠然把手从弗朗西斯爵士的亲吻中收回,浅浅行了个礼。
“你倒是有没有看一眼比赛?”国王没好气地问她。
安妮站起身,微笑地望着他,仿佛他的不悦毫无意义。“我大约看了一半。”她蛮不在乎地说。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半吗,女士?”
“我为何要看您的对手呢,陛下?既然您在场上。”
沉默了片刻,他大笑起来,周围的宫人们也一同谄媚地笑起来,好似前一秒谁都没有屏息静观她的无礼。安妮面带灿烂狡黠的微笑。
“看来这场比赛对你没什么意义,”亨利说,“所以你只看了一半。”
“我只看阳光,不看阴影,”她伶牙俐齿地说,“我只看白昼,不看黑夜。”
“你说我是太阳?”他问。
她笑了,“令人目眩,”她轻声道,话语中极尽狎昵的奉承,“光芒耀眼。”
“你说我光芒耀眼?”他问。
她瞪大了双眼,仿佛诧异于他的误解。“我是说太阳,陛下。今天的太阳真耀眼。”
希佛如一座灰色的塔楼岛,耸立在肯特郡郁郁葱葱的田野中央。我们从庄园东口一道疏忽打开的门进入,背着西沉的落日骑向城堡。凌乱的红瓦屋顶反射着金色的夕照,灰色的石墙倒影在护城河平静的波光中,看上去像有两座城堡,一座浮动在另一座上,恍然我梦中的家园。一对野天鹅浮在护城河上,轻咬着对方,弯曲的脖颈构成心的形状。它们同倒影相映成趣,城堡的倒影在它们四周摇曳。
“真美,”乔治信口说道,“让人想要永远待在这儿。”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33)
我们绕过护城河,越过了跨在河面上平坦的厚木桥。一列鹬鸟从苇丛中惊起,骚动声让我疲乏的马儿吓了一跳。河岸两旁牧场上的牧草都已收割,芬芳的草香飘荡在晚风中。我们听到一声呼喊,只见父亲的两个侍卫身着制服,慌慌张张地从门卫室跑出来,站列在吊桥旁,用手遮在眼睛上避光。
“是少爷及凯利夫人。”一个侍卫大声喊道。站在后面的一个伙计转身跑进庭院报信,我们让马放慢步伐,钟楼开始鸣钟,侍卫们从门卫室冲出来,仆人们纷纷跑进庭院里面。
对于我们的侍卫们的低效,乔治对我报以苦笑,他勒马后退好让我先通过吊桥,走到拱门的铁闸门下。每个人—从在厨房里转烤肉叉、穿着又脏又破衣服的伙计到正在打开大厅房门、吆五喝六地叫唤屋里的仆人的管家—都跑到中庭来。
“我的大人,凯利夫人。”她说着走上前来。备餐室的仆从也跟上来,两人都躬着身。一个马夫接过我的缰绳,卫队长帮我跳下马鞍。
“我的孩子怎样?”我问管家。
她朝庭院一角的楼梯点点头。“他在那。”
我飞快地转过身,看到乳母抱着我的宝宝走进夕阳光中。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他长大了,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才一个月大,初生时的他是那么小。现在我看到他的脸蛋变得圆嘟嘟、粉扑扑的。乳母捧住他金色的脑袋,看着她红色粗糙的大手放在国王的儿子、我的儿子的头上,我突然间感觉到一股强烈得难受的妒意。他被襁褓包得严严实实,用绷带固定在襁褓板上。我伸出双臂,他的乳母把他递过来,像呈一大盘的餐食。
“他很好。”乳母戒备地说。
我把他抱起来一点,好看清他的脸。他的小手和胳膊被束在在身旁,襁褓板甚至把头也固定住了,只有眼珠可以转动,它们盯着我,从我的嘴唇审视到眼睛,再到我头顶的天空和上方在盘旋钟楼的鸦群。
“他真惹人疼。”我轻声说。
乔治则相当悠闲地晃下了马,把缰绳丢给马厩的伙计,从我背后看过来。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立刻又开始端详这张新面孔。
“来看看舅舅,”乔治开心地说,“对啦,记住我,小伙子,我们以后就要靠彼此发财了。他可不就是都铎家的吗,玛丽?和他父亲简直是一模一样。太好啦。”
我微笑地看着这红润的小脸、蕾丝小帽下闪着丝丝光泽的金发,还有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从乔治的脸看到我的,充满了平静的信任。“他真像,对不对?”
“多奇怪,”乔治压低嗓音,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想想看,也许我们有天要向这个小东西宣誓忠诚,有一天也许他会成为英格兰的国王,也许会成为欧洲最尊贵的男人,而你我都将仰赖于他。”
我握紧了襁褓板,感觉到这温暖的小身体被牢牢地束缚在木框里。“只求上天保佑他平安,无论未来如何。”我低声说。
“保佑我们所有人平安,”乔治接着说,“毕竟把他送上王座这条路可不好走。”
他从我怀中抱过孩子,顺手交到乳母手里,似乎已经没耐心去揣测了,然后领着我走向前门。我定了定神,在门阶上站着一个两岁大的小女孩,穿着短童装,抬头望着我。一个女人牢牢地抓着她的手。凯瑟琳—我的女儿—正盯着我的脸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跪到鹅卵石的庭院地上。“凯瑟琳,你认得我是谁吗?”
她苍白的小脸颤抖着,但没有要哭。“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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