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8
奇普在燃烧。有人将他封禁在点燃的红色拉克辛中。
但这并不能拦阻他。他将包裹住自己的绿色拉克辛加厚，这样红色拉克辛就无法烧进去。那些燃烧的胶状物一直黏着在绿色拉克辛上，他没法从脸上揉掉，它们黏的位置很刁钻，难以去除。但他可以移动绿色拉克辛，于是他把它们往外翻，直到眼前干净为止，总算又能看见东西了。接着他用同样的方法把胶状物翻到手臂和肩膀，然后到腰。他的轮廓就这样在火光中剥落出来。整个过程只用片刻工夫。他将构想用拉克辛付诸实践，或者说得更准确点，他启动意志力，事情就发生了。
体内的狂野之力如此猛烈，奇普想要离开城市，逃之夭夭，但他不能允许自己做出那样的行为。他驾驭得住那狂野的力量。那力量将效力于他、帮他摧毁那个手执鞭子和皮带的人。那人想控制奇普，那就是格拉多王。
奇普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是否正确，但他一直紧跟着格拉多王的士兵。他自己则像烽火一般，在清晨的迷雾中燃烧。但那光芒混淆了视线，就像手举火炬时，如果高举过头顶，能看见的便几乎只有黑暗，如果举在你和黑暗之间，则根本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奇普就像那火炬一样。他能看见的不多，但他不在乎。他能看见人们从他身旁川流而过，有些人看到他，像见了鬼一般逃走，其他人也都在跑，像要奔向什么目标一样。一个集合点，一个会面地。格拉多王一定就在那里。
奇普疾驰过墙角绕到六个士兵背后。士兵们没看见。他不能停，直接踩过他们的身体踏上头顶，人群大声尖叫乱作一团，他们的骨肉燃烧起来，咒骂连连，血肉模糊，挣扎着想要不跌倒。奇普大幅摆动双臂，火焰、鲜血和刀刃都坠入人堆中。
那里确实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奇普引来的，足有几百名士兵。他能看见广场另一头镜光骑士们铮亮盔甲上暗淡的光芒。接着奇普也被卷进去，卷进战场仁慈的臂膀之中。晨雾已经散去。看不清敌人的数量，听不见他们喊出的话语——那些命令也许会帮助他了解即将面临的情况呢，但他只剩下自己喉咙发出的嘶吼，还有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那搏动的生命就是他的魔力。他只感到肌肉在燃烧，刀刃刺进敌人身体时手臂感到的阻力，还有拔刀时的那股快感。
世界将奇普团团围住。他几乎看不到两旁，穿着绿拉克辛盔甲的脖子几乎无法动弹，这快把他逼疯了。他想要自由。他不能忍受束缚。他是头野兽。士兵们列阵与他对抗，却被他一列列撞倒。他强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折断一根根长矛。他双手握拳猛砸向敌人的脑袋，拍断他们的脊椎，逐个撕碎敌人丢在身后。
这时，队列突然在他面前分开。除了一个士兵慢了半拍，其余人全都及时闪到一边。奇普看见两排火枪手站出来，每排十个人，前一排跪在地上，第二排站着，所有的枪手都向他瞄准。有人在喊，那声音就是号令。奇普看见自己和火枪手之间站着那落后的士兵，他也听见了，明白那号令是什么意思，霎时间满面惊慌。
火枪手们一起发射。火焰和烟雾从枪筒迸出，如同弹跳咆哮的狮子。奇普见那士兵倒地身亡，虽然他强令自己要顶住攻击。
子弹如同拳头射在他身上，多名枪手一齐发射，第一轮射击结束立刻展开第二轮，就像连续发力的冲子般将他抬起来。他被扫翻在地。
一阵欢呼响起。奇普脑袋发蒙，感到包裹自己的绿色拉克辛越来越柔软。
不！我可以承受惩罚。那是我的礼物。那是我的天赋。
一个火枪手朝奇普冲来，短枪瞄准他的脑袋。有什么东西闪过那枪手的脑袋——一支箭？——但没射中。奇普抓住那短枪大张的嘴，将其拉过来直指自己额头，然后将绿色拉克辛按进枪筒。枪手扣动扳机，枪膛轰然炸裂。
奇普使出蛮力跳起来，一脚踩得那枪手直叫唤。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最早射中自己的那些子弹都灰溜溜地嵌在绿色盔甲中，就像射在树上一样，虽然试图穿透但却被卡住。奇普几乎要笑疯了，他竟能防弹。
有几个火枪手逃开了，其余的则愤怒地再次装填弹药，摸索推弹杆与火药筒，想要再次射击。但这些已经可以无视了，奇普只想找到格拉多王，这些家伙根本构不成威胁。他们挡不住他。
但奇普依旧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于是他拉起周围的绿色拉克辛好让自己站高一些。这简直易如反掌。
他就在那里。格拉多王骑在马上，周围围满了镜光骑士。他正指着奇普冲身边一个女御光者大喊。那名御光者的皮肤呈现宝蓝色，聚集魔法时，连天空也会现出条痕。女御光者轻弹双手，蓝色顿时从她体内喷涌而出，汇聚在地面。但她却突然从马鞍上翻落下来。
格拉多王掐断话头环顾四周。他另一侧的一个御光者也跌落马鞍。这次奇普——以及所有的镜光骑士们——都循着箭头回溯其射来的方向：是从屋顶射来的。是凯莉丝，她虽瘦削但却肌肉结实，衣服被撕烂，身上满是血迹。她早已拉开另一支箭，一位镜光骑士下马护卫格拉多王。第三支箭击碎了一名骑士的护胫甲，将他的腿钉在马腹上。那种马发了狂，箭一般冲出去，六名骑士被撞倒踩在马蹄之下，马被绊倒在他们身上。
奇普不关心那骚乱。现在他有目标了。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衰竭，他必须立刻动手，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他猛冲向前，男男女女都为他让开道路，他慢慢加至全速。
我要疯了。
奇普笑了。如果这就是疯狂，那就疯吧。第一排镜光骑士们还没完全从寻找凯莉丝的过程中回过神来，奇普就冲上去。他们之中有些人转过身，有些人骑在马上，有些已经下了马，有些仍然拉着弓，或是装填弹药准备射击屋顶上的刺客。奇普快速跃上一匹马，一边与骑士们厮打，一边躲避他们无力的反击。
他挥出一大团拉克辛砸碎一名镜光骑士的盔甲，但那一击也让他自己的绿色大手被切掉了一半。此外，撞上镜光盔甲的时候，刺进他身体里的拉克辛长矛和刀刃也折断碎裂了。他一路砸碎出现在两侧的敌人，不过他的盔甲也在此过程中分崩离析，每攻击一次，他自身就被砍掉一部分。
镜光骑士们半天才回过神来，在第一排之后重新排列好队伍。奇普冲破他们的队形，发现出现在面前的是几十把呼啸的火枪。尽管强撑住身体，但他还是被再次击退。已经可以感觉到火热的线流擦在皮肤上的热量了——拉克辛越来越薄，有些子弹肯定已经穿透盔甲进来了。
我不会失败的。不是现在。不会这么快。该死的，格拉多王呢？
奇普冲向最近的镜光骑士，冲他射出一团绿色拉克辛。光球击中那名骑士胸口裂成两半，绿色拉克辛结晶向四面八方溅开，已经无法再构成更大的伤害，现在他的攻击就像用拳头轻轻捶打敌人胸口一般，得胜仅仅是因为击出的绿色拉克辛中不经意携带了一颗火枪子弹。
其余镜光骑士纷纷丢下火枪拿起锋利的镜光宝剑。奇普看看自己胸口，绿色的拉克辛盔甲上嵌满了失去效力的火枪子弹，有些已经刺进身体，周围满是血迹。他提取出更多的拉克辛填补盔甲，那些旋转的小子弹就像是瀑布下打旋的小舟。
胸甲能防御拉克辛？那铅呢？
奇普从胸口吸出一个铅弹放入手中，然后张开手，动用全部意志力射出一个含有火枪弹的绿色拉克辛小球。
一个镜光骑士的胸甲上出现了一个灌满绿色黏性物的小坑，周围出现蛛网般的细纹。镜光盔甲裂成碎片，绿宝石般的拉克辛中涌出深红色血液，他仰面倒地。
奇普如同被奥赫拉姆神注入了新的活力。他精疲力竭，残破不堪，但却因这份自在而兴高采烈。他又笑了，彻底陷入癫狂，势不可挡。他将铅弹从盔甲中吸入手掌，然后射出去，好像他自己就是一把火枪。之前如此沉重，被削弱力量的绿色盔甲，现在却能让他将子弹发射得如此有力。如果没了那盔甲，他自己说不定还会被冲翻。
他张开右手，接着是左手，然后又是右手，左手，朝各处开火。各处都有人应声而亡。奇普的射击并不十分精准，但距离这么近，也不需要那么精确。他瞄准第二排中某位骑士的胸膛，然后朝颈子或肚子或别的什么地方射击，反正不管射到哪里都能致死，一排排士兵从他眼前消失。胸前的火枪弹逐渐被清空，但他很快又在背部和手臂上找到更多，而且随时还有新的射来。他在镜光骑士中开辟出一条血淋淋的通路。他看不见格拉多王，但心里清楚，哪里抵抗最强，他的目标就可能在哪。好事多磨。
透过一排排骑士和混乱的局面，奇普看见一丝什么东西在闪光。那是华贵的衣袍。是格拉多。
他冲破骑士队列，此时格拉多王正被拉上集市广场后部的一方平台。他的人想把他推进那里的某条窄巷。奇普纵身前跃，发现绿色拉克辛双腿比自己预想中跳得更远。他在格拉多王与窄巷之间着地，正好撞上两个护卫，其中有一个是仅剩的御光者。地上到处是死去的御光者，但奇普对他们的死因毫不在意，他的眼睛只顾盯着格拉多王。他将一只手伸向格拉多王背后，朝幸存的镜光骑士射出一打火枪弹。
格拉多王在一具尸体上绊了一下。很快，奇普便压到他身上。他抡圆拳头猛砸向格拉多王的双腿，像是已经癫狂。格拉多王连声惨叫，奇普抓住他的头，在两侧各封印出一个巨大的拉克辛球高高举起。操作火枪的咔嚓声全停了，奇普离格拉多王如此之近，根本没人敢轻举妄动。
“你杀了我母亲！”奇普冲着格拉多王的脸大喊。
格拉多王双眼凝视着奇普绿色盔甲中的双眼。“你是？”他说道，“莉娜的小老鼠？她不值得任何人来为她复仇，你知道的。”
“奇普！”有人在喊，但奇普听不见。国王想从腰带中抽出比奇连指刀，却被疼痛打断。
“去死！”奇普大叫，“你去死吧！”他将格拉多王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和意志力狠狠挤压。
“奇普！住手！这正是万色之主想要的结果——”没人能从疯狂，从彻底的狂暴之中脱身。奇普甚至无法确定，是屠杀了他的村庄更可恨，还是杀死了他母亲更卑鄙。他爱他的母亲，却也恨她。
格拉多王的惨叫和奇普的怒吼都淹没在柯尔文·戴纳维斯的吼叫声中。奇普猛一拍手，格拉多王的头颅像葡萄爆裂，西瓜坠落，血水四溅。
“奇普！不要！这正中他们下怀！”柯尔文·戴纳维斯的声音穿透了他的钢铁头盔，格拉多王只剩四肢的尸体被抛在平台上。
奇普震惊地抬起头，他看见柯尔文·戴纳维斯骑着马正率领大约一百人马迎面而来。入侵者已被击破，士兵们没了格拉多王的领导，又看到这个新来的援军，于是四散而逃。
奇普听见身后有人倒地，转身看见一个镜光骑士胸口中了一箭。他脑中一片空白，感觉自己畏缩不前。绿色拉克辛已经没了，他再度以自己的双脚站起来，步伐蹒跚，似乎有人拖住了他的双脚。凯莉丝从屋顶跃下，从格拉多王的尸体上取下比奇连指刀。凯莉丝？他本来是要去救她的，救到了吗？
但愿一切顺利。
他看向格拉多王的尸首，除了空虚一无所有。他抬头看见柯尔文·戴纳维斯，后者正在咒骂什么。奇普以前从没听过戴纳维斯将军骂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柯尔文问。
“送他下地狱，”奇普语气空洞，声音干涩毫无生气，“他杀了城里所有人。他该死得更惨。”
柯尔文没有说话，他看着奇普，眼里重新充满敬佩。沉默好一阵子，他才开口说：“上马。我们得离开这座城市。现在。”
“我不是杀了他吗？我们不是赢了吗？”奇普问。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阳光太过耀眼，现在他只想要一条毯子和一间黑屋。他们赢了，不是吗？“为什么我们还要走呢？”
“看那边。”凯莉丝说着走过来。她已经骑上马，正指着城墙的位置。
大约四百步外，母神之门城墙上站着万色之主，他说话的声音透过某种魔法透过来，他们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杀了格拉多王！为国王复仇！赶出外来者！”
城门开了，几百名御光者出现在那里——几百名——还有几十个破光魔。他们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大军。
“这就是原因。”凯莉丝说。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但这并不能拦阻他。他将包裹住自己的绿色拉克辛加厚，这样红色拉克辛就无法烧进去。那些燃烧的胶状物一直黏着在绿色拉克辛上，他没法从脸上揉掉，它们黏的位置很刁钻，难以去除。但他可以移动绿色拉克辛，于是他把它们往外翻，直到眼前干净为止，总算又能看见东西了。接着他用同样的方法把胶状物翻到手臂和肩膀，然后到腰。他的轮廓就这样在火光中剥落出来。整个过程只用片刻工夫。他将构想用拉克辛付诸实践，或者说得更准确点，他启动意志力，事情就发生了。
体内的狂野之力如此猛烈，奇普想要离开城市，逃之夭夭，但他不能允许自己做出那样的行为。他驾驭得住那狂野的力量。那力量将效力于他、帮他摧毁那个手执鞭子和皮带的人。那人想控制奇普，那就是格拉多王。
奇普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是否正确，但他一直紧跟着格拉多王的士兵。他自己则像烽火一般，在清晨的迷雾中燃烧。但那光芒混淆了视线，就像手举火炬时，如果高举过头顶，能看见的便几乎只有黑暗，如果举在你和黑暗之间，则根本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奇普就像那火炬一样。他能看见的不多，但他不在乎。他能看见人们从他身旁川流而过，有些人看到他，像见了鬼一般逃走，其他人也都在跑，像要奔向什么目标一样。一个集合点，一个会面地。格拉多王一定就在那里。
奇普疾驰过墙角绕到六个士兵背后。士兵们没看见。他不能停，直接踩过他们的身体踏上头顶，人群大声尖叫乱作一团，他们的骨肉燃烧起来，咒骂连连，血肉模糊，挣扎着想要不跌倒。奇普大幅摆动双臂，火焰、鲜血和刀刃都坠入人堆中。
那里确实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奇普引来的，足有几百名士兵。他能看见广场另一头镜光骑士们铮亮盔甲上暗淡的光芒。接着奇普也被卷进去，卷进战场仁慈的臂膀之中。晨雾已经散去。看不清敌人的数量，听不见他们喊出的话语——那些命令也许会帮助他了解即将面临的情况呢，但他只剩下自己喉咙发出的嘶吼，还有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那搏动的生命就是他的魔力。他只感到肌肉在燃烧，刀刃刺进敌人身体时手臂感到的阻力，还有拔刀时的那股快感。
世界将奇普团团围住。他几乎看不到两旁，穿着绿拉克辛盔甲的脖子几乎无法动弹，这快把他逼疯了。他想要自由。他不能忍受束缚。他是头野兽。士兵们列阵与他对抗，却被他一列列撞倒。他强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折断一根根长矛。他双手握拳猛砸向敌人的脑袋，拍断他们的脊椎，逐个撕碎敌人丢在身后。
这时，队列突然在他面前分开。除了一个士兵慢了半拍，其余人全都及时闪到一边。奇普看见两排火枪手站出来，每排十个人，前一排跪在地上，第二排站着，所有的枪手都向他瞄准。有人在喊，那声音就是号令。奇普看见自己和火枪手之间站着那落后的士兵，他也听见了，明白那号令是什么意思，霎时间满面惊慌。
火枪手们一起发射。火焰和烟雾从枪筒迸出，如同弹跳咆哮的狮子。奇普见那士兵倒地身亡，虽然他强令自己要顶住攻击。
子弹如同拳头射在他身上，多名枪手一齐发射，第一轮射击结束立刻展开第二轮，就像连续发力的冲子般将他抬起来。他被扫翻在地。
一阵欢呼响起。奇普脑袋发蒙，感到包裹自己的绿色拉克辛越来越柔软。
不！我可以承受惩罚。那是我的礼物。那是我的天赋。
一个火枪手朝奇普冲来，短枪瞄准他的脑袋。有什么东西闪过那枪手的脑袋——一支箭？——但没射中。奇普抓住那短枪大张的嘴，将其拉过来直指自己额头，然后将绿色拉克辛按进枪筒。枪手扣动扳机，枪膛轰然炸裂。
奇普使出蛮力跳起来，一脚踩得那枪手直叫唤。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最早射中自己的那些子弹都灰溜溜地嵌在绿色盔甲中，就像射在树上一样，虽然试图穿透但却被卡住。奇普几乎要笑疯了，他竟能防弹。
有几个火枪手逃开了，其余的则愤怒地再次装填弹药，摸索推弹杆与火药筒，想要再次射击。但这些已经可以无视了，奇普只想找到格拉多王，这些家伙根本构不成威胁。他们挡不住他。
但奇普依旧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于是他拉起周围的绿色拉克辛好让自己站高一些。这简直易如反掌。
他就在那里。格拉多王骑在马上，周围围满了镜光骑士。他正指着奇普冲身边一个女御光者大喊。那名御光者的皮肤呈现宝蓝色，聚集魔法时，连天空也会现出条痕。女御光者轻弹双手，蓝色顿时从她体内喷涌而出，汇聚在地面。但她却突然从马鞍上翻落下来。
格拉多王掐断话头环顾四周。他另一侧的一个御光者也跌落马鞍。这次奇普——以及所有的镜光骑士们——都循着箭头回溯其射来的方向：是从屋顶射来的。是凯莉丝，她虽瘦削但却肌肉结实，衣服被撕烂，身上满是血迹。她早已拉开另一支箭，一位镜光骑士下马护卫格拉多王。第三支箭击碎了一名骑士的护胫甲，将他的腿钉在马腹上。那种马发了狂，箭一般冲出去，六名骑士被撞倒踩在马蹄之下，马被绊倒在他们身上。
奇普不关心那骚乱。现在他有目标了。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衰竭，他必须立刻动手，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他猛冲向前，男男女女都为他让开道路，他慢慢加至全速。
我要疯了。
奇普笑了。如果这就是疯狂，那就疯吧。第一排镜光骑士们还没完全从寻找凯莉丝的过程中回过神来，奇普就冲上去。他们之中有些人转过身，有些人骑在马上，有些已经下了马，有些仍然拉着弓，或是装填弹药准备射击屋顶上的刺客。奇普快速跃上一匹马，一边与骑士们厮打，一边躲避他们无力的反击。
他挥出一大团拉克辛砸碎一名镜光骑士的盔甲，但那一击也让他自己的绿色大手被切掉了一半。此外，撞上镜光盔甲的时候，刺进他身体里的拉克辛长矛和刀刃也折断碎裂了。他一路砸碎出现在两侧的敌人，不过他的盔甲也在此过程中分崩离析，每攻击一次，他自身就被砍掉一部分。
镜光骑士们半天才回过神来，在第一排之后重新排列好队伍。奇普冲破他们的队形，发现出现在面前的是几十把呼啸的火枪。尽管强撑住身体，但他还是被再次击退。已经可以感觉到火热的线流擦在皮肤上的热量了——拉克辛越来越薄，有些子弹肯定已经穿透盔甲进来了。
我不会失败的。不是现在。不会这么快。该死的，格拉多王呢？
奇普冲向最近的镜光骑士，冲他射出一团绿色拉克辛。光球击中那名骑士胸口裂成两半，绿色拉克辛结晶向四面八方溅开，已经无法再构成更大的伤害，现在他的攻击就像用拳头轻轻捶打敌人胸口一般，得胜仅仅是因为击出的绿色拉克辛中不经意携带了一颗火枪子弹。
其余镜光骑士纷纷丢下火枪拿起锋利的镜光宝剑。奇普看看自己胸口，绿色的拉克辛盔甲上嵌满了失去效力的火枪子弹，有些已经刺进身体，周围满是血迹。他提取出更多的拉克辛填补盔甲，那些旋转的小子弹就像是瀑布下打旋的小舟。
胸甲能防御拉克辛？那铅呢？
奇普从胸口吸出一个铅弹放入手中，然后张开手，动用全部意志力射出一个含有火枪弹的绿色拉克辛小球。
一个镜光骑士的胸甲上出现了一个灌满绿色黏性物的小坑，周围出现蛛网般的细纹。镜光盔甲裂成碎片，绿宝石般的拉克辛中涌出深红色血液，他仰面倒地。
奇普如同被奥赫拉姆神注入了新的活力。他精疲力竭，残破不堪，但却因这份自在而兴高采烈。他又笑了，彻底陷入癫狂，势不可挡。他将铅弹从盔甲中吸入手掌，然后射出去，好像他自己就是一把火枪。之前如此沉重，被削弱力量的绿色盔甲，现在却能让他将子弹发射得如此有力。如果没了那盔甲，他自己说不定还会被冲翻。
他张开右手，接着是左手，然后又是右手，左手，朝各处开火。各处都有人应声而亡。奇普的射击并不十分精准，但距离这么近，也不需要那么精确。他瞄准第二排中某位骑士的胸膛，然后朝颈子或肚子或别的什么地方射击，反正不管射到哪里都能致死，一排排士兵从他眼前消失。胸前的火枪弹逐渐被清空，但他很快又在背部和手臂上找到更多，而且随时还有新的射来。他在镜光骑士中开辟出一条血淋淋的通路。他看不见格拉多王，但心里清楚，哪里抵抗最强，他的目标就可能在哪。好事多磨。
透过一排排骑士和混乱的局面，奇普看见一丝什么东西在闪光。那是华贵的衣袍。是格拉多。
他冲破骑士队列，此时格拉多王正被拉上集市广场后部的一方平台。他的人想把他推进那里的某条窄巷。奇普纵身前跃，发现绿色拉克辛双腿比自己预想中跳得更远。他在格拉多王与窄巷之间着地，正好撞上两个护卫，其中有一个是仅剩的御光者。地上到处是死去的御光者，但奇普对他们的死因毫不在意，他的眼睛只顾盯着格拉多王。他将一只手伸向格拉多王背后，朝幸存的镜光骑士射出一打火枪弹。
格拉多王在一具尸体上绊了一下。很快，奇普便压到他身上。他抡圆拳头猛砸向格拉多王的双腿，像是已经癫狂。格拉多王连声惨叫，奇普抓住他的头，在两侧各封印出一个巨大的拉克辛球高高举起。操作火枪的咔嚓声全停了，奇普离格拉多王如此之近，根本没人敢轻举妄动。
“你杀了我母亲！”奇普冲着格拉多王的脸大喊。
格拉多王双眼凝视着奇普绿色盔甲中的双眼。“你是？”他说道，“莉娜的小老鼠？她不值得任何人来为她复仇，你知道的。”
“奇普！”有人在喊，但奇普听不见。国王想从腰带中抽出比奇连指刀，却被疼痛打断。
“去死！”奇普大叫，“你去死吧！”他将格拉多王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和意志力狠狠挤压。
“奇普！住手！这正是万色之主想要的结果——”没人能从疯狂，从彻底的狂暴之中脱身。奇普甚至无法确定，是屠杀了他的村庄更可恨，还是杀死了他母亲更卑鄙。他爱他的母亲，却也恨她。
格拉多王的惨叫和奇普的怒吼都淹没在柯尔文·戴纳维斯的吼叫声中。奇普猛一拍手，格拉多王的头颅像葡萄爆裂，西瓜坠落，血水四溅。
“奇普！不要！这正中他们下怀！”柯尔文·戴纳维斯的声音穿透了他的钢铁头盔，格拉多王只剩四肢的尸体被抛在平台上。
奇普震惊地抬起头，他看见柯尔文·戴纳维斯骑着马正率领大约一百人马迎面而来。入侵者已被击破，士兵们没了格拉多王的领导，又看到这个新来的援军，于是四散而逃。
奇普听见身后有人倒地，转身看见一个镜光骑士胸口中了一箭。他脑中一片空白，感觉自己畏缩不前。绿色拉克辛已经没了，他再度以自己的双脚站起来，步伐蹒跚，似乎有人拖住了他的双脚。凯莉丝从屋顶跃下，从格拉多王的尸体上取下比奇连指刀。凯莉丝？他本来是要去救她的，救到了吗？
但愿一切顺利。
他看向格拉多王的尸首，除了空虚一无所有。他抬头看见柯尔文·戴纳维斯，后者正在咒骂什么。奇普以前从没听过戴纳维斯将军骂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柯尔文问。
“送他下地狱，”奇普语气空洞，声音干涩毫无生气，“他杀了城里所有人。他该死得更惨。”
柯尔文没有说话，他看着奇普，眼里重新充满敬佩。沉默好一阵子，他才开口说：“上马。我们得离开这座城市。现在。”
“我不是杀了他吗？我们不是赢了吗？”奇普问。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阳光太过耀眼，现在他只想要一条毯子和一间黑屋。他们赢了，不是吗？“为什么我们还要走呢？”
“看那边。”凯莉丝说着走过来。她已经骑上马，正指着城墙的位置。
大约四百步外，母神之门城墙上站着万色之主，他说话的声音透过某种魔法透过来，他们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杀了格拉多王！为国王复仇！赶出外来者！”
城门开了，几百名御光者出现在那里——几百名——还有几十个破光魔。他们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大军。
“这就是原因。”凯莉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