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经叛道
陶睁开眼睛，仰望着齐奥拉的脸。她正抱着他，搂着他，哭泣着。他试图坐起来，想要告诉她关于妮娅和那只长角恶魔的事，但他的身体和意识还未恢复，四肢抽搐着不听使唤。他的嘴唇和舌头也不听使唤，除了眼睛几乎什么都动不了。不愿等待身体恢复却又害怕即将看到的景象，陶猛地将视线从齐奥拉身上移开，看向维齐尔原先站立的位置。
妮娅没有站着。她倒在地上，身体布满爆裂的水泡，面容松弛，那双失焦的眼睛流着血泪，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死了。
"盖-盖住她，"陶的话从麻木的嘴唇间迸出，"盖住她。"
是贾巴里去做的。其他阿伊姆人还在恢复中，那些在大屠杀前离开伊西霍戈的受赐者们似乎都惊呆了，而女王卫队则不愿靠近死去的受赐者。
贾巴里动作轻柔而坚定。他合上妮雅的双眼，盖住她的面容，接着为曾属于齐奥拉六人组的五位天赋者也如此处理。当这位小贵族处理完逝者时，陶已经恢复得能够坐起身来。
他仍被齐奥拉搂在怀中，便也伸手环抱住她。他们就这样相拥着，感受到她哭泣时身体的颤抖让陶心如刀绞。他闭上眼睛，多么希望这一整天的噩梦只是场能醒来的幻梦，就在这时他听见女王帐篷的门帘沙沙作响。
他的心陡然下沉，立即向女王护卫喊道："帐篷!"但为时已晚。
门帘掀开，他的母亲和奇布耶站在帐外。
"齐奥拉女王?"女孩说着，当注意到那些死去天赋者的遗体时猛地后退。
陶看着孩子的目光从一具具遗体上扫过，从一件件天赋者长袍上掠过，他精准捕捉到女孩认出母亲衣袍的瞬间——她微微张开的嘴唇，盈满泪水的双眼，突然僵直紧绷的身体，都在诉说世界在这一刻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剧变。他目睹了一个孩子意识到母亲离世的全过程。
"妈妈?妈妈?!妈妈!"
齐奥拉松开怀抱，向奇布耶走去。她跪在女孩面前试图拥抱她，孩子却拼命挣扎。
"妈妈怎么了?为什么盖住她的脸?她到底怎么了?"
齐奥拉试图对她说话，试图寻找合适的词汇。她勉强挤出一个字。"没了，"她说，那孩子如此幼小，承受不住这个词的沉重分量，瘫倒在女王怀里。
陶站起身来，世界在他眼前旋转。他们失去了太多人。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人。
他听到女王平板单调的声音："布哈里将军，我们的龙摧毁了城门，道路已经敞开。派军队进城。"
哈迪斯提出异议："陛下，城门确实已破，但奥迪利的部队正在撤退。若我们暂缓进攻，可以重整部队，救治伤员。等到黎明再发动协调有序的进攻。奥迪利的军队来不及修复城门和城墙的损毁，利用今夜稍作休整，可以避免双方更多伤亡。我们可以——"
"拿下这座城，将军，"女王对他说，平淡的语气已化为青铜般冷硬。"拿下这座城，把女神这些迷途的孩子们送回去。一个不落，全部送回她身边。"
因为阿巴西·奥迪利，他们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人，陶想着，睁开眼睛发现哈迪斯正望着他，等待着他。他的母亲也面向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上前，陶几乎要发誓说——即使没有双眼，她也能看见他，看透他。
陶转向哈迪斯。必须做出决定，他有诺言要守，而女王的意愿已表露无遗。"执行你的命令吧，布哈里将军，"他说。"拿下这座城。"
哈迪斯的眉头紧锁，停顿的时间长得让陶开始担忧——如果哈迪斯违抗直接命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最终没有走到那一步，哈迪斯僵硬地行礼。"谨遵谕令"，他说着便去组织进攻。
"他们逼我们做了什么?"齐奥拉抱着奇布耶问他，"他们把我们变成了什么?"
"我们必须成为的样子。"陶回答。当他说这话时，他的母亲攥紧拳头，向他和女王靠近了一步。
"夺回我们的都城吧，索拉林勇士。"女王对他说，"救出我们的姐妹，将奥迪利交由女神审判。"
这次轮到陶点头了。女王所求之事，正是陶将赴汤蹈火去完成的。"您的谕令，我的宿命。"他说着转身号召阿伊姆部族武装起来。
"勇士，你...你必须回到我们身边。"齐奥拉说道。看到她如此毫无掩饰的样子让他心绪纷乱。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最重要的是，陶，我们希望你能回来。"
为了让他走到今天，已经牺牲了太多人。
"乌姆拉巴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临行前他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