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艾西·奥梅希亚埃西·奥梅希亚站在半岛宫殿主厅的阳台上，能听见她的女王卫队正在死去。片刻前，为保护她，卫队离开主厅并关上大门，只留几名因德洛伏从内部封堵。
她心知肚明他们在外面与何人交战，这份认知令她胆寒。她知道那是茨奥拉的冠军勇士，以及那群如虱子般依附着他的低等贱民。她试图从阿巴西·奥迪利的声音中寻求慰藉。他就站在身旁，但时不时就有东西或什么人撞击着门外侧，发出砰砰巨响。每次声响都让她惊跳，她厌恶这种感受。
她焦虑得掌心直冒冷汗。她本欲擦干湿汗，但手边唯一能用的是她那件纯白如雪的睡袍——汗渍会在上面清晰可见。
于是艾西改为双手互相搓揉，明知这无济于事。但她绝不容许自己弄脏衣衫。若注定要被带去见姐姐，她也要以女王的姿态前往。
士兵们不断跑进来向阿巴西汇报战况，这让她神经更加紧绷。她竭力不去倾听那些消息。她不想听到城池沦陷的噩耗，不愿知晓这名将领或那位统帅阵亡的姓名，更拒绝想象茨奥拉那群野蛮的低等族裔正在棕榈城内肆虐的景象。
心底的窃窃私语不断向她灌输可怕念头：茨奥拉会把她赏给那些低等贱民，会把她送给亲手栽培的野蛮冠军。往日屡试不爽的心理伎俩此刻全然无法驱散这阴毒的声音。
艾西必须做点什么，什么都好。她开始轻声哼唱，默念宫廷诗人为她谱写的最后一支歌谣。那些优美的词句在脑海中回荡，终于暂时淹没了那个阴魂不散的低语。
"艾西，"阿巴西握住她的手问道，"情况很糟吗?"
她对他笑了笑。"我没事的，巴斯。只是太累了就会这样。"
"我觉得他们快要攻进大厅了，艾西，"他用那悦耳的嗓音诉说着可怕的事，字句如旋律般相互交织，"我原以为能把他们困在大厅里。他们被女王卫队和二十多头战象夹击，我以为我们能拦住他们。"
艾西屏蔽了话语内容，只倾听声音韵律。她爱极了他说话的方式，早在被他拥入怀中之前，她就沉醉于他的嗓音。为了他，她想表现得坚强，但话语还是不受控制地溜出嘴唇："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他抓起她另一只手，将双手举到唇边轻吻她的手指。"她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这个事实比希望珍贵得多。"
那个低沉的声音发出嗤笑。
艾西将手放在腹部。"她会伤害我的，巴斯。她会夺走我心爱的人来伤害我。"
他低下头，为她的担忧感到羞愧。"我辜负了你，我的女王。"
她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你没有辜负我，而且现在我不想当你的女王，"她说着倾身吻上他的唇，感受着他的温度，再一次想着：如果当初选择不同，现在的境遇会有多么不同。
她耳畔的低语不断絮叨着，告诉埃西她将失去一切，而这一切都源于她姐姐试图向原始人投降奥梅希族。
"这不是你的错，"埃西对阿巴西说。"我们试图将族人从齐奥拉的懦弱与狂热中拯救出来。我们努力过了。"
"即便知道结局，若你要求，我仍会重来一次，"他对她说道。
又一名信使跑来打断了他们，阿巴西从她身边退开，松开了与她相扣的手指。
那个低语声告诉埃西他将离去，任由她独自面对命运，但说到这里，那个声音实在过分，埃西能够也确实让她闭嘴了。
"冠军奥迪里，"信使向二人敬礼。"埃西女王。"
"汇报，"阿巴西命令信使。
"我们已失去对城市的控制，"士兵的话让埃西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她并不赞成公开示爱，但看到阿巴西在那一刻默契地重新握住她的手，仍让她心头一热。他们携手时更强大。向来如此。
"门后那条走廊?能守住吗?"阿巴西问士兵。
对方摇头。
阿巴西颔首："我还没收到上一时段的伤亡报告。"
"我、我会派人带着更新后的数字——"
"来不及了。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遵命，冠军，"士兵回答。"我们已损失至少三个因德洛乌方阵，五个伊哈谢爪队，而那些没在第一时间投降的怯懦伊哈古残部也已溃散。"
"明白了。"
"冠军，最糟的是我们失去了天赋者。包括启迪者、恳求者、还有我们的衰弱者与激怒者，我们将不得不牺牲更多——"
"够了，"埃西说，那个安静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尖叫，"巴斯，别再让我听这些了。"
"我的女王，"士兵说，"请原谅。"
她挥手示意他退下。"离开我们。"
"呃..."
埃西想让士兵离开，但她毕竟是女王。"有话就说吧。"
"女王陛下，冠军大人...王宫的防御尚未部署完毕。"
士兵试图对她保持尊敬，同时向阿巴西寻求答案。
"我会让他们撤退的，埃西，"阿巴西说，"他们守不住的，强行防守只会让更多天赋者和因德洛武送命，最多为我们争取半刻钟时间。"
"你想要我的许可?"埃西说，那个安静的声音正劝她拒绝。
"我需要你的许可。"
"我该同意吗，巴斯?"
他点头。
"我准许，"她说，"命令他们撤退吧。"
"通知天赋者和因德洛武撤退，"阿巴西对士兵说，"传达下去，放下武器，棕榈城归茨奥拉女王所有。"
就这样了，埃西想。就这么简单，茨奥拉又成了女王。
"感谢您，冠军大人，我的女王。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士兵敬礼，利落地转身离去。
"时间不多了，"阿巴西说，"埃西，请按我们商量好的做。就当是为了我，求你。"
"如果你错了呢，巴斯?"
"我不会错。"
"就算你是呢?如果你告诉她这件事是你做的，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埃西的头嗡嗡作响。"巴斯...她可能会杀了你。"
他冲她微微一笑，温柔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被允许这样做——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她将脸贴向他的掌心与手指。"如果她不相信你呢?我不能失去你。而且巴斯，那些启迪者...齐奥拉知道没有天赋者会听从男人的命令。他们不会仅凭你一句话就牺牲自己。让我承担自己的行为吧。就这一次，让我来帮你。"
"你妹妹是种族的叛徒，自以为正义却顽固不化，被宗教蒙蔽了双眼，"阿巴西说。"她软弱到可能真的会领导欧米希走向灭亡，但是，欧米希亚的埃西，你妹妹爱你。她爱你，所以会无视摆在眼前的真相，只要这能让她继续假装你也同样爱着她。"
埃西摇摇头，亲吻了他方才抚过她脸颊的手掌。"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巴斯，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把匕首插进她的心脏。"
他的笑容变得苦涩。"女神知道我对你的感情，而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坚强。埃西，你比你妹妹强上千百倍，但我不认为你会伤害她或自己。你可能不爱她，但你在意她。"
"正是爱让我这么做，"埃西说。"正是我对你的爱，让我能下得了手。"
"那你会让我心碎的，"他说，"因为在你杀死在乎的人之后，你自己也会迷失。"
"看看她对我们都做了些什么。我恨她。"
"别这么说。想都别想。像她这样的人，内心永远在爱与忠诚间交战，如果天平倾斜得太厉害...艾西，特西奥拉会惩罚不忠，即便对你也是如此。所以为了我，我的女王，为了我们共同建立的一切，让她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吧。"
"你要我当叛徒。你要我忘记梦想，让心肠变硬。"
"我要你活着，"他亲吻她的额头说，"女神啊，艾西，我需要你活着。"他眼中泛起泪光。
"我们可以逃走，"她说，多希望他们真能如此。
"我们无处可去。"
"巴斯..."
"我爱你，艾西。"
"巴斯..."
"嘘。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