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他们离小川太远了，根本来不及跑到那里，就算以桑松的脚程恐怕都办不到。奇普忽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他马上就要死了，并为自己这一刻的反应感到惊讶：没有慌张，没有恐惧，只有平静的愤怒。三十名精英骑士全副武装对付一个孩子，一个训练有素的红色御光者对付一个昨天才学会魔法的孩子。
“我说跑，你就跑。”奇普对桑松说。
奇普的余光扫见左边三百步外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而当他切实看过去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看到。对面的镜光骑士正来回看向彼此，看样子他们也和奇普一样瞥到了那个东西。
“现在，桑松！跑！”奇普大喊，视线丝毫不敢从御光者身上移开。桑松立刻拼命跑起来。
镜光骑士们原地静站，直到红色御光者举手示意才正式有了反应。那手势刚落，军队立即行动起来，每一排都有一名镜光骑士从队伍中踏出，这些人将脚踝上的鞋钉刺入马匹，上前把奇普团团围住。红色御光者本人则单枪匹马立于队伍前方，按兵不动。
目前为止，奇普使用的所有魔法几乎都是凭借本能进行操控，眼下他不得不有意识地使用了。阳光洒在他身上，放眼望去四周尽是绿色，两名镜光骑士不断围着他绕圈，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过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去追跑出去的桑松。奇普再次感受到能量在自己的胸中翻滚，拉克辛不断涌入他的掌心，指甲下的皮肤再一次被撕裂。
一根标枪在他手中成型。奇普奋力将枪头扔向那个离桑松更近一些的镜光骑士，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小了，标枪大概只飞出去十五步，甚至连目标距离的一半都不到。
红色御光者见状大笑，可奇普根本顾不上他。奇普记得，之前另一名红色御光者与他的学生赛门扔火球的时候，虽然扔出去很远，但却不是用蛮力做到的。于是，他开始模仿那两名红色御光者，想象魔法从体内飞奔而出的景象，在他面前的空气逐渐合并到一起，迸出火花，闪耀起绿色的光芒，拉克辛从海沫绿变成薄荷绿，又变为常青绿，最终呈现出矛锋的形状。
随着聚集的能量瞬间炸开，矛尖唰地飞了出去，那感觉像是点着了一把装了太多火药的火枪。奇普被后坐力掀倒在地，更糟的是，他射偏了。绿色长矛划破镜光骑士身后的空气，插进一栋烧焦的房子。破败的木屋就只剩下几面墙还留在原地，被撞倒的墙壁砰地掀起一阵尘土。
奇普挣扎着爬起来，试图再来一次。然而当他面前的空气再次开始闪现绿光的时候，奇普用余光瞥见了某样红色物体。他转身看向那名红色御光者——太晚了——滚烫的热浪刮过他的双手，打散了他正在聚集的绿色拉克辛，攀上他的身体。
红色御光者下马朝他走来，步伐平稳，掌心又开始凝聚红色的拉克辛。奇普抬高手肘，像过去数百次芮米尔威胁要揍他时那样下意识护住自己。但这次，一枚半透明的绿色护盾立在他身前，将他从头护到脚，立到地面上。
红色御光者向前轻弹指尖。一道火光乍现，拖着一条红色的长尾巴，黏住奇普的护盾，缓慢燃烧起来，尾巴的另一头依旧连着御光者的指尖。奇普慌了，可护盾还连在他的手臂上，他只能带着它一起往边上躲。一枚更大的红色弹头咆哮着从御光者手中飞出，沿着那道火光在半空中拐个弯朝他飞来。
奇普被流弹刮倒，向后摔出去几英尺。喀啦一声脆响从绿色护盾上传来，仿佛是奇普身上的骨头断裂发出的声音，预示着最后一道防线也即将崩溃。
他从地上爬起来，正瞧见一名镜光骑士举着马刀追上桑松。骑兵挥刀用力砍下去。奇普看不到桑松，但镜光骑士已经收住马蹄，接着，第二名骑士也将枪头调转向下，用力刺去。一下、两下，熟练，冷酷。
见两名镜光骑士像做完工作的工人一样放松下来，奇普知道桑松已经死了。
他翻身滚向一边，发现红色御光者正注视着自己。奇普不禁为这个男人平凡的长相感到惊讶，一张长脸，黑眼睛，乱糟糟的头发，还有一嘴露在外面的龅牙。他打算杀了奇普，没有一丝自己的情感，就只是在服从命令。
奇普再次聚集魔法，然而不等他成功，御光者已经用红色的拉克辛泥浆锁住他的胳膊。他的手臂被黏上厚厚一层，动弹不得。
御光者抬起头，隔着眼镜看向太阳。魔法如烟雾一般盘旋向下汇聚到他的手臂上，他在为最后的致命一击蓄力。这时，一个显眼的淡蓝色圆点出现在他耳朵上，御光者转过头，圆点随即跑上他的太阳穴，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拿信号灯从森林里某个地方朝他射出一道光线一样，那微弱的光线打在他的——
就只有一眨眼的工夫，伴着一声咆哮，一个巨大的黄色物体袭向那名红色御光者。整个过程太快，快到迅猛，仿佛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他的身体被抛到空中，碰撞的力量将他撕成两半，先前牵制住奇普的红色拉克辛瞬间化为尘土。
奇普愣在原地，惊恐地看向那个刚刚还活着的男人。御光者的红衣服上到处是鲜血、拉克辛与撕裂的痕迹，不过他的整个上半身都变成了胶状。奇普扭头看向森林。
另一边，就在少年被救下的瞬间，加文已经开始朝镜光骑士队跑去。凯莉丝则冲下山坡，去救跑向河边的另一个少年。但她来得太迟了，镜光骑士以惊人的纪律与速度重新整队，根本没人想到要去处理马的盔甲。事实上，由于马匹的盔甲十分笨重，因此穿上之后马很容易疲惫。镜光骑士显然没想过会撞上旗鼓相当的对手，更别说遇到御光者，但这种武装意味着马将成为最容易受到攻击的目标。不过加文向来不喜欢杀害无辜的牲畜，至于它们的主人则另当别论。
加文猛地一挥手，一道犀利而强劲的电弧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四周的空气也像在火中接连炸开的石头一样噼啪作响。一打蓝球射了出去，每一个都有他拳头一半的大小。镜之铠甲能够像镜子一样反射光线，将任何投上去的拉克辛反射回一部分，令其力量分散变弱，对试图用拉克辛长剑砍倒马匹的御光者来说，那绝对是个大麻烦。这种盔甲虽能提供保护，却并非毫无破绽，加文丢出的拉克辛球外壳很薄，撞上镜之铠甲后立即炸开——或者说碎开，喷出一股燃烧着的红色黏液。这些液体飞溅到镜光骑士的身上、胸口、挡板上，顺着盔甲的细缝流进他们的股沟。
火苗与惨叫声四起，还有皮肤烫伤时发出的滋滋声。准备发动进攻的骑士在马上摇摇欲坠。加文立即挥动另一只手，射出十来个拉克辛球，骑兵纷纷从马鞍上掉下来，摔向地面。他们翻滚身体，有些试图扑灭里面的火苗，另一些则抓挠着正在燃烧的头盔，身体几乎被烫熟，还有一些仍试图保持进攻架势，但等到第二波拉克辛球击中他们后，又有六个人放下长枪。
但仍有十二匹战马飞速冲向加文。哪怕没有骑兵引导，这些专门为打仗饲养的马也不会停止进攻。
加文朝四周扔出一片蛤壳似的绿楔子以支撑自己。战马冲过来的时候撞到加文，可他依然屹立不动。
现在，这里只剩下三名尚未受伤的镜光骑士，其他那些一早就溃不成军的骑兵早已瘫倒在另一端。他们撕下身上的衣服，掉头往回跑。懦夫。也许吧。不过是聪明的懦夫。加文依次弹起指尖。幻紫色拉克辛是所有颜色中速度最快的，而且色泽很淡，大部分人几乎都看不见它。它们像蜘蛛网一样散开，每个结上都黏住一个士兵，连上他们的后颈。
片刻过后，三枚黄色拉克辛做成的长钉导弹沿着加文与士兵之间的幻紫色蜘蛛网飞了出去。伴着一阵肌肉被拧断的咔嚓声响，导弹贯穿盔甲，刺入骑兵的脊柱，三名骑兵瞬间从飞奔的马匹上一头栽倒。
等到周围的骑兵死伤一片，加文看向山下，想知道凯莉丝与最后两名镜光骑士怎么样了。其中一个骑士已经倒下，如果说那边和这边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加文惊讶地发现另外那个竟然还活着——但毫无疑问，这个人很快也会死去。
四百年前，在这个国家刚成立的时候，黑卫曾是伊利塔的一个地方组织，组织成员皆凭借出众的才华被选中侍奉在初代光明王卢希多尼斯身边。然而后来，伊利塔逐渐失去了对光谱七政使的影响力，黑卫也被迫放弃了曾经选作基地的伊利塔郡。为了自身的精英地位，他们从结构上对组织做出了调整：御光者在使用御光术时皮肤往往会充满自身将要使用的颜色，那意味着在一场战斗中，肤色较浅的阿泰什人或血森林人更容易被敌人预测出下一步行动。帕里亚人对此十分满意，毕竟他们也是深肤色，所以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于是从那时起，黑卫成员便大多为帕里亚人或伊利塔人。但随着帕里亚的政治力量不断壮大，最终帕里亚人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然而，为了稳固黑卫们在战斗技巧方面的地位，在过去两百年里，黑卫从帕里亚与伊利塔以外的地方也接收了不少御光战斗精英。
凯莉丝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根本不可能拒绝她。在与其他黑卫成员比试过程中，除了四个例外，她几乎击败了其他所有人。黑卫的训练内容向来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之一，但那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直到现在，她仍在不断磨炼自己的身手速度。加文觉得，如果够幸运，凯莉丝应该还能保持这个状态十年。不过，这感觉就像她在和他比赛看谁先跨进死亡大门似的，但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绝对不会是今天。
另一名骑士举起长剑，冲向凯莉丝。后者站在原地，打算等到最后一刻再做出反击，这样一来，她可以对其迎头痛击。骑士也被凯莉丝的反应杀个措手不及，他本以为对手会躲开。由于太过惊讶，骑士甚至忘了改变自己的路线。而凯莉丝则在马即将踩到她的瞬间向下一蹲巧妙地从指间交错释放出红色与绿色的拉克辛，接着在马越过头顶的一刻抓住马肚子上的皮带。
战马轰地跃过去，有一瞬间加文甚至以为她会被对方踩倒。但他很快便看见她跃向空中的身影。凯莉丝手上的拉克辛已经恢复原状，并将她甩回到还在奔跑的战马上。凯莉丝撞上骑士的后背，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她攀住马身，竭力在敌人身后坐稳。
骑士挥动缰绳，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后背。凯莉丝一手擒住他的头，一手抽出刀，她拆下对方的面甲，刀刃深埋进敌人的脸颊。男人猛地一抽，两人一起摔向马下。
凯莉丝试图将骑士按到下面，这样她就可以用他的身体着地，可骑士的脚却一直挂在马镫上。失去了肉垫，凯莉丝被受惊的战马向后用力甩出去，她撞上地面，顺势向前翻身，幸运的是，她落到了草地上。
加文看向那名少年。为了救他，他们俩杀了三十名格拉多手下的精英护卫。这孩子大概只有十五岁，胖乎乎的，一看就很笨。刚刚看到的一幕让他的眼睛瞪得浑圆。少年转过身，跑向河边，起初加文以为他是因为害怕想要逃跑，之后他才意识到他是去看他的朋友，那个凯莉丝没能救下的孩子。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男人喊道。
加文转过身，不禁咒骂自己，他太过在意那名少年与凯莉丝以及河对岸的情况，忽视了小路这边。湍急的河水与瀑布模糊了马蹄的声音，但那都不是借口。喊话的男人和十六年前如出一辙，依旧是个小下巴，那模样就像在求别人上去给他一拳似的。在他身后，是六名御光者与二十名镜光骑士。看到眼前的屠杀场面，意识到三十个他自认无敌的镜光骑士全部被人杀了的事实，男人因暴怒颤抖不已。
然而在见到加文后，格拉多郡首的脸色瞬间变了个样。他勒马说道：“加文·盖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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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跑，你就跑。”奇普对桑松说。
奇普的余光扫见左边三百步外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而当他切实看过去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看到。对面的镜光骑士正来回看向彼此，看样子他们也和奇普一样瞥到了那个东西。
“现在，桑松！跑！”奇普大喊，视线丝毫不敢从御光者身上移开。桑松立刻拼命跑起来。
镜光骑士们原地静站，直到红色御光者举手示意才正式有了反应。那手势刚落，军队立即行动起来，每一排都有一名镜光骑士从队伍中踏出，这些人将脚踝上的鞋钉刺入马匹，上前把奇普团团围住。红色御光者本人则单枪匹马立于队伍前方，按兵不动。
目前为止，奇普使用的所有魔法几乎都是凭借本能进行操控，眼下他不得不有意识地使用了。阳光洒在他身上，放眼望去四周尽是绿色，两名镜光骑士不断围着他绕圈，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过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去追跑出去的桑松。奇普再次感受到能量在自己的胸中翻滚，拉克辛不断涌入他的掌心，指甲下的皮肤再一次被撕裂。
一根标枪在他手中成型。奇普奋力将枪头扔向那个离桑松更近一些的镜光骑士，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小了，标枪大概只飞出去十五步，甚至连目标距离的一半都不到。
红色御光者见状大笑，可奇普根本顾不上他。奇普记得，之前另一名红色御光者与他的学生赛门扔火球的时候，虽然扔出去很远，但却不是用蛮力做到的。于是，他开始模仿那两名红色御光者，想象魔法从体内飞奔而出的景象，在他面前的空气逐渐合并到一起，迸出火花，闪耀起绿色的光芒，拉克辛从海沫绿变成薄荷绿，又变为常青绿，最终呈现出矛锋的形状。
随着聚集的能量瞬间炸开，矛尖唰地飞了出去，那感觉像是点着了一把装了太多火药的火枪。奇普被后坐力掀倒在地，更糟的是，他射偏了。绿色长矛划破镜光骑士身后的空气，插进一栋烧焦的房子。破败的木屋就只剩下几面墙还留在原地，被撞倒的墙壁砰地掀起一阵尘土。
奇普挣扎着爬起来，试图再来一次。然而当他面前的空气再次开始闪现绿光的时候，奇普用余光瞥见了某样红色物体。他转身看向那名红色御光者——太晚了——滚烫的热浪刮过他的双手，打散了他正在聚集的绿色拉克辛，攀上他的身体。
红色御光者下马朝他走来，步伐平稳，掌心又开始凝聚红色的拉克辛。奇普抬高手肘，像过去数百次芮米尔威胁要揍他时那样下意识护住自己。但这次，一枚半透明的绿色护盾立在他身前，将他从头护到脚，立到地面上。
红色御光者向前轻弹指尖。一道火光乍现，拖着一条红色的长尾巴，黏住奇普的护盾，缓慢燃烧起来，尾巴的另一头依旧连着御光者的指尖。奇普慌了，可护盾还连在他的手臂上，他只能带着它一起往边上躲。一枚更大的红色弹头咆哮着从御光者手中飞出，沿着那道火光在半空中拐个弯朝他飞来。
奇普被流弹刮倒，向后摔出去几英尺。喀啦一声脆响从绿色护盾上传来，仿佛是奇普身上的骨头断裂发出的声音，预示着最后一道防线也即将崩溃。
他从地上爬起来，正瞧见一名镜光骑士举着马刀追上桑松。骑兵挥刀用力砍下去。奇普看不到桑松，但镜光骑士已经收住马蹄，接着，第二名骑士也将枪头调转向下，用力刺去。一下、两下，熟练，冷酷。
见两名镜光骑士像做完工作的工人一样放松下来，奇普知道桑松已经死了。
他翻身滚向一边，发现红色御光者正注视着自己。奇普不禁为这个男人平凡的长相感到惊讶，一张长脸，黑眼睛，乱糟糟的头发，还有一嘴露在外面的龅牙。他打算杀了奇普，没有一丝自己的情感，就只是在服从命令。
奇普再次聚集魔法，然而不等他成功，御光者已经用红色的拉克辛泥浆锁住他的胳膊。他的手臂被黏上厚厚一层，动弹不得。
御光者抬起头，隔着眼镜看向太阳。魔法如烟雾一般盘旋向下汇聚到他的手臂上，他在为最后的致命一击蓄力。这时，一个显眼的淡蓝色圆点出现在他耳朵上，御光者转过头，圆点随即跑上他的太阳穴，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拿信号灯从森林里某个地方朝他射出一道光线一样，那微弱的光线打在他的——
就只有一眨眼的工夫，伴着一声咆哮，一个巨大的黄色物体袭向那名红色御光者。整个过程太快，快到迅猛，仿佛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他的身体被抛到空中，碰撞的力量将他撕成两半，先前牵制住奇普的红色拉克辛瞬间化为尘土。
奇普愣在原地，惊恐地看向那个刚刚还活着的男人。御光者的红衣服上到处是鲜血、拉克辛与撕裂的痕迹，不过他的整个上半身都变成了胶状。奇普扭头看向森林。
另一边，就在少年被救下的瞬间，加文已经开始朝镜光骑士队跑去。凯莉丝则冲下山坡，去救跑向河边的另一个少年。但她来得太迟了，镜光骑士以惊人的纪律与速度重新整队，根本没人想到要去处理马的盔甲。事实上，由于马匹的盔甲十分笨重，因此穿上之后马很容易疲惫。镜光骑士显然没想过会撞上旗鼓相当的对手，更别说遇到御光者，但这种武装意味着马将成为最容易受到攻击的目标。不过加文向来不喜欢杀害无辜的牲畜，至于它们的主人则另当别论。
加文猛地一挥手，一道犀利而强劲的电弧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四周的空气也像在火中接连炸开的石头一样噼啪作响。一打蓝球射了出去，每一个都有他拳头一半的大小。镜之铠甲能够像镜子一样反射光线，将任何投上去的拉克辛反射回一部分，令其力量分散变弱，对试图用拉克辛长剑砍倒马匹的御光者来说，那绝对是个大麻烦。这种盔甲虽能提供保护，却并非毫无破绽，加文丢出的拉克辛球外壳很薄，撞上镜之铠甲后立即炸开——或者说碎开，喷出一股燃烧着的红色黏液。这些液体飞溅到镜光骑士的身上、胸口、挡板上，顺着盔甲的细缝流进他们的股沟。
火苗与惨叫声四起，还有皮肤烫伤时发出的滋滋声。准备发动进攻的骑士在马上摇摇欲坠。加文立即挥动另一只手，射出十来个拉克辛球，骑兵纷纷从马鞍上掉下来，摔向地面。他们翻滚身体，有些试图扑灭里面的火苗，另一些则抓挠着正在燃烧的头盔，身体几乎被烫熟，还有一些仍试图保持进攻架势，但等到第二波拉克辛球击中他们后，又有六个人放下长枪。
但仍有十二匹战马飞速冲向加文。哪怕没有骑兵引导，这些专门为打仗饲养的马也不会停止进攻。
加文朝四周扔出一片蛤壳似的绿楔子以支撑自己。战马冲过来的时候撞到加文，可他依然屹立不动。
现在，这里只剩下三名尚未受伤的镜光骑士，其他那些一早就溃不成军的骑兵早已瘫倒在另一端。他们撕下身上的衣服，掉头往回跑。懦夫。也许吧。不过是聪明的懦夫。加文依次弹起指尖。幻紫色拉克辛是所有颜色中速度最快的，而且色泽很淡，大部分人几乎都看不见它。它们像蜘蛛网一样散开，每个结上都黏住一个士兵，连上他们的后颈。
片刻过后，三枚黄色拉克辛做成的长钉导弹沿着加文与士兵之间的幻紫色蜘蛛网飞了出去。伴着一阵肌肉被拧断的咔嚓声响，导弹贯穿盔甲，刺入骑兵的脊柱，三名骑兵瞬间从飞奔的马匹上一头栽倒。
等到周围的骑兵死伤一片，加文看向山下，想知道凯莉丝与最后两名镜光骑士怎么样了。其中一个骑士已经倒下，如果说那边和这边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加文惊讶地发现另外那个竟然还活着——但毫无疑问，这个人很快也会死去。
四百年前，在这个国家刚成立的时候，黑卫曾是伊利塔的一个地方组织，组织成员皆凭借出众的才华被选中侍奉在初代光明王卢希多尼斯身边。然而后来，伊利塔逐渐失去了对光谱七政使的影响力，黑卫也被迫放弃了曾经选作基地的伊利塔郡。为了自身的精英地位，他们从结构上对组织做出了调整：御光者在使用御光术时皮肤往往会充满自身将要使用的颜色，那意味着在一场战斗中，肤色较浅的阿泰什人或血森林人更容易被敌人预测出下一步行动。帕里亚人对此十分满意，毕竟他们也是深肤色，所以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于是从那时起，黑卫成员便大多为帕里亚人或伊利塔人。但随着帕里亚的政治力量不断壮大，最终帕里亚人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然而，为了稳固黑卫们在战斗技巧方面的地位，在过去两百年里，黑卫从帕里亚与伊利塔以外的地方也接收了不少御光战斗精英。
凯莉丝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根本不可能拒绝她。在与其他黑卫成员比试过程中，除了四个例外，她几乎击败了其他所有人。黑卫的训练内容向来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之一，但那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直到现在，她仍在不断磨炼自己的身手速度。加文觉得，如果够幸运，凯莉丝应该还能保持这个状态十年。不过，这感觉就像她在和他比赛看谁先跨进死亡大门似的，但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绝对不会是今天。
另一名骑士举起长剑，冲向凯莉丝。后者站在原地，打算等到最后一刻再做出反击，这样一来，她可以对其迎头痛击。骑士也被凯莉丝的反应杀个措手不及，他本以为对手会躲开。由于太过惊讶，骑士甚至忘了改变自己的路线。而凯莉丝则在马即将踩到她的瞬间向下一蹲巧妙地从指间交错释放出红色与绿色的拉克辛，接着在马越过头顶的一刻抓住马肚子上的皮带。
战马轰地跃过去，有一瞬间加文甚至以为她会被对方踩倒。但他很快便看见她跃向空中的身影。凯莉丝手上的拉克辛已经恢复原状，并将她甩回到还在奔跑的战马上。凯莉丝撞上骑士的后背，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她攀住马身，竭力在敌人身后坐稳。
骑士挥动缰绳，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后背。凯莉丝一手擒住他的头，一手抽出刀，她拆下对方的面甲，刀刃深埋进敌人的脸颊。男人猛地一抽，两人一起摔向马下。
凯莉丝试图将骑士按到下面，这样她就可以用他的身体着地，可骑士的脚却一直挂在马镫上。失去了肉垫，凯莉丝被受惊的战马向后用力甩出去，她撞上地面，顺势向前翻身，幸运的是，她落到了草地上。
加文看向那名少年。为了救他，他们俩杀了三十名格拉多手下的精英护卫。这孩子大概只有十五岁，胖乎乎的，一看就很笨。刚刚看到的一幕让他的眼睛瞪得浑圆。少年转过身，跑向河边，起初加文以为他是因为害怕想要逃跑，之后他才意识到他是去看他的朋友，那个凯莉丝没能救下的孩子。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男人喊道。
加文转过身，不禁咒骂自己，他太过在意那名少年与凯莉丝以及河对岸的情况，忽视了小路这边。湍急的河水与瀑布模糊了马蹄的声音，但那都不是借口。喊话的男人和十六年前如出一辙，依旧是个小下巴，那模样就像在求别人上去给他一拳似的。在他身后，是六名御光者与二十名镜光骑士。看到眼前的屠杀场面，意识到三十个他自认无敌的镜光骑士全部被人杀了的事实，男人因暴怒颤抖不已。
然而在见到加文后，格拉多郡首的脸色瞬间变了个样。他勒马说道：“加文·盖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