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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白袍使肯定会想杀了他。
加文也觉得自己罪该万死。郡首格拉多的出现彻底改变了眼前的情况。如果这些人只是格拉多郡首的士兵,正如加文与凯莉丝所期望的那样,那他自然可以把他们全杀了,然后一走了之。就算格拉多为此勃然大怒,下令追捕杀人的御光者,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追的人是谁。事情就只会演变成这里有一个强大的御光者——这个不值一提的小地方叫什么名来着?莱克顿,就是这个。噢,真讽刺。
眼下,再想掏出口袋里的护目镜戴上已经太迟了。如果他现在戴着护目镜,面对发生的一切他还可以说自己是某个神秘的多色御光者,可没有那些,他就只可能是光明王。
于是,光明王径直走向郡首格拉多。加文完全无法否认。拉斯克·格拉多认识他。
“加文?”拉斯克·格拉多重复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还有些紧张,但那或许是他故意设下的陷阱。他身上穿的盔甲带有数片挡板,都是小挡板,不用关节接头连接的那种。他这地方还真穷。
格拉多更改了族徽的图案。加文记得过去他的族徽上画的是一只荒野黑貂,上面还有一个月亮两颗星星,格拉多的个人纹章则是一只咆哮的狐狸。现在,狐狸与荒野都没了,新纹章上只有一片漆黑的荒野,上面悬着一条断裂的白锁链。加文立即意识到这枚纹章的重要性:拉斯克会这么做,绝对不仅仅是在否定他与他父亲过去的族名,其实早在从前,他便一直将族徽视为弱者的象征。所以这个新族徽,是说他已经归入旧神统治了吗?加文以前听过这类谣言。还是说他是在给加文说谎的机会?说他不是光明王?
如果加文那么说,拉斯克·格拉多会怎么做?杀了他,然后再向光明利亚解释一切都是误会?不是他的错,他不过是杀了一个不肯承认自己是加文·盖尔的袭击者。但如果拉斯克以为用几个御光者和二十名镜光骑士就能杀得了加文,那就大错特错了。可还会有其他什么情况?或许格拉多就只是单纯因为见到加文来看他而感到震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假如加文说谎后,拉斯克发动了进攻,那除了杀掉他以外加文将别无他法。一旦他杀了拉斯克,就必须把拉斯克的手下都灭口。然后这个郡该怎么办?即使是现在,也依然不断有人朝这边增援,加文不可能把他们都杀了。不管加文有多厉害,如果一百个人同时朝一百个方向跑,那总有一部分人会逃掉,到时候消息就会传出去——光明王来到提利亚,然后无缘无故地行刺了当地郡首。
郡首格拉多有没有屠杀这个镇上的人并不重要。这是他的小镇,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过去,曾有一名光明王随意地毁了或屠杀了一个郡的人,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概可以追溯到七大郡还只是小郡县的时候。如今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光明王的政治力量就只是形式上的,仅限于宗教方面。光明王不能干涉国家内务,虽然加文现在做的已经远不止是干涉那么简单。假设他杀了这里所有人,然后回到光明利亚,由于他只离开了很短一段时间,因此光明利亚可以振振有词地帮他隐瞒,毕竟从这里到光明利亚,一个来回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遥远。
加文可以杀掉一个他从没喜欢过的人,还能为自己避免麻烦,唯一需要为此付出代价的大概就只有这群服役于七大郡里最没落的一个的士兵们。好吧,那名少年或许也得死,否则他可能会勒索加文。那样的话,凯莉丝会怎么想?嗯,她怎么想确实挺重要的,在加文心里,她早已是与众不同的存在,尽管加文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他与凯莉丝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虽然那原本就所剩无几。
假如是过去的加文,他一定不会犹豫。你会怎么做,我的兄弟?时间过去太久,现在连加文自己都已无法确定。
“我是至高无上的光明王,加文·盖尔。”加文说着,微微欠身,将一只手背到身后,示意让凯莉丝躲起来。
“那么,光明王陛下,”格拉多大声问道,“请问这是光明利亚的宣战方式吗?”
“真奇怪,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往战争上想,郡首阁下。”
“奇怪?不,奇怪的是您会叫我郡首。您将我的父亲,这里的合法郡首除名,还把他从加里斯顿撵出去,偷走那座城市,我们的首都,唯一的港口!你们甚至拒绝提利亚人接近光明利亚。提利亚早已不再是郡了,从那场战争开始就不再是,光明王陛下。我是拉斯克·格拉多,提利亚的国王。你杀了我的私人护卫,居然还说我们之间会发生战争很奇怪?”拉克丝提高音量,“还是说你认为提利亚人生下来就该被光明利亚的走狗追杀?”
一阵浓浓的怨声在镜光骑士中间响起,告诉加文这番剖白对他们来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当然,光明利亚肯定不会为了杀几个我的手下,就派光明王亲自过来。”拉斯克佯装思索的模样,却没有给加文插话的机会,“没错。只有当光明王需要完成重要任务时,他才会亲自出马。某个能够保证光明利亚对七大郡的束缚继续维持下去的任务。请告诉我,光明王陛下,您是来行刺我的吗?”
没人会派狮子去抓老鼠。
快给他个痛快。加文差点将心里话喊出来。
镜光骑士与御光者缓缓逼近拉斯克·格拉多,隆隆的盔甲声与跺脚声随之传来。加文只能聆听对方教训。他朝山下瞥了一眼。截止到目前,他一直避免往那边看,避免将注意力引到凯莉丝那边,所以现在,她可能正在犹豫到底是该留下还是离开。
其实凯莉丝几乎算得上离开了。她正乘小船沿着湍急的河水去往下游。如果加文了解凯莉丝,就会知道虽然她可以留下,可以回来看他发生了什么事,但凯莉丝毕竟是一名黑卫,尽管他们的第一职责是保护白袍使,但他现在也需要有人来保护。加文忽然明白,她也许不是因为相信他能照顾好自己才离开,而是因为她有任务在身,所以不允许自己牵扯进来。
从另一方面来说,那个小胖子现在几乎就站在加文背后。打从加文把他从镜光骑士手上救下来,这小子显然认为加文已经成为他活下去的最大希望。
“你误会我了,格拉多王,”加文说着再次转过头,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看见这些人在残杀贵地无辜的公民。我只是想出手挽救他们的性命。我以为我在给你帮忙。”
“通过杀掉穿着我军制服的士兵来帮忙?”
“他们显然是叛党、强盗,怎样疯狂的人才会将自己的小镇烧为平地?”
不少镜光骑士低下头,或是看向别处,还有的正小心翼翼地瞥着格拉多王的反应。看样子,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屠杀同胞一事感到高兴。格拉多的脸涨得通红。“我是国王,”他大声宣布,“我不会质疑我自己的选择,也不该被光明利亚质疑。提利亚已经是有主权的国家,我们内部的斗争不关你的事。”士兵们又回到原先的面无表情。
“当然。只是……突然看见一个国王在烧杀自己的小镇与人民——包括儿童——你能明白我的费解,我敢肯定。我为我的困惑感到抱歉。光明利亚永远服务于七大郡,提利亚自然也在其中。”
加文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真诚一些。如果他现在站在五十个精通外交关系与外交礼仪的贵族面前,那这点儿演技或许已经够用了。拉斯克·格拉多可能会提出一些金钱方面的补偿要求,然后把这视作一次诚实且可以理解的过失,保留自己愤怒的权利。加文也算是不过不失。双方都表现得优雅而利落。
可拉斯克·格拉多是个年轻人,一位新国王。他也不是站在贵族前面,而是站在自己的手下前面。他知道自己就要输了。周围到处是他手下的尸体,活着的那些都在偷偷看他,所以他绝不可能就这么认输。“您不远万里来到我的国家,不单单是来巡查强盗吧?而且,几乎没有事先通告。人们会认为您像某些间谍一样,暗自潜入我们国家。”
哈,别傻了。本来就要输的人,还给自己多加一项罪名。加文又回头看了眼那名少年,想看他作何反应。看样子不太好。少年被吓得浑身发抖,眼睛死盯着拉斯克·格拉多。难道说那其实是愤怒?
“间谍?”加文轻声说道,“不不不,真好笑。人们虽然会派手下去做这种事,但绝对不会自己亲自动手。既然你是国王,那你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格拉多王异常粗鲁地问道,仿佛现在他们正站在七大郡的某个法庭上。加文瞥了少年一眼,他知道格拉多输了。他可以走——他是光明王,就算他杀了格拉多手下三十名镜光骑士,那也不足以判他监禁或谋杀,在真相尚存疑点的情况下更不可能。因为那样,拉斯克就将冒着与其他郡对立的风险。杀死郡首是一种对和平的粗暴破坏,杀害光明王则是大逆不道的罪行。但假如拉斯克觉得他输了,他就一定会让加文为此付出代价,他会想尽办法来打击他。
加文会被放走,但这名少年会被杀死。
“我看见了浓烟,”加文说,“我正在去处理破光魔的路上,看到这里有事就想过来帮帮忙。”
“你在我的国家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关闭了边境,真的。我都没想到这里已经变成新‘国家’了。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敌视外人,尤其是对像我这样的国民公仆。”加文听过不少讲述邻里间关系的神话,当事人双方大多公正且通情达理,但事实上,那些神话都建立在大量外交手段之上。不过为了转移注意力,真相早已无人知晓。加文径直走到尸体旁:“你在隐瞒些什么,格拉多王?”
“你是莱克顿人,对吗,孩子?”格拉多王问。他可不打算陪加文玩什么文字游戏。“你叫什么名字?你父亲是谁?”
“我叫奇普。我没有父亲。这里大部分小孩都没有父亲,在那场战争之后。”这番话像箭一样刺中加文的心。他几乎快把这件事忘了。伪光明王之战横扫了这附近几十座小镇,所有男人都被强征入伍,不管是黄发小儿,还是老到不得不用拐杖当长矛的老人,他和达森像送木料去伐木场一样,将这些人送去战场,派他们去对抗御光者。
“那你母亲呢?”格拉多王生气地问道。
“她的名字叫莉娜,在镇上的几家旅馆给人帮工。”
加文心跳漏下一拍。莉娜,那个给他送信的疯女人死了?而这个男孩,这个战战兢兢的少年很可能是他的亲生儿子?那座被烧成平地的小镇上唯一的幸存者就站在这里,唯一一个能够牵动加文感情的人。如果加文曾信奉过奥赫拉姆神,那他一定打从心底里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残酷的恶作剧。
“莉娜,没错,我记得那个贱人的名字,”格拉多王问,“她在哪?”
“我妈妈才不是贱人!是你杀了她!你这个杀人犯!”少年几乎要哭出来,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悲伤。
“死了?她偷走了我的东西。带我们去你家,如果我们找不到那样东西,你就要替我干活一直干到你还清债务为止。”
拉斯克·格拉多不会让少年还清他母亲欠下的债的。加文毫不怀疑拉斯克在撒谎,那只是他想要带走这名少年的借口——如果说拉斯克是国王,那这个孩子就是国王看好的一个猎物。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为挽回尊严,拉斯克会当着加文的面杀了他。这个孩子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他可以是一条狗或是一条拉斯克中意的漂亮毯子。他成了一个筹码,让加文既恶心,又期待。
想让我认输?你认真的?你以为那对我来说不可能?那我们就好好玩玩。
“这孩子得跟我走。”加文开口说道。
拉斯克·格拉多闻言笑了,但表现出的却是明显的不悦。他的两颗门牙中间有道细缝,与其说他现在是在笑,不如说那模样看起来更像一只露出牙齿的斗牛犬。“你在为一个贼冒险?把他交给我,光明王。”
“否则呢?”加文彬彬有礼地反问,故意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好像他真想知道似的。如果你将威胁拉到太阳底下,让它大白于天下,那它便失去了威力。
“否则我的手下会对人说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我们根本不知道光明王在这里。如果他事先声明自己要来,如果他没有不明所以地袭击我的士兵,那事情该多好。我们只是出于自卫。当他不幸过世之后,我们才发现我们弄错了。”
加文忍不住笑了。他将拳头举到嘴前,以遮掩自己的笑声。“不,拉斯克。我不带黑卫出门是有原因的:我不需要。伪光明王之战的时候,你还是个流鼻涕的毛头小子,所以或许你已经忘了我的本事,但我可以确定你的手下肯定记得。就是看上去神情十分紧张的那几个。如果你的人敢动手,我就马上杀了你。白袍使大概会苛责我一两个月,那还会成为一个外交问题,这点毫无疑问,但你真的觉得会有人在乎提利亚国王的死活吗?既然是‘国王’,不是郡首,那就是一个反叛者,恐怕他们只会盼着那种事千万别发生在他们身上。光明利亚的人会许诺、道歉,然后给那些从提利亚过来的学生补贴几年学费,然后这件事就彻底结束了。你的继承者肯定不会再像你一样如此好战。”
拉斯克想反驳,但加文没给他机会。
“让我们暂时假设一下。如果出于某种原因,你们真的在我把你们一个个都杀死之前把我杀了,那也是因为我目睹了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屠镇。你为了征集自己的军队,建立属于自己的光明利亚,屠杀了一个镇的人。问题是,你现在做好战争准备了吗?假如我现在回去,空口无凭,光谱七政使或许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但如果你杀了我,那就将成为一个比任何话语都更为有力的铁证。你真的认为你刚才那番说辞会是唯一传出去的版本?你是个年轻气盛的国王,不是吗?就在几分钟前,你不是还提到了间谍?”
沉默笼罩住双方心中的冲动。和加文过去赢过的任何一场辩论一样,他又一次获得了全面胜利。
“那名少年是我的猎物,而且是个贼,把他留下。”格拉多王气得浑身发抖。他不是在回击加文的愚弄,他只是拒绝认输。
加文不是在吓唬他。十有八九,他能独自一人把所有这些士兵与御光者都杀了——这取决于那些御光者的身手,而他大概不会有任何损失,最多被烧掉一边眉毛。不过在这样一场战斗中保护一个孩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究竟是该让犯人去死,还是让无辜的人活下来?
而且,未必所有人都会像他假设的那样那么快原谅他。
“他不是小偷,”加文试图将对话的分歧点从输赢转向其他地方,“他身上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不管他母亲偷了还是没偷,那都和他没关系。”
“想知道这个还不简单?”拉斯克说道,“搜身。”
格拉多的表情无疑在说奇普肯定偷了他的东西。令人难以置信。他把东西藏哪儿了?那层肥肉里吗?
“不!那是妈妈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你拿走了其他所有的!不能把它也拿走!我要杀了你!”加文马上觉察到少年的言语间暗藏的一丝疯狂,甚至在奇普的虹膜开始充斥翠绿色的拉克辛之前。这名少年打算攻击格拉多王、他的镜光骑士,还有他手下的御光者。非常勇敢,但更是愚蠢。
格拉多王手下的御光者肯定也感觉到了。
加文迅速挥起左手甩出一道弧,在奇普与格拉多王的手下之间制出一面红黄蓝绿相间的拉克辛墙壁,然后用右手制出一根蓝色的棍子,敲上奇普的后脑勺。少年轰然倒地。加文心想,这世上能比他还快的人,恐怕就只有凯莉丝了。
一枚红色的拉克辛火球从格拉多手下一名御光者手中抛出,砸上墙壁。火球与墙面碰撞的瞬间发出嘶嘶的声响。
其他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等他们弄清楚状况,加文已经挥手化去墙壁。有的镜光骑士不禁看向他们同伴的尸体,或许是在想他们的死着实并非偶然。只有拉斯克·格拉多一个人看上去丝毫不为所动,他下马走到那名失去意识的少年旁边,开始粗暴地对其搜身。
接着,拉斯克·格拉多在奇普身后的腰带上翻出一个细长的红木盒子。他咔地一声打开盒子,朝加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然后将东西收到自己的腰间,走回自己马旁重新骑上去。
“一个小偷和一个暗杀未遂的刺客。谢谢您帮忙挡下袭击,光明王大人。”格拉多王示意自己的手下走向奇普,“我想那棵树应该绑得了一个套索,您愿意留下来一起看处刑吗,加文陛下?”
这一切就都结束了。这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
“没人想要你的命,格拉多王。这点我们都很清楚。这个孩子甚至都没能用上御光术。我要把他训练成光明利亚的学生。你已经找到你要的盒子了,也已经杀了他的母亲,那个被认定是小偷的人,这个惩罚已经很重了。再说他是你的郡民——呃,‘国民’,他明显对他母亲所作的事一无所知,除了那个盒子。而且,无论你对他有什么要求,跟我的要求比,都不值一提。”
“他是我的国民,我想怎样就怎样。”
只剩下最后一张牌了。加文说道:“之前你问我为什么要到这个被你称为国家的热粪坑来,现在我告诉你,奇普就是原因。我比你更需要他,因为他是我的私生子。”
拉斯克·格拉多的眼睛一眨不眨。加文知道他赢了。毕竟除非那是事实,否则没人会公开承认不光彩的事。而对方也在加文开口前,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迟早要杀了拉斯克·格拉多,虽然不是今天。
“你的时代结束了,”拉斯克·格拉多说,“你的,还有光明利亚的。光不可缚。记住这句话,光明王,我们会取回你们曾经偷走的东西。你的恐怖统治就要走到尽头了。等到结束那天,我会站到你现在那个位置,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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