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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单翼 5

“可以。”她看着他起飞,瓦尔助跑了几步,到了飞行崖边缘,奋力一跃。他的身体在狂风中摇晃,像一只小船在惊涛骇浪中一般,直到他能控制住自己,往右方滑出,开始爬升。
玛丽斯深吸一口气,让她的头脑保持清醒。她轻快地助跑,起跳。一瞬间她往下坠落,飞翼被风托住,她在风的支撑下往上爬升。她飞到瓦尔的高度时为自己争取了时间,她故意用很拙劣的盘旋方式慢慢爬升,玛丽斯需要这短短的几分钟让身体恢复状态,她疲惫的身体能够尽可能地适应这样的风。
当她达到同一的高度,两个人小心地绕着彼此盘旋,一圈又一圈,挣扎着在狂暴无情的风中稳住自己的位置。她的目光对上他的,即刻偏离,径直看向前方,看向他们用作标记的石头。
“预备——出发!”她大喊着,他们都冲了出去。
风力强大到狂暴,北风占了主要优势,不过时不时被其他风向所干扰。整个东方的天空布满了沉沉的乌云,高耸的形状昭示着风暴即将来临。玛丽斯不安地看了下云,开始继续爬升,在高处寻找一股稳定的、能更快推动她前进的气流。为了保持方向,她必须不时在气流中挣扎,暴风忽然把她推向一边,然后另一边,这样的飞行条件需要更集中的注意力和更频繁的半转,而且她无法绕道而行。
虽然她没有刻意去看他,她的视线时不时能捕捉到瓦尔的身影。有时他落在她身后,但更多时候他在她身边,令人窘迫的接近。他飞得很好,而玛丽斯不能归咎于瓦尔采纳了自己给予他的建议。要打败他,绝非易事,玛丽斯想着。
突然,瓦尔越过她,领先了。
玛丽斯全身的热血被激起,她的身子左倾,想要抓住那股推动瓦尔前进的气流。人们都叫他单翼,但他非常精通如何用两边的翅膀驾驭空气。成天跟木翼学员们竞赛让她技艺退化,反应也迟钝了。
瓦尔一直领先,几乎快超出她的视线,玛丽斯勉强看见瓦尔的双翼盘旋着扫过海中石的边缘。他还是顺风转身的,玛丽斯注意到这一点,他转的圈子很大,几乎快撞上岩石,不过保持了他想要的速度。现在,瓦尔开始回程,保持着领先优势。
她必须超过他。玛丽斯不顾危险地飞近岩石,她的飞翼翼尖几乎贴着石头掠过,碎石飞溅,与她擦身而过,令她在一个关键的时候失去平衡。她曲折地往下坠,失去了风的支持,失速,她的心脏几乎快从喉咙里跳了出来。还好,很快她再次掌握了平衡,瓦尔利用这点时间又拉开了彼此的差距,她只能暗自庆幸他没有看见自己这次失误。
她已经失去了飞行高度,不过在岩石上方,她很快抓住了一次强力的上升气流,突然间,玛丽斯重新升到高空。她鲁莽地往前飞,一心只想立即得到最快的速度,不停寻找和切换方向,直到她寻找到一股稳定的可以使用的气流。
这一切让她追近了瓦尔,不过太迫切地想追上他,让她没有意识到已经接近陆地,突然间她被一股下沉气流拉着下坠,冰冷的空气像一双冰冷的手一样将她往下扯。瓦尔已经设法消除了它,找到一切可能的上升气流,在玛丽斯意识到突然下坠和转向挣脱的时候,瓦尔飞得更远了。他在学院上空盘旋,精确计算了学院烟囱上的轻烟对风向的影响,并开始了他第二圈的出发,越来越高,在玛丽斯完成她的回程以前。
看起来像是连天空都更加眷顾瓦尔,在玛丽斯转身的时候突然这样想着。风帮着他往前走,而总在阻碍着她。在她每次想驾驭风向的时候,狂风变得不可预知,可是瓦尔就能自由地飞行。他似乎一点都不受方向不定的飓风带来的威胁,不断地转换方向,以确定和驾驭最能帮助自己前行的风。
玛丽斯明白,这场竞赛她已经输了,瓦尔飞得比她更高,要知道高度通常就意味着速度,而她想要爬升到他的高度会消耗更多的时间,哪怕她能立即找到最合适的风。她试图缩小跟他的差距,但是跟狂风的剧烈搏斗让她力竭,而且她清晰地意识到现在开始努力为时已晚。瓦尔在下滑着陆的时候浪费了一点时间,不过仍然完成了他的第二圈飞行,并回到飞行崖,最终,他超过她一个翼展以上的距离,显然,他赢了。
当他们都从柔软的着陆坑里爬起来的时候,玛丽斯已经累得无法给予他一个保持尊严的微笑,太过沮丧,以至于她无法做好这次失败都无所谓的心理准备。沉默中,她慌忙收好飞翼,失去知觉的手指不时滑错和漏接金属架。没有告别,玛丽斯把飞翼挂在肩上,转身向风蚀的学院城堡走去。
瓦尔拦住她的去路。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他说。
她猛然抬头,感觉到脸上因困窘而急剧上升的热度。“你说不说无所谓!我不管你跟谁说,或是说什么!”
“哦?”他淡淡的微笑似乎在嘲弄她,让她意识到她的话是多么违心。显然她真的介意。
“这不是一次公平的竞赛!”她指控,并立即后悔自己无力的,幼稚的抱怨。
“确实不是。”瓦尔承认,他的语气很坦然,所以玛丽斯没有在其中找到讽刺的成分,“你已经飞了一整天,而我休养得挺好。可是你和我都知道,如果我们都在最佳状态,我是永远无法击败你的。”
“我又不是没有被打败过。”玛丽斯说,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对我来说不会造成困扰。”
“我明白,”瓦尔说,“那很好。”他再一次微笑。
玛丽斯不耐烦地耸肩,感觉到飞翼压在后背上。“我很累了,”她说,“抱歉,劳驾你让路。”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瓦尔让过一边,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他,疲惫地穿过沙滩,开始爬一段泥泞覆盖的阶梯,通往学院的入口。可是爬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突然而来的冲动让她犹豫,在她逃入学院之前,转身看向瓦尔。
瓦尔没有跟着她,他仍然站在沙地上,黄昏聚集在这个孤独而高傲的灵魂中,他折好挂在肩上的飞翼依然反射出灿烂的光芒,他正在远眺大海,那里有一只孤独的食腐鸢朝着日落的天边拙劣地盘旋爬升。
玛丽斯颤抖着,转身走进学院。
每年一度的竞赛是一次可以持续三天的盛会,曾经它只是酒会和游戏,在这里不赌任何东西,除了骄傲。旧日里它规模并不大,依传统也只在鹰巢岛上举行。不过,自从七年前的众议会通过了挑战的决定,参与竞赛的飞行者显著上升,所以必须换个地方举行。
岛长们为了举办权激烈地争夺着,捐赠设备和劳力。对举办岛的岛民而言,飞行者的竞赛同样也是他们的节日,带来大量的旅客还有从其他岛屿来的可观的铁币。岛民们很少能看到这样的盛况,对他们当中很多人而言,飞行仍然意味着浪漫和冒险。
今年的竞赛定在斯坤尼岛上举行,一个中等规模的岛屿,坐落在小肖坦岛的东北方。海牙岛的岛长特地为森娜和木翼学员们派了一艘船,岛长的飞奔者(不会飞行只能在本岛传递消息的人)带来消息说,船已经停在这个小岛唯一的港口里,他们将在夜间出发。
“在夜晚航行么?”森娜在早餐时候坐在玛丽斯旁边抱怨着,“真是自找麻烦。”
克尔从麦片粥碗里抬头,“噢,可是我们必须在顺着潮汐的方向航行,”他认真地说,“这就是我们夜航的原因。”
森娜怀疑地用唯一的好眼看着他,“看样子你对海上航行知道得不少啊,是么?”
“是的,夫人。我的兄弟雷克是一艘商船的船长,大三主大型商队中的一艘。我另外的兄弟也是个海员,虽然他只是运河渡口的一把手。我想我——好吧,在我来木翼学院之前,我想我也会成为一名海员。这可是离飞行最近的一个差事了。”
森娜打了个寒噤。“就像无法自控的、超重的飞行者掉入海中,就像盲人在飞行,是,这就是航海。”
她的声音大到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很快休息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克尔脸红了,埋头继续对付他的粥碗。
玛丽斯颇有同感地望了森娜一眼,因为克尔的缘故,尽量让自己不发出笑声。森娜虽然已经陆生了很多年,却仍然没有丧失飞行者迷信式的对海航的恐惧。
“乘船要走多久?”玛丽斯问。
“噢,他们说的,如果风向帮忙的话,大概三天。在风暴镇停靠一次。不过那又如何?要么我们全都到达目的地,要么我们都死在海里。”教师看着玛丽斯,“你今天就飞去斯坤尼岛?”
“是的”
“很好。”森娜说,走到玛丽斯面前,伸开双臂拥抱了她,“起码不会所有人都掉大海。我们有两副飞翼,在竞赛的时候必须使用的。将它们带上小船跟我们同行那可不是明智之举——”
“是大船。”克尔插嘴道。
森娜看了他一眼。“小船大船都很愚蠢。我们要尽可能保全飞翼。你可以带着两个学生跟你一起飞么?长途飞行也许是最好的锻炼方式。”
玛丽斯从桌前往下看,每个人都听到了森娜的话,四周突然变得安静。每一把汤匙都安静下来,每一张嘴都停止了咀嚼,每个人在等着她的答案。
“这是个好主意。”玛丽斯微笑着说,“我会带上赛蕾拉,还有——”她犹豫着要选谁。
隔着两张桌子,瓦尔放下他的汤匙。“我想去。”他说。
玛丽斯的目光和瓦尔隔着距离相遇。“赛蕾拉和谢尔,或者利亚。”她固执地说,“他们最为需要这样的训练。”
“这样的话,我会跟瓦尔一起留下。”赛蕾拉安静地说。
“我想跟利亚一起走。”谢尔补充。
“好了,就赛蕾拉和瓦尔。”森娜急躁地说,“我真的不想这么说,可是如果我们其他人都死在海上,他们俩好歹有最大的可能成为飞行者,为我们的努力留下辉煌的纪念。”她推开粥碗,从长凳上站起。“现在我必须去见我们的赞助者岛长大人,并且对她谄媚一阵子。在你们出发去斯坤尼岛之前,我会回来。”
玛丽斯几乎没有听她在说什么,她的双眼仍然死盯着瓦尔的。他冲她几不可见地微笑,转身跟着森娜走了出去,赛蕾拉很快也离开了。
克尔在跟她说话,玛丽斯突然意识到。她甩甩头让自己精力集中,并且微笑以对。“抱歉,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乘船没有想象中这么危险,”他平静地说,“起码从这里到斯坤尼岛不会。我们只会在开放海上走几里路,只有从小肖坦岛到斯坤尼岛那一点路程。大部分时间我们沿着肖坦群岛在走,在航线上,陆地几乎肉眼可见的。而且船没有她想的那么脆弱,我对大船很了解。”
“我相信你很了解,克尔。”玛丽斯说,“森娜只是以飞行者那样在考虑问题。在你享受了拥有飞翼的自由后,很难想象乘船出海的感觉,更难以把自己的生命信任地交付给船上的把手和轮舵。”
克尔咬着嘴唇。“我想我明白了,”他说,不过并不确信,“可是如果飞行者们都这样想,那么是他们太无知。反正,乘船就是没有她说的这么危险。”带着满意的神情,他埋头继续对付早餐。
在吃饭的时候,玛丽斯沉思。克尔是对的,她带着模糊的不安想着,飞行者们总是思路狭窄,总是自以为是,按照自己的标准来评判事情。然而,虽然她不肯承认,瓦尔对飞行者颠覆性的指责或多或少改变了她的态度。
随后,她去寻找赛蕾拉和瓦尔。他们不在房间,也不在任何一个可以找到的公共场所。没人知道他们离开休息室以后去了哪儿。玛丽斯在黑暗、冰冷的走廊里面四处乱转,直到自己也迷失方向,让她只能根据墙上是否曾经有过火把的痕迹来决定该往哪里走。
她甚至想大声呼救,嘲笑自己在这个迷宫似的围墙里竟然如此无助。正在此时,她听到微弱的谈话声,循声而去,一次右转弯以后,她找到了赛蕾拉和瓦尔,他俩在一起,靠得很近,在一条死胡同尽头,靠着窗户,在那里可以远眺大海。他俩依偎在一起相互交谈的方式似乎昭示着什么,而这个认知让玛丽斯的情绪更为烦躁。
“我到处找你们俩。”玛丽斯突然出声。
赛蕾拉半转身从瓦尔身边离开,站起身来。“怎么了,玛丽斯?”她热切地问着。
“我们要出发去斯坤尼岛了,你知道的。”玛丽斯说,“一个小时之内能准备好出发么?如果有什么想带过去的东西,你可以打包给森娜。”
“我可以在一分钟内就出发!”赛蕾拉说,她的微笑更加激起了玛丽斯不明原因的愤怒,“我很高兴你提到我的名字,玛丽斯。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的脸上散发出明亮的光彩,一跃而起,紧紧拥抱了玛丽斯。
玛丽斯也拥抱她,“我想我能明白,”她说,“现在,赶快去做准备吧。”
赛蕾拉向瓦尔道了一个简短的再见,玛丽斯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然后转身面对瓦尔,犹豫着。
瓦尔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海峡上移开,他微笑着,但是他看起来跟平时不同——这个笑容是真心的,玛丽斯意识到了,这就是不同。他像是沉溺在自己钟爱的什么东西里,让他面部的轮廓柔和下来,看起来比玛丽斯认识他的任何时候都更具人性。
当他回头看到玛丽斯的时候,神情倏变,唇角的微妙变化,让他对玛丽斯展露出的笑容充满了嘲弄和敌视。“我还没谢谢你点我的名呢,”他说,“当你说我可以跟你一起飞去的时候,我可真是高兴极了。”
“瓦尔,”玛丽斯疲倦地说,“我们可能都不喜欢对方,但是我们有一长段路要一起飞行。你至少可以试着有礼貌一点,不要嘲笑我。你需要收拾东西么?”
“我的东西从来就不需要收拾。”他说,“我会把我的包给森娜,不过要带上刀子。这东西可是我唯一在意的,别担心了,我会准备好的,”他犹豫了下,“在斯坤尼我不会打扰你,当我们降落以后,我会自己找住处。够公平了吧?”
“瓦尔。”玛丽斯开口,可他已经转回头去,透过小窗户看着天空不断变化的云彩。他的脸变得冷硬,关闭了一切情绪。
森娜带着其他人去飞行崖送玛丽斯、赛蕾拉和瓦尔离开。大家都很兴奋,笑着闹着,彼此开着玩笑,争着为玛丽斯和赛蕾拉当飞行助手,为她们穿上飞翼服务。无尽的快乐和狂欢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玛丽斯发现自己也不可避免地精神高涨,并第一次感觉对竞赛充满了渴望。
“真希望他们可以成功。”克尔含糊地说,他揉了揉鼻子,在冷风中已经被冻红了。
“以后你们也有机会。”赛蕾拉说,带着点愧疚意味。
“没有人抱怨你的,赛蕾拉。”利亚赶紧说。
“你是我们之中最棒的。”谢尔立刻补充。
“好了好了,”森娜说,一只手搂着利亚,另一只手搂着谢尔,“现在出发吧,我们会在这里跟你们挥手道别,然后在斯坤尼岛相会。”
玛丽斯转身面对赛蕾拉,看到女孩也正热切地望着自己,她的身体紧绷着,随时准备响应玛丽斯发出的任何信号。这让她想起自己赢得飞翼以后的第一次飞行,那时,她还不敢完全相信已经拥有专属自己的飞翼。她拍拍赛蕾拉的肩,温和地跟她讲话。
“我们会一起出发,靠得很近,所以,放松点,”她说,“特技表演是只属于竞赛——而现在,我们只需要集中精力做稳定的飞行,对你们来说,这次旅行很漫长,我知道,不过我一点都不担心——以你的体力,足够飞两次来回。你只需要放松并且相信你自己,我会仔细照看你们的,不过我想你压根不需要。”
“谢谢你,”赛蕾拉说,“我会尽力而为。”
玛丽斯点头,宣告准备出发,戴门和列昂那走上前来为她展开飞翼,一节又一节,让灿烂的银色金属织箔拉紧,直到飞翼完全展开到二十英尺宽。然后她出发了,带着其他人异口同声的道别和祝福,她从悬崖上一跃升空,投入凉爽、稳定、带着些细雨味道的风中。她在空中盘旋,看着赛蕾拉起飞,心里暗暗评判,如果赛蕾拉在竞赛上这样表现,能够得到多少分。
毫无疑问,赛蕾拉在近日里有着大幅的提高。在她身上已经看不到笨拙,她助跑到悬崖边,没有丝毫犹豫,而是平顺流畅地起跳,并且能够准确地判断和捕捉风的方向,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开始爬升。
“非常棒,我可不相信你的翅膀里带有半点木头渣子!”玛丽斯赞美她。
然后,她俩在半空中做着不厌其烦地大幅盘旋,等着瓦尔。
在刚才热闹的准备期间,他一直斜倚在门边,隔绝在欢乐以外,他的脸上写满了空白和防卫,他已经穿好飞翼了,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捆好皮带。正平稳地穿过学生和飞行预备者的人群,走到悬崖边停住,他的脚有一半踏在悬崖外。他费力地展开飞翼的前三个关节,不过没有将它们锁紧。
然后,他的手臂在扣环中滑行,屈伸。他下蹲,又站起。
戴门走上前去想要帮助他展开飞翼,不过瓦尔转身对他说了几句尖锐的话——玛丽斯在空中盘旋,由于风的影响,她没有听清——然后戴门走回乱哄哄的人群。
瓦尔大笑着,往前一跃。
赛蕾拉在半空中明显地颤抖,她的飞翼随她上下起伏,玛丽斯听到下面的有人尖叫,有人哭嚎,瓦尔在下坠,身体伸直,就像失足下落的人,二十英尺,四十……
突然间,他的坠落停止——飞翼如神来之笔一般伸出,闪耀着灿烂的光辉,那刺目的银白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将这一切渲染得神迹一般。呼啸的空气从飞翼两侧滑过,瓦尔抓住它们,转身骑上那股风,从那一瞬间开始,他在飞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擦过碎浪,拉高自己,爬升,飞翔。那些海浪、岩石和死亡都被他甩在身后,玛丽斯几乎可以模糊地听到他得意扬扬的胜利笑声。
赛蕾拉已经失去了对自我控制,还一直看着瓦尔,玛丽斯大吼着命令她,她才清醒过来,倾斜身子,将飞翼扭转一个角度,这才从可能摔在地上的灭顶之灾里脱身。在城堡上方,暴露的岩石被阳光炙晒着,她寻找到一股强力的上升气流,并驾着它重新回到安全的高空。下面的森娜在大骂瓦尔,狂暴易怒地挥舞着手中的藤杖。而瓦尔根本不在意,他在上升,越来越高,掠过飞行崖,掠过爆发出几声欢呼的木翼学员们。
玛丽斯跟在他身后,从自己的飞行圈中转向,面朝大海,瓦尔已经飞到她前面去了。不过这次他飞得很轻松,沉浸在自己的小把戏里。
当她赶上他,尽可能地飞到他身边——在他上方,并且稍微落后和偏右——她开始冲他大吼,诅咒他,借用并且扩充了森娜所使用的词汇。
瓦尔笑着回头看她。
“这样飞简直是愚蠢透了!又危险又无用,”玛丽斯大吼,“你有可能把自己的命送掉……万一卡住了一根链条……万一你甩的力度差一点点……”
瓦尔仍然保持着笑容。“我喜欢冒险,”他大声喊回去,“而且我才不用甩它们……利用跳跃作弊……比渡鸦棒得多。”
“渡鸦是个蠢货!”她大吼,“而且死了很久了……他是你什么人?”
“你的弟弟同样唱过这支歌。”瓦尔叫着,他开始转向,往下沉,离开她,突然中止了他们的谈话。
浑身麻木,并且对说服瓦尔不报任何希望,玛丽斯盘旋一周开始寻找赛蕾拉,她就跟在他们后面和下面几百码的地方。她顺风飘下去跟她会合,试图告诉赛蕾拉放松,让紧张的心脏平缓下来,肌肉不再紧绷,重新找回对风的感觉。
赛蕾拉的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飞得很糟糕。“发生了什么?”当玛丽斯靠近的时候她尖叫着,“我觉得我快撑不下去了!”
“那是个小花招,”玛丽斯告诉她,“有个叫渡鸦的飞行者曾经做过,瓦尔只是在制作自己的版本。”
赛蕾拉默默地飞了一会儿,琢磨了一阵,然后她的脸恢复了一点血色。“我还以为有人推他下去了,”她叫着,“居然是一次特技——真是棒极了。”
“他是在发神经。”玛丽斯回应,并为赛蕾拉竟然会认为有人要推瓦尔跌下悬崖要他的命而悄悄地感到震惊。他真的对她造成了很大影响,她苦涩地想着。
飞行的剩下部分,正如玛丽斯所言的,非常简单。玛丽斯和赛蕾拉飞得很近,瓦尔独自一人飞在前面高处,看起来好像在准备跟雨鸟打交道,它们让他一整个下午都处于能被看到的状态,似乎只有这点作用。
风很合作,一直稳定地推着他们直往斯坤尼岛的方向飞去,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只需要放松身体,伸直双臂滑行即可。这可说得上是一次无聊的飞行,不过玛丽斯并不为此抱怨。他们沿着大肖坦的海岸线飞行,在小港口镇的远处,到处都是渔船队,尽可能地想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从海上捞一大票。他们看到了风暴镇,大肖坦岛最大的中心港湾和城市,在海滨,风车随处可见,大概有四十多个,或者有五十个——赛蕾拉试图去数清楚,不过她还没数到一半,就飞远看不清了。在小肖坦岛和斯坤尼岛之间的开放海上,接近日落的地方,他们侦查到一只海妖,长长的脖子在蓝绿色的水上浮现,强有力的蹼在平静的海面下翻搅。赛蕾拉似乎很开心,在她的一生中听过无数次海妖的故事,可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天还没黑,他们就到了斯坤尼岛。当他们做着降落前的盘旋时,能看到沿着海滩到处都设有指示牌和提灯,用来指引夜间来到的飞行者们。在近旁的飞行者小屋里,火光闪耀,并且充满了人气:一定是在聚会,玛丽斯想着,这是每次盛会开幕之前的序曲。
玛丽斯试图让自己的着陆成为赛蕾拉的榜样,不过当她双手和双膝着陆,将沙子从头发里抖落的时候,她听到赛蕾拉撞在不远处的地上,意识到女孩一定是太忙于完成自己的着陆,根本没注意到身边的老师是笨拙还是熟练。
快乐的招呼声和欢迎声顷刻包围了他们,热情的双手向他们伸来。“能让我帮你么,飞行者?让我帮帮你,可以么?”
玛丽斯被一双强壮的手臂拉起,看到一张年轻男孩热切的脸和被风吹乱的头发。他的脸上充满了欢乐,他为自己能在这里接近飞行者而光荣,也有可能由于即将到来的竞赛是在自己的母岛上进行而激动不已。
而当他在帮助玛丽斯折好飞翼的时候,另一个男孩在帮赛蕾拉,突然传来风吹飞翼的猎猎声,然后是撞击的声音,玛丽斯扫了一眼,看到瓦尔的着陆。他们在黄昏中跟丢了他,她还以为瓦尔早就到了。
他笨拙地靠双脚爬起来,宽大的银翼在他背上摆动,两位年轻的女孩走近他。“帮帮你好么,飞行者?”这个固定的叠句几乎都成了颂歌,“帮帮你吧,飞行者。”她们的手已经伸到他背上。
“滚开!”他猛地吼道,声音充满了愤怒。女孩被吓得跳了回去,连玛丽斯都惊讶了。瓦尔一向都是冷静自制的,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他。
“我们只是想帮你收好飞翼,飞行者。”胆大一点的姑娘开口道。
“你们就没有一点自尊么?”瓦尔说,他砰砰地开始解开飞翼的皮带,不需要别人帮忙。“难道除了讨好这些将你们看成垃圾的飞行者以外,你们没有其他事情做了么?你们的父母是干什么的?”
女孩胆怯地回答:“制革工人,飞行者。”
“那么,滚回去学制革,”他说,“这是一个比伺候飞行者更高尚的活计。”他转身离开她,仔细折叠自己的飞翼。
玛丽斯和赛蕾拉已经从飞翼中脱身。“这儿。”帮助玛丽斯的男孩叫她,并把折叠整齐的飞翼递给她,突如其来的羞愧让玛丽斯笨拙地把手伸向口袋,给了男孩一个铁币。在此之前,她已经习惯了得到无偿的帮助,可瓦尔刚才说的话影响了她。
男孩只是笑着拒绝了她的钱。“你不知道么?”他说,“能触摸飞行者的飞翼会给人带来好运。”说完他离开了,玛丽斯看到他走回自己的伙伴中,海滩上挤满了人,到处都是孩子,帮着打整着陆坑,玩着沙子,等待着有机会能够服侍一名飞行者。
看着他们,玛丽斯想到了瓦尔,突然想知道是不是有其他的岛屿对飞行者和竞赛表现得不那么激动,而是成群结伙地待在家里,闷闷不乐,并且对风港的飞行者特权表示强烈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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