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4
夜幕降临，平原却没有完全暗下来。一开始，丽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被货车堵在后面，已经走了一天的路。她戴着一顶老旧的宽边帽，帽檐压得很低，这样那双带着御光者特征的眼睛就不会太显眼。虽然早些时候听到了隆隆的枪炮声，不过她猜这些都是虚张声势，格拉多的军队是不可能已经开到加里斯顿的。丽维和大概有半个军营的人一起往前走，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亮。
几小时前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战斗，地上残留的痕迹非常明显，但平原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丽维差点就将它们忽略掉。加农炮击中地面所造成的沟壑变成了货车要避开的深沟，周围的地面湿滑泥泞，到处都是血迹，四周散落着盔甲的碎片，在近乎黑暗的环境中，每个人都要小心脚下。辛辣的火药气味已经渐渐消散。
直到现在最后一大队士兵仍在进入城门，因此随军人员就得在城外等着他们都进去后好驻扎营地。丽维听到一些非常疯狂的传闻，说这儿之前发生了一场宏大的战役，熊熊的魔法巨火在这里肆虐，不过她对此很是怀疑，格拉多国王的军队一下午就占领了城墙，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激烈的战斗？她父亲是名杰出的将领，有生以来只打过一场败仗，而且那次也算不上是失败。他肯定是判定出他们无法及时建完那道城墙，所以退守到内墙去了。也许他只留下几名炮手象征性地打击一下格拉多的部队便撤退了。
这些想法让丽维觉得心里好受些。如果她父亲之前选择的是其他立场，那么今天肯定就不会处于这危险之中。一想到父亲有可能就在距自己不到一里格的地方战死，而自己却连一点这样恶心的直觉都没有，丽维就感到非常害怕。她一直忙着寻找奇普，都没有意识到已经离这座城市这么近。
然而当她挤过一帮聚在一起望着城墙的人群时，所有的担忧、烦扰还有其他种种想法全都消失了。没人靠近城墙五十步以内。当丽维最终挤到人群最前面时，她看到了源头——一只体型比一名成年人还大的巨型蜘蛛，正缠吊着十几具死尸。不，不都是死尸，至少有一个被蛛网缠起来的人还在挣扎。丽维正瞧着，这人扯开了个口子把头钻了出来，双手却仍被紧紧地缠在胸前。他倒挂着，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双手，这动作使他微微摇晃起来。那巨蛛没有发现，因为它的注意力正放在十步外另一个被缠住的人身上。
丽维看到离那人不远的地上插着一把剑。他挣脱开了右臂，把其余缠在身体上的蛛网往下扒，却无法把网撕开。接着他看到了那把剑，便荡起身体，伸手去够，但是没有成功。
“奥赫拉姆神，救救他吧！”人群中有人抽泣道。
“看那只蜘蛛！”
那蜘蛛突然僵住，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然后就在那人荡得更远时转了回来。它转过身，眼睛散发着病态的绿光。
那人的手刚握住剑柄，蜘蛛就扑了过去。他挥舞着剑，却没有刺中，而蜘蛛已经咬到了他的脖子。有那么恐怖的一瞬，那人全身紧绷，痛得脸都扭曲了。蜘蛛的双颚像剪刀一样合拢，那人的脑袋随即掉下，滚落在地。血液从颈部喷出，洒上地面，那只露在外面的手还握着剑，抽搐了很长时间。最后那把剑松开掉了下去，正好插进之前被拾起的地面上。
那只蜘蛛紧紧抓住他血液喷涌的脖子，吸食起来。
丽维听到有人呕吐的声音。其他人有的在低声祈祷，有的在低声咒骂。
她同大家一样被这景象吓呆了。最终，蜘蛛把那人的手臂又推回到胸前，再一次用网把他缠了起来。它捡起掉落的脑袋，放回到尸体上。
当蜘蛛在修补蛛网、把人头放回原位的时候，另一个被缠住的人动了起来。
“我已经看了两个小时了，”丽维旁边有个人说道，“没有一个人能逃脱魔掌。这个小伙子大概也就跑了三十步远，还是被开膛破肚，肠子都扯了出来。而那两个人想要合力将蜘蛛杀死。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我也知道会这样，但还是忍不住要看。”
每次都一样？丽维回头去看第一个人以及他身下的剑掉落的位置，同之前一样——完全一模一样。首级周围的血泊也已慢慢消退得无影无踪。这不是一场杀戮，而是一场哑剧表演。尽管如此，却丝毫没有减弱它震撼人心的效果。
“你在干什么？”丽维后面有人大叫道。
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向前走，但是也没有停下脚步。她走得越近，就越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当她走得更近些时，果然第二个人撕开蛛网，跑了出来。蜘蛛却没去追他，反而突然停下来，转过了身体。丽维身后的人群倒吸了一口气。那蜘蛛飞速回弹，直冲丽维扑过来。
丽维一动不动，感觉心脏都要跳出喉咙。那蜘蛛正好停在她身前，钳子般的双颚啪地咬合在一起，抬起前肢去抓她。丽维骇得无法移动，眼看着那离她不到十步的双颚一开一合。咔哒，咔哒……
竟然没有声音？
丽维松了一口气，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屏住了呼吸。她凝目细看，发现地上交织着幻紫拉克辛机关。真是聪明的做法。她往左迈了一步，蜘蛛没有移动，直到她跨入下一个机关的区域后，蜘蛛才飞快地移动到那里。现在她距离极近，终于看出来蜘蛛身后的洞穴有很大问题。那洞穴在这看来并没有五十步开外看起来那么深，而且像是画上去的，是利用光影折射使得在原本空无一物之处看起来像有一处完整的洞穴。蜘蛛本身则完全是用基础而稳定的多重拉克辛分层次创造出来的，所以乍一看不像是由拉克辛制造出的东西。
当丽维穿过了这些机关后，蜘蛛弹起来去扑向那个“逃走”的人。那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好好利用刚才的三十秒时间逃脱。正如刚刚有人说的那样，这个人被蜘蛛撕开肚子，扯出了肚肠。
丽维摸了摸这道拉克辛做的城墙，立马就把那创造这出蜘蛛哑剧的天才抛到了脑后。这黄拉克辛竟是毫无瑕疵，完美无缺。
她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直接以城墙所闪耀着的黄光为光源开始御光。黄拉克辛曾经一度被认作是完美的御光光源而受到追捧——至少对于黄御光者来说是如此——然而却从未有人成功过。其中总像是少了点什么，所以效率不高。不过现在有这么一道城墙，有好几里格长，效率不是问题。丽维变出一支拉克辛火把握在手中，想借此好好看一下城墙被其他光照亮的样子，有时御光者们会在自己的魔法中隐藏些东西——
“喂！那位小姐！你在墙外干什么？所有的御光者都应该已经在墙内了。”
丽维吓了一跳，然后看到一名头发灰白的士兵向她走来。他穿着提利亚军队的中士制服，腰带上别着一把制作精良的簧轮枪和一把中空的剑鞘。他的脸可能是被火药或者是烟雾熏得发黑，双手上薄薄地缠着几圈绷带。他一边向丽维走来，一边扫了一眼她的前臂。
“我，呃——”丽维拼命回想着之前编好的借口，以防有人查问她为什么没戴着带颜色的护臂。
“你被这水光城墙搞得头晕目眩了。我就知道，因为所有的御光者都这样。你的手臂呢？”
手臂？丽维猜他指的是其他御光者都戴的有色护臂。“我，咳咳，昨晚我受邀去参加高级御光者的聚会，恐怕有些喝多了，后来就在一丛灌木后睡着了，而我的分队要么是没有发现我，要么是觉得把我留在那里很有趣，因为我基本上，呃……”
“一丝不挂？”
丽维因谎言的大胆而红透了脸。“幸亏我的护目镜还在。”她边说边给他看了一眼别在衣服口袋里的那副黄色护目镜。
“要是我去那样的聚会大概也会喝很多的。戴上护目镜去城门口，他们会让你进去的，然后去找军需官兹德。他可是个大混蛋，会给你找很多麻烦，不过……啊，见鬼。跟我来，我带你去。我，军士长加兰·德雷罗就是这样的人，对翘起的嘴唇和迷茫的眼神毫无招架之力。”
“嘿！”丽维说道。
“开玩笑，开玩笑的，”加兰说道，“实际上，你让我想起了我女儿。如果她茫然无措，那也全都是因为她父亲。我们走吧。”他转过身子，“还有你们，真是些大傻瓜！那都是假的！只是在演戏罢了，不要把自己吓尿了！”他在城墙上拍了一把，强调着自己的话，那尖锐的声音把半数人都吓得缩了下头。
他低声自言自语着，把她带到了城门口。士兵们还在持续不断地涌入城内。他们在一边留下了两条窄道以供信使、贵族和御光者们通过，那里的守卫认得军士长，立刻便给他们放行。
进入到墙内后，他快步穿过各个营帐，直接走到了一群下级士兵面前同军需官说话。“给这女孩一块黄布。”加兰说道，体型巨大又有些驼背的军需官正背对着他们，拿出五六把剑给几名年轻的士兵。
军需官兹德转过身。“我不认识她。她不属于我负责补给的部队。让我给她装备？想都别想。”
“你今晚想和我对着干？你这老疯子，是不是要我把你的屁股踩在脚下啊？”
“老疯子？你冲过来像个泼妇一样对我喋喋不休还指望我把你供起来？我应该把你那丑鼻子打扁。”军需官说道。
加兰大笑着摸了摸明显已被打断过很多次的鼻子。“我好像记得有一两次你是想这么做的。”
军需官咧嘴笑了，丽维才意识到这两人原来是好友，她的恐惧也随之消散。
“我明白，你见到我还活着是很开心的，”加兰说道，“所以就帮我个忙，把那些布给这女孩。”
“黄色的吗？”兹德问道。他把剑都丢在了柜台上，有个年轻的士兵想把所有的剑都拿起来，却没能成功。然后他又想把剑都放在柜台上，却再次失败了，还差点刺伤自己。军需官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那人。
“是的。”丽维说道。
军需官拿起一张名单：“名字？”
“丽维。”
他快速扫了一遍名单：“没有丽维，抱歉了。整个军队里都没有叫丽维的黄御光者。”
丽维感到嘴巴发干。
“你，还有你，”兹德边说边指着几个在队伍中等得有些焦躁的士兵，“把这个女人抓起来，我们要上报这个冒牌货——”
“噢，看在奥赫拉姆神的分上，兹德，你觉得她是啥？间谍吗？她不超过十六岁！什么样的傻瓜才会派个小孩来刺探我们？”
当听到“间谍”这个词的时候，丽维的膝盖都软了。
“也许是个非常狡猾的傻瓜，以为我们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放过她，”兹德说道，全身散发着怀疑的气息，“他们说加文·盖尔就这么做过，还说在军医营帐里那男孩就是他的私生子。谁会派个小孩来？就是那些诡计多端的杂种，就是那些人。”他向加里斯顿的方向轻微地点了点头。
“我十七岁了。”丽维一开口蹦出的却是这句话。什么？奇普在医生的营帐里？他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她又激动又害怕，都顾不上为第一次听到奇普的行踪而感到高兴。
“得了吧，兹德，战争一开始，那些名单就只能用来擦屁股了，你明白的。好像你从没做过这些事情似的——”
“认输了吧！”兹德说道，仰头大笑了起来。他把几只黄色的袖套从桌子上扔了过来：“这是对你说我‘老疯子’的报复，现在我们扯平了。”
“扯平，噢，我们离扯平还差很远呢！”加兰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挂着微笑，“唉，我还有任务在身，很高兴见到你，丽维。如果有机会的话，把这家伙打趴下个两三次，好吧？”
“乐意效劳。”丽维说。她强压下胸中恶心的感觉微笑着，仿佛很乐意参与到这玩笑之中。
几分钟后，她又变成了独自一人，而且有生以来第一次戴着袖套。她成功潜入进来了。现在她要做的事情就是救出奇普和凯莉丝。说真的，这能有多难呢？
丽维在过去的几天里，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要破口大骂，想要乱砸东西，想要发牢骚，想要大声抱怨，或者，些许还有一点点，想哭。然而，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军营深处走去。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几小时前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战斗，地上残留的痕迹非常明显，但平原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丽维差点就将它们忽略掉。加农炮击中地面所造成的沟壑变成了货车要避开的深沟，周围的地面湿滑泥泞，到处都是血迹，四周散落着盔甲的碎片，在近乎黑暗的环境中，每个人都要小心脚下。辛辣的火药气味已经渐渐消散。
直到现在最后一大队士兵仍在进入城门，因此随军人员就得在城外等着他们都进去后好驻扎营地。丽维听到一些非常疯狂的传闻，说这儿之前发生了一场宏大的战役，熊熊的魔法巨火在这里肆虐，不过她对此很是怀疑，格拉多国王的军队一下午就占领了城墙，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激烈的战斗？她父亲是名杰出的将领，有生以来只打过一场败仗，而且那次也算不上是失败。他肯定是判定出他们无法及时建完那道城墙，所以退守到内墙去了。也许他只留下几名炮手象征性地打击一下格拉多的部队便撤退了。
这些想法让丽维觉得心里好受些。如果她父亲之前选择的是其他立场，那么今天肯定就不会处于这危险之中。一想到父亲有可能就在距自己不到一里格的地方战死，而自己却连一点这样恶心的直觉都没有，丽维就感到非常害怕。她一直忙着寻找奇普，都没有意识到已经离这座城市这么近。
然而当她挤过一帮聚在一起望着城墙的人群时，所有的担忧、烦扰还有其他种种想法全都消失了。没人靠近城墙五十步以内。当丽维最终挤到人群最前面时，她看到了源头——一只体型比一名成年人还大的巨型蜘蛛，正缠吊着十几具死尸。不，不都是死尸，至少有一个被蛛网缠起来的人还在挣扎。丽维正瞧着，这人扯开了个口子把头钻了出来，双手却仍被紧紧地缠在胸前。他倒挂着，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双手，这动作使他微微摇晃起来。那巨蛛没有发现，因为它的注意力正放在十步外另一个被缠住的人身上。
丽维看到离那人不远的地上插着一把剑。他挣脱开了右臂，把其余缠在身体上的蛛网往下扒，却无法把网撕开。接着他看到了那把剑，便荡起身体，伸手去够，但是没有成功。
“奥赫拉姆神，救救他吧！”人群中有人抽泣道。
“看那只蜘蛛！”
那蜘蛛突然僵住，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然后就在那人荡得更远时转了回来。它转过身，眼睛散发着病态的绿光。
那人的手刚握住剑柄，蜘蛛就扑了过去。他挥舞着剑，却没有刺中，而蜘蛛已经咬到了他的脖子。有那么恐怖的一瞬，那人全身紧绷，痛得脸都扭曲了。蜘蛛的双颚像剪刀一样合拢，那人的脑袋随即掉下，滚落在地。血液从颈部喷出，洒上地面，那只露在外面的手还握着剑，抽搐了很长时间。最后那把剑松开掉了下去，正好插进之前被拾起的地面上。
那只蜘蛛紧紧抓住他血液喷涌的脖子，吸食起来。
丽维听到有人呕吐的声音。其他人有的在低声祈祷，有的在低声咒骂。
她同大家一样被这景象吓呆了。最终，蜘蛛把那人的手臂又推回到胸前，再一次用网把他缠了起来。它捡起掉落的脑袋，放回到尸体上。
当蜘蛛在修补蛛网、把人头放回原位的时候，另一个被缠住的人动了起来。
“我已经看了两个小时了，”丽维旁边有个人说道，“没有一个人能逃脱魔掌。这个小伙子大概也就跑了三十步远，还是被开膛破肚，肠子都扯了出来。而那两个人想要合力将蜘蛛杀死。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我也知道会这样，但还是忍不住要看。”
每次都一样？丽维回头去看第一个人以及他身下的剑掉落的位置，同之前一样——完全一模一样。首级周围的血泊也已慢慢消退得无影无踪。这不是一场杀戮，而是一场哑剧表演。尽管如此，却丝毫没有减弱它震撼人心的效果。
“你在干什么？”丽维后面有人大叫道。
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向前走，但是也没有停下脚步。她走得越近，就越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当她走得更近些时，果然第二个人撕开蛛网，跑了出来。蜘蛛却没去追他，反而突然停下来，转过了身体。丽维身后的人群倒吸了一口气。那蜘蛛飞速回弹，直冲丽维扑过来。
丽维一动不动，感觉心脏都要跳出喉咙。那蜘蛛正好停在她身前，钳子般的双颚啪地咬合在一起，抬起前肢去抓她。丽维骇得无法移动，眼看着那离她不到十步的双颚一开一合。咔哒，咔哒……
竟然没有声音？
丽维松了一口气，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屏住了呼吸。她凝目细看，发现地上交织着幻紫拉克辛机关。真是聪明的做法。她往左迈了一步，蜘蛛没有移动，直到她跨入下一个机关的区域后，蜘蛛才飞快地移动到那里。现在她距离极近，终于看出来蜘蛛身后的洞穴有很大问题。那洞穴在这看来并没有五十步开外看起来那么深，而且像是画上去的，是利用光影折射使得在原本空无一物之处看起来像有一处完整的洞穴。蜘蛛本身则完全是用基础而稳定的多重拉克辛分层次创造出来的，所以乍一看不像是由拉克辛制造出的东西。
当丽维穿过了这些机关后，蜘蛛弹起来去扑向那个“逃走”的人。那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好好利用刚才的三十秒时间逃脱。正如刚刚有人说的那样，这个人被蜘蛛撕开肚子，扯出了肚肠。
丽维摸了摸这道拉克辛做的城墙，立马就把那创造这出蜘蛛哑剧的天才抛到了脑后。这黄拉克辛竟是毫无瑕疵，完美无缺。
她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直接以城墙所闪耀着的黄光为光源开始御光。黄拉克辛曾经一度被认作是完美的御光光源而受到追捧——至少对于黄御光者来说是如此——然而却从未有人成功过。其中总像是少了点什么，所以效率不高。不过现在有这么一道城墙，有好几里格长，效率不是问题。丽维变出一支拉克辛火把握在手中，想借此好好看一下城墙被其他光照亮的样子，有时御光者们会在自己的魔法中隐藏些东西——
“喂！那位小姐！你在墙外干什么？所有的御光者都应该已经在墙内了。”
丽维吓了一跳，然后看到一名头发灰白的士兵向她走来。他穿着提利亚军队的中士制服，腰带上别着一把制作精良的簧轮枪和一把中空的剑鞘。他的脸可能是被火药或者是烟雾熏得发黑，双手上薄薄地缠着几圈绷带。他一边向丽维走来，一边扫了一眼她的前臂。
“我，呃——”丽维拼命回想着之前编好的借口，以防有人查问她为什么没戴着带颜色的护臂。
“你被这水光城墙搞得头晕目眩了。我就知道，因为所有的御光者都这样。你的手臂呢？”
手臂？丽维猜他指的是其他御光者都戴的有色护臂。“我，咳咳，昨晚我受邀去参加高级御光者的聚会，恐怕有些喝多了，后来就在一丛灌木后睡着了，而我的分队要么是没有发现我，要么是觉得把我留在那里很有趣，因为我基本上，呃……”
“一丝不挂？”
丽维因谎言的大胆而红透了脸。“幸亏我的护目镜还在。”她边说边给他看了一眼别在衣服口袋里的那副黄色护目镜。
“要是我去那样的聚会大概也会喝很多的。戴上护目镜去城门口，他们会让你进去的，然后去找军需官兹德。他可是个大混蛋，会给你找很多麻烦，不过……啊，见鬼。跟我来，我带你去。我，军士长加兰·德雷罗就是这样的人，对翘起的嘴唇和迷茫的眼神毫无招架之力。”
“嘿！”丽维说道。
“开玩笑，开玩笑的，”加兰说道，“实际上，你让我想起了我女儿。如果她茫然无措，那也全都是因为她父亲。我们走吧。”他转过身子，“还有你们，真是些大傻瓜！那都是假的！只是在演戏罢了，不要把自己吓尿了！”他在城墙上拍了一把，强调着自己的话，那尖锐的声音把半数人都吓得缩了下头。
他低声自言自语着，把她带到了城门口。士兵们还在持续不断地涌入城内。他们在一边留下了两条窄道以供信使、贵族和御光者们通过，那里的守卫认得军士长，立刻便给他们放行。
进入到墙内后，他快步穿过各个营帐，直接走到了一群下级士兵面前同军需官说话。“给这女孩一块黄布。”加兰说道，体型巨大又有些驼背的军需官正背对着他们，拿出五六把剑给几名年轻的士兵。
军需官兹德转过身。“我不认识她。她不属于我负责补给的部队。让我给她装备？想都别想。”
“你今晚想和我对着干？你这老疯子，是不是要我把你的屁股踩在脚下啊？”
“老疯子？你冲过来像个泼妇一样对我喋喋不休还指望我把你供起来？我应该把你那丑鼻子打扁。”军需官说道。
加兰大笑着摸了摸明显已被打断过很多次的鼻子。“我好像记得有一两次你是想这么做的。”
军需官咧嘴笑了，丽维才意识到这两人原来是好友，她的恐惧也随之消散。
“我明白，你见到我还活着是很开心的，”加兰说道，“所以就帮我个忙，把那些布给这女孩。”
“黄色的吗？”兹德问道。他把剑都丢在了柜台上，有个年轻的士兵想把所有的剑都拿起来，却没能成功。然后他又想把剑都放在柜台上，却再次失败了，还差点刺伤自己。军需官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那人。
“是的。”丽维说道。
军需官拿起一张名单：“名字？”
“丽维。”
他快速扫了一遍名单：“没有丽维，抱歉了。整个军队里都没有叫丽维的黄御光者。”
丽维感到嘴巴发干。
“你，还有你，”兹德边说边指着几个在队伍中等得有些焦躁的士兵，“把这个女人抓起来，我们要上报这个冒牌货——”
“噢，看在奥赫拉姆神的分上，兹德，你觉得她是啥？间谍吗？她不超过十六岁！什么样的傻瓜才会派个小孩来刺探我们？”
当听到“间谍”这个词的时候，丽维的膝盖都软了。
“也许是个非常狡猾的傻瓜，以为我们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放过她，”兹德说道，全身散发着怀疑的气息，“他们说加文·盖尔就这么做过，还说在军医营帐里那男孩就是他的私生子。谁会派个小孩来？就是那些诡计多端的杂种，就是那些人。”他向加里斯顿的方向轻微地点了点头。
“我十七岁了。”丽维一开口蹦出的却是这句话。什么？奇普在医生的营帐里？他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她又激动又害怕，都顾不上为第一次听到奇普的行踪而感到高兴。
“得了吧，兹德，战争一开始，那些名单就只能用来擦屁股了，你明白的。好像你从没做过这些事情似的——”
“认输了吧！”兹德说道，仰头大笑了起来。他把几只黄色的袖套从桌子上扔了过来：“这是对你说我‘老疯子’的报复，现在我们扯平了。”
“扯平，噢，我们离扯平还差很远呢！”加兰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挂着微笑，“唉，我还有任务在身，很高兴见到你，丽维。如果有机会的话，把这家伙打趴下个两三次，好吧？”
“乐意效劳。”丽维说。她强压下胸中恶心的感觉微笑着，仿佛很乐意参与到这玩笑之中。
几分钟后，她又变成了独自一人，而且有生以来第一次戴着袖套。她成功潜入进来了。现在她要做的事情就是救出奇普和凯莉丝。说真的，这能有多难呢？
丽维在过去的几天里，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要破口大骂，想要乱砸东西，想要发牢骚，想要大声抱怨，或者，些许还有一点点，想哭。然而，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军营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