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
他们没有遭遇斥候，却发现了西迪恩人。劫掠舰队的主力已然扬帆启航，在滔眼中所见，一列长船随着"怒吼"永恒的愤怒起伏，蜿蜒消失于视野之外。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斥候已被召回登上最后两艘船，在奥梅希人记忆中最庞大的入侵行动，如今仅剩下两百名赫德尼战士——包括他们的军阀。
向内陆疾行不远，仍处于海滩的红黏土沙地上，滔和森巴躲在一根参差不齐的石柱后。这些雪白的石柱如断裂的手指迷宫般伸向天空，从"铁拳"山脚一直延伸到水线之外。
这景象让森巴目瞪口呆，他仍张着嘴："以女神之名，这是什么?"
"和因德洛伏画的一模一样..."滔说，"怒吼确实把这部分铁拳击碎成了尖塔海湾。"
"这根本不是海滩，"森巴说，"这是垂死半岛裸露的苍白骸骨。"
滔歪头看向他的剑友："嗯?"
"怎么?我就不能也诗情画意点?"森巴反问，"你还管它叫尖塔海湾呢。"
滔对他摇摇头："其他分队很快就到。"
"最好快点。我看那军阀马上就要登船了。"
"来得及，"滔指着远处那个人——那个军阀说，"那是阿查克，和他说话的是他儿子。"
森巴眯起眼睛向前倾身，仿佛拉近距离能看得更清楚些。"那是卡纳和他在一起?这些你都能看见?"
"我能。"
森巴缓缓靠回原处。"那他和儿子说话又怎样?"
"他在祝儿子一路平安。"
森巴望着汹涌的海水。"我不是懦夫，但你知道，我们可以坐在这里看着他们尝试穿越怒涛。运气好的话，他们会淹死。"
"提醒我一下，你什么时候运气好过?"
森巴往红黏土上啐了一口。"好刀法，"他认输道。
"如果他们正在道别，说明卡纳要登下一班船。他父亲会坐最后一班。"
"他们父子被分开?"森巴问。
"这样至少不会同时失去两人。"
"要是他们安分守己别来招惹我们，就谁都不会失去。"
"时间会很紧，但应该没问题，"陶说。"等卡纳启航后，在军阀登最后一班船前，我们就发动攻击。"
"等等，"森巴把目光从海滩移向陶，"如果援军及时赶到，我们不该把父子俩一网打尽吗?"
陶摇摇头："放卡纳走。"
"为什么?"
"海滩上少了他，打起来容易得多。"
"陶，卡纳的大部分战士都已经在船上了。他们来不及下船支援的。"
陶再次摇头："我们是来抓军阀的。"
"你这么说，但我觉得哈迪斯不会同意这个决定。"
陶始终盯着海滩："卡纳构不成威胁。"
特姆巴抽了抽鼻子，回头望向"拳头"方向。"还没到时间。而且，现在已不是我们几个能决定的事了。"
确实如此。尽管他们竭力保持隐蔽，陶还是听到了其他战友接近的声音。士兵们正径直朝他们走来，这意味着他们找到了陶在红黏土上留下的标记。"盯紧海滩，"陶说着抽出双剑，躲到藏身石柱的阴影里。"如果不是他们......"
特姆巴的鼻孔猛然张大："等等......什么叫'如果不是他们'?"
陶没有答话，将自己更深地藏进阴影，紧盯着来路。片刻后，哈迪斯带着其他战友悄然出现。
他先发现了特姆巴，继而看到水边的克西丁人。"看来就是这片幸运海滩了，"他低声道，"陶呢?"
陶从阴影中迈出："在这。"
哈迪斯惊得猛地按住剑柄。"见鬼，"他咬牙道，"别这么吓人。"
"大部分船只已经启航，"陶说，"还剩两艘，你说对了。那个军阀还在海滩上。"
哈迪斯抿紧嘴唇："他是个好统帅，我们早知道的。"
"他儿子也在，"特姆巴插话，陶立即瞪了他一眼。
"卡纳?"哈迪斯问。特姆巴点头后，哈迪斯快速清点海滩上的人数："对方有二百二十三人。我们将以一对四，但既然他儿子也在，我们应该进攻。"
陶记得曾与卡纳并肩作战，在守护者要塞的城墙上抵御奥迪利的因德洛夫部队。他们曾互相守护彼此的后背。"等那小子和他手下的掠夺者离开海岸后，我们就发起进攻，"他说，"我们的目标是那个军阀。"
哈迪斯摇了摇头。"西迪恩人曾愿意将卡纳许配给我们的女王。他身份如此重要，一旦军阀死了，他们很可能会推举他接掌大权。若真如此，卡纳就有充分理由继续推进入侵计划。我们可以把他们俩都解决掉，然后——"
"卡纳和他父亲不一样。"
哈迪斯面色阴沉。"他不会有机会证明这点了，"他说着转身向其他小队成员下达命令。
"不行。"
哈迪斯转身到一半僵住了，仿佛变成了周围众多石柱中的一根。"不行，陶?"
"是索拉林冠军，"陶说，"我们必须等到卡纳起航后再进攻。"
"这不理智，我不同意——"
"这是命令。"
哈迪斯扬起眉毛。"命令?当真?"
"当真。"
哈迪斯咬紧牙关，脸颊两侧的肌肉不停跳动。"遵命，冠军大人。"
陶点点头，转回身望向海滩，等待卡纳登船。西迪恩的船只比欧梅希人建造的任何船只都要庞大。它有着高高的桅杆和成排的船桨，看起来就像陶小时候捕捉过的那些在水面行走的小昆虫。
他觉得这个设计不无道理。船只必须搁浅并被拖离水面，否则怒涛会将它们吞没。这意味着船只还需要配备足够的船桨以便划回开阔水域。西迪恩的水运工具设计精巧，看起来建造精良，但陶依然认为每次航行都会有十分之一的船只沉没。
"卡纳登船了。"桑巴说。
但他没有。走到舷梯一半的卡纳突然转身，大步走下船，给了父亲一个紧紧的拥抱。两个男人互相拍打后背，低声交谈着。
"乌库法的牙齿啊，快点。"桑巴催促道。
拥抱结束后，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阀阿查克把儿子举到一臂距离，对他露出微笑。其他人或许看不见这个笑容，但陶看见了。
"上船吧，卡纳..."陶轻声说，仿佛听见了他的话，卡纳转身登上了船。
他在船中部登船，走到长船的尾部。当水手们用长杆将船只推入水中时，他一直站在那里。接着船桨开始划动，长船在如痉挛山脉般起伏的浪涛中颤抖、颠簸、坠落。他们已不再是盟友，但每当卡纳的船只跌入足以将其粉碎的巨大浪谷时，陶都会屏住呼吸，直到长船安全驶过碎浪区才敢喘息。
这向来是怒涛航行中最危险的环节之一。看到儿子抵达相对安全的海域后，阿查克举手作最后的告别。站在内陆这么远的地方，陶已经看不见卡纳了，但不难想象他也在做着同样的手势。
"时候到了，"陶说道。卡纳已经过了无法回头的临界点，在行动完成前他不可能杀回岸边了。
随行的天赋者拉下兜帽。"愿女神与我们同在，"她说。
陶点点头，与其他人交换眼神，血液在耳中轰鸣，他抽出黑色双刃。"我们在此战斗!"他高喊。
"让世界燃烧!"他的战士们呐喊着从石柱后跃出，冲向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