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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34-38)

“对,”我说,“我早就想回来看你,可他们不让。我一直都想你,我的女儿。我一直想让你留在身边。”
她抬头瞥了一眼拉着她小手的保姆,她的手掌被捏了捏告诉她答话。“是的,妈妈。”她用很小的声音说。
“你真的记得我吗?”我问。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出我语气中清晰的伤感。凯瑟琳抬头看看牵着她的保姆,又看着我的脸。她的嘴唇哆嗦着,脸蛋拧了起来,“哇”的一声哭了。
“哦,天呐,”乔治受不了地说。他的手重重地端起我的手肘,迫使我站起来,跨过门槛走进屋里,坚决地把我推进大厅里。尽管现在是仲夏,壁炉依然生着火,壁炉前的大椅子被外祖母占领了。
“问安,”乔治顾不上打招呼,他转身对跟着我们走进大厅的家眷们说,“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干脆地说。
“玛丽这是怎么了?”外祖母问他。
“炎热,日晒,”乔治顺口胡诌,“旅途劳顿,产后虚弱。”
“就这些?”她刻薄地说。
乔治把我推进椅子,自己也跌进他的椅子。“还有干渴,”他明晰地说,“我估计她再不来上一杯就该渴死了,反正我是快不行了,夫人。”
老太太被他的冒失惹笑了,指了指她身后笨重的餐具柜。乔治撑起来,倒了一杯酒给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一口干掉了自己那杯,然后又倒了一杯。
我用手背擦了擦脸,环顾四周。“我想让人把凯瑟琳带过来。”
“别想啦。”乔治劝我。
“她都不认识我。她看上去好像完全忘掉我了。”
“所以才叫你别想啦。”
我还想争辩,但乔治继续说:“想必是他们一敲钟,她就被保姆拖出育儿室,塞进她最好的衣服里,带到楼下,被告知要礼貌地问候你。可怜的孩子八成快被吓死了。拜托,玛丽,你不记得以前我们听到爸妈回来时乱成什么样子吗?那比初次进宫的情形还糟,你总是惊恐到呕吐,安妮则一连几天都穿着她最好的裙子走来走去。每当母亲来看你的时候总是令人恐惧的。给她点时间,让她恢复适意,然后安静地去她房间,陪她坐着。”
我点点头,觉得这话不错,于是坐回椅子上。
“宫中可好?”老太太问,“我儿子怎么样?你们的母亲呢?”
“不错,”乔治简要地答道,“父亲上月在威尼斯忙结盟国的事。沃尔西的差事。母亲也好,在王后身边侍奉。”
“王后怎么样?”
乔治点点头,“她今年不同国王一道出游,在宫中势力大不如前。”
老太太点点头,这种嫌一个女人消失得不够痛快的故事她太熟悉了。“国王呢?玛丽还是最受宠的吗?”
“玛丽或安妮,”乔治说着,笑了,“看来波琳家的女孩都挺对他胃口。玛丽还是他最宠的。”
外祖母投来一道锐利精明的目光。“真是个好女孩,”她赞许道,“你要在这待多久?”
“一周,”我说,“这是最大限度的许可了。”
“你呢?”她转头问乔治。
“我估计会待几天吧,”他悠闲地说,“我都忘了希佛的夏天是多么迷人。我也许会留下来,等非得回宫的时候再把玛丽带回去。”
“我可要整天都陪着孩子的。”我提醒他。
“没事,”他笑笑,“我不需要伴儿,我可以写点什么,估计能成个诗人。”
我接受了乔治的建议,不去接触小凯瑟琳。我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走上狭窄的旋梯,用盆里的水洗了脸,透过窗子俯视着城堡周围昏暗的园林。我看到一只仓鸮白色的身影,听到它征询般的叫声,它的伴侣便从丛林中发出回应;我听到护城河中一尾鱼跳起来的水声,看到暮星开始在灰蓝色的夜空闪烁银斑。这时候,直到这时,我才走到育儿室去见我的女儿。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35)
她坐在火边自己的凳子上,膝上摆着一碗牛奶和面包,勺子半悬在嘴前,她听着头上传来的保姆和另一个女仆的闲聊。下人们看到我,忙不迭起身,要不是保姆手快接住的话,凯瑟琳差点打翻了她的牛奶。另一个女仆衣角一闪溜走了,保姆亲自坐到凯瑟琳的身边,摆出一副照看我女儿吃饭,防止她太靠近火炉的模范姿态。
我一声不吭地坐下来,等骚动逐渐平息,好让我看着凯瑟琳把最后一口晚饭送到嘴里。保姆从她手里接过饭碗,我点头允许她离开房间,她没多说就出去了。
我伸手去掏礼服口袋。“我给你带了个小礼物。”我说。那是一个串在绳上的橡树果实,被巧妙地刻成了一张脸,果实顶盖做成头上的帽子。她立即露出笑脸,伸手来要。她的手掌还像婴儿一样肥嘟嘟的,手指短小。我把橡果放在她手中,感受着她细嫩的皮肤。
“你要给他起个名字吗?”我问。
她的眉头在光滑的前额上微微皱着,铜金色的头发拢在脸旁,半被睡帽遮盖住。我轻柔地触摸着睡帽上的缎带,触摸着压在帽缘的金色发卷。她没有躲开我的碰触,她的心思全放在橡果上了。
“我们叫他什么?”她的蓝眼睛冲我眨着。
“他从橡树上来,他是个橡果,”我说,“那是一种国王希望我们多多种植的树,它会长成结实的、可以造船的木材。”
“我要叫他‘小橡’。”她如此决定。显然她对国王或他的船都没有兴趣。她抽动着绳子,小小的橡果上下抖动。“跳舞了。”她开心地说。
“你想和‘小橡’坐到我腿上来吗?我可以给你讲他参加了一个狂欢,和其他橡果一起跳舞的故事。”
她犹豫了一下。
“还有榛果哦,”我试探着说,“栗子也去了哦。那可是一个超大的森林舞会,我估计浆果们也去了。”
成功了。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我把她抱到腿上。她比我记忆中要重些了,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孩子,而不再是我日思夜想的梦中的孩子。我让她坐在膝上,感受着她的体温和重量;我用脸贴着她暖和的帽子,感受着她的卷发搔着我的脖子;我嗅着她皮肤的香甜气息,那美妙无比的婴儿体香。
“给我讲。”她指示道。我开始讲这个森林狂欢故事,而她一动不动地听着。
乔治、孩子们和我共同度过了美好的一周。我们在阳光下散步,去牧场上野餐,那些茬地上再次长出了柔软的牧草。走出城堡的视野后,我便解开小亨利的襁褓,让他在暖风中踢踢小腿,随意动动。我和凯瑟琳一同玩球、捉迷藏—这个游戏在牧场上没什么挑战性,但在她的年纪,她相信只要闭上眼,用围巾蒙住头就没人能发现了。乔治会和凯瑟琳赛跑,但他在这个游戏遇到了无法逾越的障碍,以至于起初他得蹦跶,后来得爬行,到周末的时候他只能用手代脚,而我抱着他的腿前进以保证公平,使凯瑟琳能够用她一步三晃的小腿跑赢他。
到我们必须回宫的那天晚上,我什么也吃不下,难过得要死,我无法承受告诉她我要离开了。我趁着黎明做贼一般偷偷地溜走,并叫保姆在她醒来后告诉她,妈妈会尽可能快快回来,她要做乖孩子,要照顾好“小橡”。我沉浸在悲痛中一直骑到中午,甚至没有注意到从启程时就下着雨,直到午后乔治发话了:“可怜可怜我,找个地方躲躲雨、吃点东西吧。”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36)
他在一座修道院前勒马,此时九时课[ 九时课:基督教祈祷仪式,通常在日出后第九小时。
]的钟声刚刚奏响。他跳到地上,把我从马鞍上扶下来。“你是哭了一路吗?”
“大概吧,”我说,“我想都不能想……”
“那就别想了。”他快言快语地说。他退到后面,一个家仆前去敲响大钟,向守门人通报我们的到来。大门打开后,乔治挽着我走进院内,上楼梯到用膳处。我们来得早,只有两个修士在往桌子上摆白镴餐盘和装麦芽酒或葡萄酒的锡杯。
乔治冲其中一人打了个响指,要他速去帮我们取来葡萄酒,然后把冰凉的金属杯塞到我手中。“喝了它,”他坚定地说,“别哭了,今晚你就得去宫里了,不能面色惨白、双眼红肿地过去。要是你弄成这副丑态,他们再也不会让你回去了。你真是个不懂自我满足的女人。”
“你倒是在这世上找个自我满足女人来让我看看。”我大光其火地说了一句,把他惹笑了。
“不成,”他说,“我可找不来。幸好我和宝宝亨利都是男人。”
直到傍晚我们才抵达温莎堡,一到就发现宫廷即将启程了。连安妮都忙着打包,没空来管我。她手忙脚乱地做着准备,我看见两套新的礼服藏进了她的箱子。
“那些是什么?”
“国王下赐的礼物。”她随口答道。
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她冲我撇嘴笑了笑,然后把配套的兜帽装进去。我看见—无疑她正希望这样—至少有一件上缀满了密密麻麻的珍珠。我坐到窗边椅上,看着她把披肩放在最上面,然后叫她的女仆来把箱子捆起来。女仆弄好后,跟来的搬运工把箱子拖了出去。安妮面向我挑衅般地说:“怎样?”
“怎么回事,”我问,“这些礼服?”
她背过身,双手在背后相扣,端庄得像个女学生。“他在追求我,”她说,“公开的。”
“安妮,他是我的情人。”
她懒洋洋地耸了耸肩。“你都不在这,不是吗?你去希佛闲逛了,比起他你更想要自己的孩子。你压根就不……”她顿了顿,“热情。”
“你就热情了?”
她笑了,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潜台词。“今年夏天,空气里是有某种热辣辣的东西。”
我咬牙忍着不发作。“你本该让他关注我,不是煽动他出轨。”
她又一耸肩。“他是个男人,吸引他比驱赶来得容易。”
“我真是不明白了。”要是言语能变成刀,我一定要把刀插进她那张自我陶醉的笑脸上,我说,“显然,既然他赏你这样的礼物,看来你引起他注意了。你在宫里日渐得势了,你是最受欢迎的了。”
她点点头,团团包裹住她的自满,如同被捋背的猫散发出的暖烘烘的气息。
“显然你这么做罔顾他是我真正的情人的事实。”
“我是听令行事。”她傲慢地说。
“没有人叫你挤兑我。”我严厉地说。
她耸耸肩,一脸无辜。“要是他迷恋我,我也没法子,”她用甜腻的语气说,“这宫中挤满了迷恋我的男子。这是我鼓动的吗?才不是。”
“你在和我说话呢,搞清楚,”我狠狠地说,“我不是你的小丑,我知道你在鼓动每个人。”
她再次对我露出空洞的笑容。
“你想要得到什么,安妮?当他的情妇?把我从位子上推下来?”
一瞬间,在她的脸上全神贯注的盘算取代了自命不凡的得意。“对,我猜是这样,不过这有风险。”
“风险?”
“一旦我委身于他,很可能他就失去兴趣了。他很难把握。”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37)
“我不觉得是这样。”我占到了一点上风。
“你什么都没得到。他和贝茜·勃朗特玩完后,就把她下嫁给一个无名小卒,她还不是什么都没捞到。”
我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头以至于嘴里都能尝到血腥味。“你爱怎么说就说吧,安妮。”
“我想我得置身事外,待到他明白我不是贝茜·勃朗特,也不是玛丽·波琳,至少是更重要的什么。我会等到他明白地给我一个名分,一个非比寻常的名分。”
我停顿了一会儿。“如果你要的是这个,那你再也别想亨利·珀西回到你身边了,”我提醒她,“他是不会赐‘珀西’的姓氏给你的。”
她一个箭步冲到房间这端,抓住我双手的手腕,她的指甲死死抠住我。“再也不准你提他的名字,”她咬牙切齿地说,“永不!”
我用力扭开她的手,抓住她的双肩。“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咒骂道,“就像你对我说话那样。你是被诅咒的,安妮,你失去了自己的真爱,现在就想要任何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想要任何我有的东西。你总是想要所有我有的东西。”
她挣脱我的掌控,猛地拉开门。“给我出去。”她命令道。
“你出去,”我更正她,“这里是我的房间,搞清楚。”
我们对视数秒,僵持如壁垒上的两只猫,充满了对彼此的怨怼,以及某种更加阴暗的感觉,那种在姐妹之间久已意识到的世间只容一人安身的念头,那种意识到每场争端都可拼到鱼死网破的念头。
我先让步了,“我们应该站在同一边的。”
她摔上门。“这是我们的房间。”她协约道。
至此我和安妮的界线彻底划清了。谁是波琳家最棒的女孩这个问题曾贯穿了我们整个的童年,如今,少女时代的较量在更大的王国舞台上上演了。待到夏末,我们两个人中将有一个成为国王公开的情妇,另一个则将沦为对方的女仆、陪衬,甚至是小丑。
我对于胜过她无计可施。我想要暗算她,但我没有盟友亦没有实力。夜里我在国王的床上,白天安妮在他的臂弯,这对我的家族而言没有任何不妥。这对他们而言是理想状态:聪明的波琳女孩做他的同伴和智囊,能生育的波淋女孩做他的情人。
只有我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少。每晚当欢歌笑语平息,她停止持续不断的招蜂引蝶后,坐在镜子前,摘下兜帽,我可以看到她年轻面庞上露出的精疲力竭。
乔治时常来我们的房间,为她或我们俩带一杯葡萄酒。乔治和我把她扶上床,把被单拉到她的肩上,看着她喝干杯中的酒,气色才渐渐恢复过来。
“鬼知道我们会走向何方,”有天晚上乔治和我看着她睡着后,喃喃对我说,“国王沉迷于她,整个宫廷为她痴狂,她究竟想要什么?”
安妮翻了个身。
“悄悄的。”我说着,把四周的床帏拉好。“别吵醒她。我多一刻也受不了她,真受不了了。”
乔治不以为然。“这么糟吗?”
“她抢了我的位置。”我面无表情地说。
“哦,亲爱的。”
我把头转到一边。“我得到的每件东西都被她拿去了。”我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强烈的愤怒。
“但你现在不那么需要他了,不是吗?”乔治问。
我摇摇头。“那并不意味着我愿意被安妮推到一边去。”
他搂着我的腰,手慵懒地搭在我的臀部,信步走到门口。然后像个恋人那样吻着我的整个嘴唇。“你知道你才是最甜美的那一个。”
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 三(38)
我对他笑笑。“我知道我比她优秀。她冷酷、野心勃勃,不把你逼到走投无路誓不罢休。我心里清楚,作为情人,我爱的他是本人。但安妮迷惑了他,迷惑了宫廷,甚至也迷惑了你。”
“没有我。”乔治温柔地说。
“舅舅也更喜欢她。”我怨恨地说。
“他谁也不喜欢,他只想看她能爬多高。”
“我们都想,想看她打算付出什么代价,何况是在我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情况下。”
“她操纵的不是个简单差事。”乔治承认。
“我恨她,”我毫不掩饰地说,“我乐得看她死在自己的野心下。”
整个夏天我们一路向西行,前往拉德洛堡[ 拉德洛堡:位于威尔士边境什罗普郡,曾作为威尔士及边区咨议院总部,亨利八世的兄长亚瑟作为威尔士亲王时曾在此暂居。
]探访玛丽公主。她刚刚十岁,却已经接受了多年正统、严格的教育和培养,像她母亲当年在西班牙宫廷中那样。她拥有一位神父、数位辅导教师、一群侍女,作为公主在威尔士还有自己的皇室家臣。我们期待着见到一位高贵的小妇人,一个含苞待放的妙龄少女。
可我们看到的完全是另一种情形。
她走进她父亲用膳的大厅,在众人的目光中如同饱受折磨般从门口走到御席前。她身形瘦小,小得像是只有六岁,活像一个戴着兜帽、披着浅褐色头发、皮肤苍白暗哑的洋娃娃。娇贵气倒是颇似她母亲初到英格兰之时,但她只是个瘦弱的小孩子。
国王问候她时尽量显得慈爱,但我看得出他脸上的震惊。他有六个多月没有见到她了,原本期待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妇人。但这可不是一个能在一年内结婚,送往新家去的公主样子,更不要说做好两三年内生养孩子的准备了。她干脆就是个孩子,是个苍白、单薄、羞涩、弱小的孩子。
他亲吻了她,她坐到他的御座的右侧,放眼大厅,每个人都盯着她。她几乎点食未进,滴水未沾。他同她讲话时,她只会细声细气地“嗯啊”作答。她无疑是受过教育的,辅导教师一个接一个地上前来,向国王保证她会讲希腊语和拉丁语、懂得加法表、了解她的领地和王国的地理。乐师奏乐时她也会跳舞,气态优雅,舞步轻盈。但她看上去不像一个活跃、丰满、多孕的少女,倒像是随时可能消陨,一点小风寒就能要了她的命似的。这是亨利父王的王位下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但她似乎不足以支撑起王权大业。
在拉德洛堡的当晚,乔治很早就来叫我。“他今天一肚子邪火。”亨利提醒我。
安妮在床上翻了个身说:“对他的矮子公主不满意吧?”
“真神奇,”乔治回应道,“安妮,即使半梦半醒的时候,你也能温柔得像剂毒药。走吧,玛丽,他可等不了了。”
我进门时候亨利正站在炉火边,一脚把一根圆木深深踢进赤红的火焰中。我走进房间,亨利草草抬了下眼,二话不说地伸出手来,我赶忙钻进他的臂弯。
“这真是个打击,”他埋在我的头发里轻声说,“我原以为她会长大成人,有点女人味儿。我本打算把她嫁给弗朗西斯一世或他的儿子,好与法国结成同盟。女孩对我没有用,一点儿用也没有。更何况还是个连嫁都嫁不出去的!”他说到气头,猛地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在屋里疾走了几步。一副扑克牌摊在桌子上,他的手落到半空,气恼地把牌撸下桌子,又把桌子掀翻。听到动静门外的卫兵喊道:“陛下有何吩咐?”
“走开!”亨利咆哮道。
他在我的身边走来走去。“上帝为什么如此待我?为什么这种事落在我头上?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像是活不过下个冬天的女儿。没有子嗣,后继无人,为什么上帝要我陷入这种境地?”
我沉默着摇摇头,不知道他想要怎样。
“因为王后,对不对?”他说,“你就是这么想的,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我不知道是该赞同还是反对。我审慎地观察着,保持沉默。
“因为这段该死的婚姻,”他说,“我本来就不该做这事的。父王并不想要这样。他说她可以作为寡居公主留在英格兰,我的婚姻另有安排。但是我以为……我想……”他顿了顿,不想让自己回忆起曾经爱她爱得多么深切,多么诚挚。“教皇为我们颁布赦令,但这本就是个错误。人就不能违背上天的意志。”
我严肃地点点头。
“我本不该娶我的嫂子。就这么回事。因为我娶了她,便以她的不孕作为对我的谴责。上帝不会祝福这桩错误的婚姻。年复一年她对我背转身去,我真应该早点发现。这个王后不是我的妻子,她是亚瑟的妻子。”
“但如果那段婚姻并未圆房,那……”我刚开口。
“那也一样,”他尖锐地打断我,“无论怎样都是错的。”
我低下了头。
“上床去,”亨利突然不耐烦地说,“我不能容忍了,我必须从罪孽中解脱出来。我必须叫王后走开。我必须为自己洗脱这可怕的罪孽。”
我顺从地走到床边,将斗篷从肩上扯下,掀开被子上了床。亨利在床尾跪下,热诚地做着晚祷。我听着他的默祷,发现自己也在祈祷,这是一个无助的女人为另一个同样无助的女人所做的。我为王后祈祷,因为英格兰最法力无边的男人责备她为他招致了不赦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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