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悬挂在黑暗中的哈德里安问罗伊斯。
"舰队会毫无阻力地驶入，根本不需要启动喷火装置。加泽尔人会畅通无阻地登陆，屠杀所有人。最后他们会找到这里，破门而入，把我们大卸八块。"
"不，"哈德里安摇着头，"这就是你错的地方。加泽尔人会活活吃掉我们，而且会慢条斯理地享受整个过程。相信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你觉得现在几点了?"哈德里安问。
"接近日落。他们押我们进来时天就很晚了。"
寂静。
他们能听见门外守卫零星的走动声，模糊的交谈，椅子拖动声，偶尔的笑声。
"为什么总是这样?"罗伊斯问，"为什么我们总被挂在墙上，等着被活活解剖?我得指出这又是你的主意——""又一次。"
"我正等着你这句话。不过我记得提醒过你别 "来吧。"哈德良在镣铐中挪了挪身子，叹了口气。"我看不太可能再有位美丽的公主进来救我们了。"
"那张牌已经打过了。"
"我真希望见过冈特，"哈德良良久后说道。"能见见那个人该多好，你明白吗?我的一生都注定要保护这个人，却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他们沉默了片刻，接着罗伊斯发出 嗯 的声音。
"怎么?"
"啊?哦——没什么。"
"你肯定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就是觉得有趣，你居然认为艾瑞斯塔很漂亮。"
"你不觉得吗?"
"还行吧。"
"你是被格温迷昏头了。"
哈德良听见罗伊斯叹了口气。一阵沉默后，他开口道："她已经给我们的孩子取好名字了。男孩叫以利亚斯——还是斯特林?我记不清了——女孩就叫梅赛德斯。她甚至开始学织毛衣，给我织了条围巾。"
"不管怎么说，我很抱歉把你卷进这件事。"
"是她要我来的，记得吗?她说我必须保护你。我必须救你的命。"
哈德良转头看他："干得漂亮。"
外间办公室传来椅子挪动声、脚步声、门板撞击声和激动的说话声。哈德良捕捉到谈话的片段。
"...黑帆...海上的乌云..."
"不，是别人..."
椅子翻倒砸在地板上。更多匆忙的脚步声。寂静。
"听起来舰队到了。"哈德良等待着，盯着牢房门。"他们当我们已经死了，是吧?我们" 警告过他们会这样。我们千里迢迢来救他们。按说他们发现我们是对的时，至少该有点风度放我们出去。"
"八成以为是我们干的。他们没直接杀了我们就算走运了。"
"这可不算走运。现在想来个痛快的斩首反而挺诱人的。"
"你觉得巴兰人多久能找到我们?"罗伊斯问道。
"你赶时间?"
"没错。如果非被吃掉不可，我宁愿早点完事。"
哈德良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
"哈，看来没让我们等太久嘛?"罗伊斯痛苦地嘀咕道。
外屋响起拖沓的脚步声。停顿片刻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扭打声与闷哼传来。哈德良绷紧身体盯着房门，当门开时，站在门口的身影让他震惊不已。
"小伙子们准备好出发了吗?"德宁问道。
"你" "怎么" "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
"需要我回避吗?"德宁咧嘴一笑。注意到焊死的镣铐时，他皱起脸："真够彻底的混蛋，是吧?等着，我在外头看到些工具。"
罗伊斯和哈德良困惑地对视。
"好吧，他不是个漂亮公主。但我很满意这结果。"
哐当声与"啊哈!"的叫喊后，德宁提着锤子和凿子回来了。
"加塞尔舰队到了，杜林多尔大炮失灵但没爆炸——看来得谢谢" "你们，"德宁边撬镣铐钉边说道。
"别提这个。不是客套话...我是认真的...千万别提，"哈德良龇牙咧嘴地说。
"现在半数人——聪明的那一半——都在逃跑。剩下的打算负隅顽抗。这意味着我们没多少时间撤离了。我在镇外备好了马匹和补给，我们取道北面山路。我会护送你们直到马拉农，之后便分道扬镳。"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现身，"罗伊斯看着德宁解开最后一道镣铐时说，"你不是为梅里克效力吗?"
"梅里克·马瑞乌斯?"德宁大笑，"真有意思。格雷迪和我原以为你们俩才是马瑞乌斯的人。"德宁卸完罗伊斯的镣铐，转向哈德良，"我们受雇于科尼利厄斯·德卢尔。你或许认得他——那个胖得出奇的老头，科斯莫的父亲。这国家基本归他掌控——或者说归他所有，取决于你怎么看。昨天报到时发现你们竟为梅伦加尔效力，可把我惊着了。德卢尔对此乐不可支。那胖老头偶尔会有些病态的幽默感。"
"我更糊涂了。你们当时为什么会在 风暴号上?"
"钻石号截获梅里克的密信后，科斯莫认为事关重大就禀报了他父亲，科尼利厄斯便派我们来查探究竟。格雷迪和我本是水手出身，在莎伦号上仍有熟人。我们原本笃定是罗伊斯杀了德鲁，这才以为你们与梅里克有牵连。还以为与德鲁临死前那句关于号角的遗言有关。"
"是伯尼下的手，"罗伊斯直言不讳。
"是啊，我们后来查明了。至于那个见鬼的号角..." 跟梅里克毫无关系。那全是斯拉尼克那帮人干的。我们听说你被捕后，找到你并不太难。"
他解开了哈德里安的镣铐，后者揉着手腕。
"来吧，你们大部分装备都在外面。"他从腰带里抽出阿尔弗之石递给罗伊斯。"从某个守卫身上顺来的，那家伙八成觉得这玩意儿挺漂亮。"
牢房外的小监狱办公室空空荡荡，只剩两名守卫。一个像是断了气，另一个可能只是昏死过去。他们的物品被分装在几个箱子里，搁在堆满各类扣押品的房间角落。
城外晨光初现，人们抱着包袱狂奔。母亲们把哭闹的婴孩紧搂在胸前，男人们推着超载的推车艰难爬坡。港口处可见桅杆如林。杜明多尔沉默地见证着这座城池的沦陷。
德宁带着他们穿行难民拥堵的街道。斗殴频发，道路阻塞，最终他们只能翻上屋顶。攀过阳台，跃过窄巷，踩着陶瓦屋顶疾行，直至甩开混乱的人潮。回到地面后，他们很快抵达城东大门。数百人推着板车赶着毛驴奔逃——多是妇孺，由少年与老者护送。
德宁在城门外停步，面露忧色。他吹响口哨，得到一声鸟鸣回应，随即引众人离开大路，登上河堤。
"抱歉，雅各布，"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牵着四匹马走出来说，"我觉得最好还是躲着等。要是有人看见我带着这些马，它们很快就不属于我了。"
从山脊上望去，他们能看见远处下方的海湾。最靠近水边的建筑群正冒着浓烟。
"我们没能阻止这一切，"德宁望着逃离城市的难民说，"但多亏你拆除了爆炸物，而我及时向科尼利厄斯报信让他拉响警报，看起来我们救了不少人。"
他们翻身上马，当清晨的海风助长火势席卷下方街道时，哈德良最后望了一眼图尔德尔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