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距离小杰斯波岛依旧还有五里格。加文制成的这艘平底小船原型出自他曾见过的阿波尼亚御光者用的小渔船。小船船舷高耸，底部平坦，船头突起，船艏外板光洁齐整。与加文偏爱的小舟相比，这种船虽然效率低一些，但安全性更高。而这正是问题关键。很少有御光者敢在海上搭乘小舟，因为一旦那么做，就意味着你愿意掉到水里，意味着在你落入水中之后可以凭御光术跃出水面。试想在波涛汹涌的海里游泳的同时还要使用御光术，可没有多少御光者有那个技术或意愿。
加文的技术──或者说鲁莽──意味着在开阔海域他会很容易被人认出来。他可不想那样。所以才有了这艘平底船。
奇普在生闷气。幻测仪的事情让他十分紧张，但加文拒绝向他透露任何相关信息。
又行进了几里格，两艘商用桨帆船和一艘加莱赛战船从他们旁边驶过。每次都会有船员举着小望远镜观察他们。加文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但他的船上却没有竖起遇难的旗帜。最终，他们就在船员的注视下一言不发地划走了。今天几乎没有风，于是苦工顶上了划桨的差事，水手们难得得了清闲。一有船路过，但凡看到船上有人拿着望远镜往这边看，加文便会大大方方地朝他们挥手，然后再继续划自己的船桨。
被称作光明利亚的地方实际上有两个岛：小杰斯波岛和大杰斯波岛。大杰斯波岛上设有大使馆、商业区、百货、杂货摊、酒馆、妓院、监狱、贫民窟、住宅区、仓库、绳索制造坊、帆船制造厂、船桨坊，居住在那里的多半是渔民、戴罪奴隶、暴力投机者、阴谋家与梦想家。另外还有两个天然港口，一个位于东岸，是黑暗时期的天然屏障；另一个位于西岸，当暴风雨从东面袭来时，人们就会改用这座港口。随着岛屿的重要性和人口密度与日俱增，为了能够全年使用港口，海港两边都兴建防浪堤。虽然光明利亚的中心从未被动摇，但经过几次变革，如今的大杰斯波岛终于从战火与血腥中净化重生，人们甚至还在整座岛的四周修建了抵御进攻的高墙。不过现在，这座厚三十步、高二十步的城墙主要用于城市巡逻者站岗，以及阻隔街道间的犯罪行为。
加文的目的地是小杰斯波岛。可是，想要躲过七大郡首派出的耳目，不被察觉地进入小杰斯波岛唯一的小港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在提利亚，也有人监视那些直接靠近港口的大人物。所以，加文将船划到两岛之间，一座位于小杰斯波岛的U形港口处的炮弹岛上。
由于岛上的码头设有很多障碍，平日里基本上风平浪静，所以通常驻扎在那里的士兵只有二十个人，值班的也只有两名御光者。这显然是个让人讨厌的职位，就算是黑卫的人也对这里避之不及。据说，为了让特权阶层那些过于傲慢的男男女女学会谦卑的美德，白袍使会把光明利亚位居高阶的士兵轮流安排在这里。
事实上，白袍使与黑袍使确实会把安排在炮弹岛当值作为一种惩罚，但那只针对信任的手下。半真半假的传言往往最让人信服。如果有其他士兵私下交换岗位──这周末你能替我值班，下周我就替你到炮弹岛站岗──守卫指挥官便会记下两人的名字，之后当值的时候，便会仔细留意那些换岗的人，未来也会更加留心。考虑到炮弹岛的战略重要性，间谍肯定已经渗透到岛上，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白袍使坚信──没有人真正明白炮弹岛的重要性。
加文行驶在涨潮的海浪中间，将小船绕到小岛的背面。凭借用御光术制成的多功能船桨，他这艘船比普通的小船更好控制一些，但想把船划得与席卷而来的波浪齐平依旧不是件容易的事。等加文好不容易闯过波涛汹涌的海浪区之后，奇普注意到两个黑卫——黑卫的任务通常都是检查船只。那两个人肯定也看见了他们，还朝他们打了招呼。
这是一对仪表堂堂、皮肤黝黑的兄弟。他们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加文，然后举起一只手──并不是在打招呼，而是在告诉加文一个准确的登岸地点。加文瞄准对方的两只手，将幻紫色拉克辛扔过去，接着挥动绿色拉克辛线圈，沿稳定的线路朝岸边前进。拉克辛像绳子一样飞出去，黏在两个男人的手上，加文将另一头用两滴红色拉克辛固定在船头，守卫们非常专业地将加文的小船拉向岸边。小船吱嘎响着，摇摇晃晃地从海浪中朝岸边移过去，然后被平稳地拉上斜坡。
年长的那名守卫，指挥官铁拳，一如既往率先开口道：“长官。”他的眼睛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加文那身烂衣服。“长官”这个称呼无异于在说，我当然认识你，但当下还是不挑明比较好，我这么聪明当然不会把事情搞糟，您今天想让我们称呼您为什么？
“指挥官，我需要一名黑卫带奇普去光明利亚。我和他说过通道的事儿了，以后帮我多看着他。”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明显对此感到不悦。
“我们要等退潮后才……”另一名守卫颤腕话未说完。“马上。”加文打断他的话，但并没有提高自己的音量，“他要去接受幻测仪的测试。不用太着急，明天就行。把结果告诉白袍使。告诉她奇普是我……侄子。”
铁拳的眉毛抽了一下，旁边的颤腕瞪大眼睛。另一边的奇普，看起来似乎也受到巨大的冲击。
加文看向少年，奇普似乎马上又害羞起来。
“明天见，”加文说，“你会做得很好的。毕竟，你身体里有我的血统。”他讪笑道。奇普有些迷糊了：“您是说您不是……我不是您的……嗯，私生子？”刚才的否定让他有些费解。
“不不不，我不是要抵赖。当我说‘侄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自然会明白‘侄子’是什么意思。这只是更含蓄的说法。见到白袍使之后，记得多注意礼节。”
加文回头看向铁拳，目光犀利。铁拳正了正自己的头盔，又弄了弄他的帕里亚式头巾，仿佛完全没听到刚才的话。
“但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不是您的侄子？”奇普问道，一只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加文做的拉克辛船桨。
“因为一说到这个，他们就会像提到敏感话题一样停下来，然后避免去提你的家族名。他们会说‘这位是奇普，光明王陛下的……侄子’，而不是‘奇普·盖尔，光明王陛下的侄子’。这样你明白了吗？”奇普吞了口唾沫：“明白了，先生。”
加文望向海对面的光明王之塔。他讨厌在外面过夜。他的奴隶玛丽希亚会将染色面包顺着滑道丢给那个犯人，加文也知道他可以相信玛丽希亚，但那和他自己亲自动手还是略有不同。他回头看向还有些担惊受怕的少年。
“让我以你为荣，奇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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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文的技术──或者说鲁莽──意味着在开阔海域他会很容易被人认出来。他可不想那样。所以才有了这艘平底船。
奇普在生闷气。幻测仪的事情让他十分紧张，但加文拒绝向他透露任何相关信息。
又行进了几里格，两艘商用桨帆船和一艘加莱赛战船从他们旁边驶过。每次都会有船员举着小望远镜观察他们。加文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但他的船上却没有竖起遇难的旗帜。最终，他们就在船员的注视下一言不发地划走了。今天几乎没有风，于是苦工顶上了划桨的差事，水手们难得得了清闲。一有船路过，但凡看到船上有人拿着望远镜往这边看，加文便会大大方方地朝他们挥手，然后再继续划自己的船桨。
被称作光明利亚的地方实际上有两个岛：小杰斯波岛和大杰斯波岛。大杰斯波岛上设有大使馆、商业区、百货、杂货摊、酒馆、妓院、监狱、贫民窟、住宅区、仓库、绳索制造坊、帆船制造厂、船桨坊，居住在那里的多半是渔民、戴罪奴隶、暴力投机者、阴谋家与梦想家。另外还有两个天然港口，一个位于东岸，是黑暗时期的天然屏障；另一个位于西岸，当暴风雨从东面袭来时，人们就会改用这座港口。随着岛屿的重要性和人口密度与日俱增，为了能够全年使用港口，海港两边都兴建防浪堤。虽然光明利亚的中心从未被动摇，但经过几次变革，如今的大杰斯波岛终于从战火与血腥中净化重生，人们甚至还在整座岛的四周修建了抵御进攻的高墙。不过现在，这座厚三十步、高二十步的城墙主要用于城市巡逻者站岗，以及阻隔街道间的犯罪行为。
加文的目的地是小杰斯波岛。可是，想要躲过七大郡首派出的耳目，不被察觉地进入小杰斯波岛唯一的小港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在提利亚，也有人监视那些直接靠近港口的大人物。所以，加文将船划到两岛之间，一座位于小杰斯波岛的U形港口处的炮弹岛上。
由于岛上的码头设有很多障碍，平日里基本上风平浪静，所以通常驻扎在那里的士兵只有二十个人，值班的也只有两名御光者。这显然是个让人讨厌的职位，就算是黑卫的人也对这里避之不及。据说，为了让特权阶层那些过于傲慢的男男女女学会谦卑的美德，白袍使会把光明利亚位居高阶的士兵轮流安排在这里。
事实上，白袍使与黑袍使确实会把安排在炮弹岛当值作为一种惩罚，但那只针对信任的手下。半真半假的传言往往最让人信服。如果有其他士兵私下交换岗位──这周末你能替我值班，下周我就替你到炮弹岛站岗──守卫指挥官便会记下两人的名字，之后当值的时候，便会仔细留意那些换岗的人，未来也会更加留心。考虑到炮弹岛的战略重要性，间谍肯定已经渗透到岛上，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白袍使坚信──没有人真正明白炮弹岛的重要性。
加文行驶在涨潮的海浪中间，将小船绕到小岛的背面。凭借用御光术制成的多功能船桨，他这艘船比普通的小船更好控制一些，但想把船划得与席卷而来的波浪齐平依旧不是件容易的事。等加文好不容易闯过波涛汹涌的海浪区之后，奇普注意到两个黑卫——黑卫的任务通常都是检查船只。那两个人肯定也看见了他们，还朝他们打了招呼。
这是一对仪表堂堂、皮肤黝黑的兄弟。他们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加文，然后举起一只手──并不是在打招呼，而是在告诉加文一个准确的登岸地点。加文瞄准对方的两只手，将幻紫色拉克辛扔过去，接着挥动绿色拉克辛线圈，沿稳定的线路朝岸边前进。拉克辛像绳子一样飞出去，黏在两个男人的手上，加文将另一头用两滴红色拉克辛固定在船头，守卫们非常专业地将加文的小船拉向岸边。小船吱嘎响着，摇摇晃晃地从海浪中朝岸边移过去，然后被平稳地拉上斜坡。
年长的那名守卫，指挥官铁拳，一如既往率先开口道：“长官。”他的眼睛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加文那身烂衣服。“长官”这个称呼无异于在说，我当然认识你，但当下还是不挑明比较好，我这么聪明当然不会把事情搞糟，您今天想让我们称呼您为什么？
“指挥官，我需要一名黑卫带奇普去光明利亚。我和他说过通道的事儿了，以后帮我多看着他。”
两人顿时沉默下来，明显对此感到不悦。
“我们要等退潮后才……”另一名守卫颤腕话未说完。“马上。”加文打断他的话，但并没有提高自己的音量，“他要去接受幻测仪的测试。不用太着急，明天就行。把结果告诉白袍使。告诉她奇普是我……侄子。”
铁拳的眉毛抽了一下，旁边的颤腕瞪大眼睛。另一边的奇普，看起来似乎也受到巨大的冲击。
加文看向少年，奇普似乎马上又害羞起来。
“明天见，”加文说，“你会做得很好的。毕竟，你身体里有我的血统。”他讪笑道。奇普有些迷糊了：“您是说您不是……我不是您的……嗯，私生子？”刚才的否定让他有些费解。
“不不不，我不是要抵赖。当我说‘侄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自然会明白‘侄子’是什么意思。这只是更含蓄的说法。见到白袍使之后，记得多注意礼节。”
加文回头看向铁拳，目光犀利。铁拳正了正自己的头盔，又弄了弄他的帕里亚式头巾，仿佛完全没听到刚才的话。
“但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不是您的侄子？”奇普问道，一只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加文做的拉克辛船桨。
“因为一说到这个，他们就会像提到敏感话题一样停下来，然后避免去提你的家族名。他们会说‘这位是奇普，光明王陛下的……侄子’，而不是‘奇普·盖尔，光明王陛下的侄子’。这样你明白了吗？”奇普吞了口唾沫：“明白了，先生。”
加文望向海对面的光明王之塔。他讨厌在外面过夜。他的奴隶玛丽希亚会将染色面包顺着滑道丢给那个犯人，加文也知道他可以相信玛丽希亚，但那和他自己亲自动手还是略有不同。他回头看向还有些担惊受怕的少年。
“让我以你为荣，奇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