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势均力敌闪电划破夜空，将漆黑的天幕撕成碎片，照亮了正在攀爬"拳头山"的士兵队伍。陶停下脚步想缓解腿部的灼痛，他看着闪电划过又消失，世界重新陷入潮湿泥泞的黑暗。他跟不上队伍的速度，而整支队伍也因为他放慢了行进节奏。
若非疼痛难忍，这场景本会让他觉得可笑。陶在半岛南部的克雷姆山区长大，那里的居民从不会把"拳头山"当作真正的山峰。可现在，他却在这座小山上举步维艰，拖累着这些平原长大的战友。
"喜欢这风景?"森巴滑到他身旁，假装欣赏着黑暗中几乎看不清的灌木与焦土。
陶不想浪费力气说话，只是咕哝了一声继续前进，贾巴里给他的靴子深深陷进泥沼里。
森巴轻松地跟上。"哈迪斯要我通知你作战计划。"
"和'杀死军阀'的原计划不同了?"
森巴轻笑出声，似乎对这种嘲讽很受用。"每片海滩派一支分队。没发现西丁人的队伍要立即赶往最近的海滩增援。"
陶又哼了一声。"你见过那些海滩吗?任何一片都行。"
"我?没见过。"森巴说，"不过凯兰见过。他说'拳头山'顶峰距离咆哮海只有几百步远，有通往沙滩和海水的路径。"森巴上下打量着陶，"其中有两条路需要攀爬。"
"我能搞定。"
"你不需要。"
"嗯?"
"凯伦会走一条陡峭的路。他带领他的分队，会带个天赋者同行。乌杜阿克指挥另一分队。他也有个天赋者。"
陶皱起眉头。"他们给我安排轻松路线，还让哈迪斯来牵我的手?"
森巴笑了。"我也会在，在我看来，我们是这条龙的龙头。"
"我不需要特殊照顾，"陶说道，厌恶这些话听起来像是被宠坏的贵族子弟的口吻。
"随你便，但希望你别破坏我们这些偶尔享受点轻松的人的好事。如果没必要，谁愿意大半夜爬上爬下悬崖呢。"
陶没有回应。他绝不会承认自己可能无力完成太多攀爬。"我们跟上吧，"他说。
森巴瞄了眼陶受伤的腿，挑起眉毛撇了撇嘴。
被森巴审视并看轻的滋味令陶难以忍受，他拖着步子从高个子身边挤过，忍着剧痛尽可能快地前进。
步伐更长更稳健的森巴再次追上来。"悠着点，陶。你已经是冠军了。没什么需要证明的了。"
陶低着头不让森巴看到自己的痛苦，抬手示意周围的士兵——伊哈什和因德洛武。"获得这个头衔需要双倍实力，而要让他们相信实至名归，得再付出三倍努力。"
森巴耸耸肩。"他们的看法值得你如此痛苦和牺牲吗?"
语气如此严肃，简直难以相信这些话出自森巴之口，塔乌抬起头看着他的剑术兄弟。"我做事从不考虑他人看法。"
塔乌知道这种观念很难被接受，但森巴既没有笑，也没有嘲讽，更没有虚伪，他只是问道："那么，为什么?"
塔乌继续一瘸一拐地行进。"因为强加给我们的枷锁从来就不属于我们，那些关于我们天性、我们微不足道、我们天生缺陷的故事，从来都不是真的。"
森巴开口时声音很轻。"就因为这个?你觉得我们也能成为贵族?"
塔乌感觉自己的腿像被鞭打一般，但他加快了步伐，向疼痛发起挑战。"不是这样，"他说。"谎言不在于我们无法与他们平起平坐，而在于他们从来就不比我们高贵。"
没错，若以身高衡量一个人，贵族确实更高;若以体力衡量，贵族确实更强。但塔乌知道是谁制定了这些衡量标准——他们选择了自己本就占优的方面。他们说"这个比那个更重要"，让这些法令看起来像是自然法则，实则不过是利己的选择。他们制定有利于自己的规则，获得更多成功，并以此证明自己的优越。这一切都是谎言。
与此同时，森巴脸上的表情让塔乌感到些许尴尬。这个平日嘲讽的伊哈希战士太过严肃，太过激烈。这不像他，而继续反常的是，森巴对塔乌的话点了点头。
陶原本期待着一句反驳、一个俏皮话或轻蔑的咧嘴笑。但对方的回应却让他始料未及。
"我想念那个，"瑟姆巴说。
"什么?"
"像这样的行军途中，他总是会咳嗽。"
"奇内杜?"
"我想念这个，你知道吗?我想念他的咳嗽声。很蠢对吧?"
陶与瑟姆巴四目相对，摇了摇头。"不，一点也不。"
在前往峭壁的剩余路程中，两人再未交谈。抵达后，利爪部队在城市战场集结，随后分编为各个战斗小组。
乌杜阿克早已和他的战士们待在一起，哈迪斯正在与他交谈。他们握了握手腕，哈迪斯又说了几句，乌杜阿克向陶挥手致意，陶也挥手回应。接着乌杜阿克命令部下开拔，转眼间他们就消失了。
凯兰也和他的士兵们在一起，陶看到他小组里的恩赐者是桑迪——就是他在守护者要塞地下隧道初次遇见的那位。她站在凯兰身旁，仰望着他将盾牌绑在背上，可能是为了在需要攀爬悬崖前往指定海滩时不妨碍行动。
当陶站在那里，正为凯兰可能要攀爬而自己无能为力感到内疚时，凯兰突然行了个礼。陶慌忙回礼。
"愿女神与你同在，"陶隔着距离喊道。
"你也是，"凯兰回应道。
陶转向哈迪斯，不明白为何大家都表现得如此怪异而拘谨，直到他认出了所处的位置。他正站在不久前世差点杀死凯兰的那片城区战场的同一个圆形区域内。他回头张望，寻找那位高等贵族的身影，但凯兰已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没想到我们会回到这里，特别是这么快就回来，"哈迪斯说。
"看起来不一样了，"森巴说。
"怎么不一样?"
"变小了。"
"可不是嘛，"哈迪斯说。"来吧，现在，我们去看看我们是不是抽中幸运海滩的那队。"
"为什么，"森巴问道，语气恢复了他一贯的风格，"明明三个海滩里有两个肯定是空的，我还是觉得我们会踩进蝎子窝?"
"伊哈什，我们应该保持静默行军，"他们小队里年长的天赋者说道，带着她的因德洛武荣誉卫队从森巴身边走过。
"就不能给我们分配那个漂亮点的吗?"等对方走远后森巴说。
"你说什么?"哈迪斯把手拢在耳边，朝天赋者离开的方向望去。"大声点?"
森巴当然没再重复，只是瞪了他一眼，低声咒骂了几句。
他们离开峭壁的这条小路陶从未走过，在行进大半个时辰后，一位天赋者的荣誉卫兵过来与他们交谈。他身材高大，比乌杜阿克还要壮实几分，说话时带着居高临下的神态。
"海滩已经不远了。我们必须缓慢前进，注意侦察兵。"
"我和森巴打头阵，"陶说。
特姆巴瞪了陶一眼。"什么?为什么?呃...冠军。"
"因为我们完全能胜任这个任务，"陶对他说，"从这里到海滩的最佳路线是什么?"
因德洛伏在地上画了张简陋的地图，解释着地形布局。
"这不可能对，"陶说道，他忍着剧痛蹲下查看地图，却难以相信对方所画。"你把海滩画得像有片石林似的。"
因德洛伏似乎欲言又止。"就是这样的。"
陶盯着地上的线条，又看向那人。"好吧。如果有侦察兵，我们会解决。给我们一刻钟时间然后跟上。"
因德洛伏站起身敬礼，回到天赋者队伍中。陶做好准备，呼出一口气也直起身，大腿袭来的剧痛让他闭上眼睛咬紧嘴唇。
"就凭这条腿，你还想去侦察?"特姆巴问道。
陶睁开眼。"是的。"
特姆巴撅着嘴。"倔得像粪坑里的屎壳郎。"
哈迪斯把手搭在陶肩上。"你能尽量别干蠢事吗?"
"我尽量，"陶说，看着特姆巴担忧的表情竟有些愉悦。
哈迪斯握住陶的手腕，随后出发时刻到了。
"但愿是幸运海滩之一，"特姆巴跟着陶说道。
"你经常走运吗?"陶头也不回地问。
特姆巴叹气。"自从遇见你?从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