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2
囚徒正饱受高烧的折磨。他在自己胸口割出的那道深长的口子，和填进伤口里的脏头发终于起了作用。不成功，便成仁。是时候一知分晓了。
他想站起来，可惜没成功，他抖得太厉害了，又或许是等待太久的缘故。他想要也需要等体温烧到最高，才可能得到一丝机会。一旦失算就会丧命，顺带也帮达森解决了所有问题。
那样真就太可悲了。
他强撑起身体，在手边发现了自己用头发编出来的那只脏兮兮的小碗，第一千次检查着上面是否有瑕疵。可他看不出来。泪意涌来，高烧让他情绪不稳。
“对不起，达森。我辜负你了。”他大声说。这些话毫无意义，也毫无原因。浸润在蓝拉克辛里多年，他为此感到有点惊异。并非出乎意料，却同样奇怪。为什么就因为他更加“热血”了，就该比往常更加情绪化？真奇怪，但无关紧要。
他拉开胸膛的伤口，扯出了那团厚实、肮脏，凝成了血块的脏东西，把它扔在一边。这一下没有全部弄干净，还有些黏在伤口里，他用邋遢的指甲把这些残余的部分抠了出来。疼痛令他干呕。
真是愚蠢，自己竟然用指甲去清理伤口？他本该变出把镊子来的，刚才糊涂了。他眨眨眼，身体晃了晃。不，他不会失败。失败是属于凡夫俗子的，他不一样。还未曾实践他的计划就不能谈失败。
加文快速走到花了自己十六年亲手刮出来的碗状浅坑边。
没错，某人可能十六年也一事无成。
他放声大笑。
墙里的活死人看上去很担忧。振作点，达森，加文。不管你叫什么，也不管你是谁，现在你是个囚犯，但也可能重获自由。不然，就是死，其实死亡本身也算自由了，不是么？
达森将精心编织的头发小碗铺进经多年时间挖出的石碗里。尺寸刚好合适，正如所料。他是刻意把它做得合适的，制作期间检查了不下千遍。他在小碗正前方坐下，解开缠腰带，跟着以滑稽的方式来回扭动，直到把缠腰带从身下移开。
“要是凯莉丝现在能看见咱们就有趣了，对吧？”活死人说，“在这副英姿和他之间，她怎么可能选他呢？”
达森没有去看活死人，任由他坐在闪亮的蓝色墙壁里嘲讽自己。他两腿大打开，姿态不雅地坐在头发编的碗和浅坑前。“你不能贬低我，”他对那活死人说，“我是不得已，要是这叫堕落，那我也只能这样。”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他已经断水很久了。为了这计划，他需要达到一个接近脱水的状态。他感觉舌头上起了厚厚的舌苔。
活死人回了句什么，但达森没理会。有那么一会儿，他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应该弄出水来，可却只想躺下。奥赫拉姆神，他累了。要是能休息就好了，那样他就会有力气来……
拍打自己！下一步就是做这个。再忍耐一点疼痛，就能得到自由了，达森。再一点点。你是盖尔家的人。你不能被这样锁着。你是光明王。你蒙受了冤屈。你的复仇应该公诸于众。
依然保持着坐姿——他毫无要离开这里的理由，一旦动弹，就再也无法回到现在这个位置了——他开始检查自己身体目光可及的每一处。
然后他开始拍打自己。每个能看见的地方都去拍。用力地拍。
“你觉得这么做也叫理性？”活死人问道，“也许在蓝拉克辛里泡了十六年对你来说还不够。”
加文——达森，去他妈的——无视了他。他拍着自己的前臂，肚子，伤口以外的胸前皮肤——他不想距胜利仅一步之遥时就痛晕过去——还有他的腿。他把自己身上所有能见之处都拍到对痛觉麻木而迟钝，而且，更重要的是把自己的皮肤拍红。
加文也只是个凡人。即使身为越识者，他一样会犯点小错。达森就赌他这点了。这就是加文不让任何带颜色的东西掉下来的原因。如果他真的能每次都从同一狭窄而精确的光谱中精炼出完美的蓝光，那么这里所有物体反射出的都应是蓝光，那样即使囚犯戴了或红或绿或黄的护目镜，加文也根本犯不着操心。可每次他尿进那个碗形小坑里，在滤色前看见的一瞬间绿光，都告诉他这蓝色里有别的光谱色混了进来。
现在就看他能炼出多少拉克辛，能炼得多快了。
他哆嗦着小便，因为发热，还有皮肤被拍到几乎出血的疼痛，颤抖得很厉害。不能直接冲着那个坑里去，也不能直接冲着那个头发编的碗，要是小便力道太大，他担心会冲透那层他精心涂抹在发碗内部的油脂。所以他尿进了自己的手里，让这股暖暖的液体缓缓流进去。
你把我变成了野兽，兄弟。
但如果以野兽类比，达森是只狐狸。脱水让他的尿液浓缩成惊人的黄色，涂了油脂层的发碗也起作用了。达森的心猛跳起来——他简直想哭——十六年来他第一次看见了黄色。黄色！确实有别的光谱色混进来了。拜奥赫拉姆神所赐，真美。他从那黄色里炼出了拉克辛，就像隔着袋子吸水，只炼出一点点，碗中的液体随之逐渐减少。他在左手掌中制出了一个黄拉克辛球，甚至还没有他的拇指大。
那黄球瞬间就闪着光芒变回了光——但变回的是黄光。达森第一次在这牢房中看到了蓝光以外的东西，而且因为黄光位于光谱的中间，更接近红色，并且光谱上下两端的颜色都在黄光中有交叉。
达森的全身都因方才的拍打而发红。
他努力用红色御光，拼尽了全力，尽管那黄色小球已经啪地消失掉。这便够了。肯定够了。右臂下面的皮肤在再次主宰这间牢房的蓝色之下看起来颜色很暗，但他知道那是红色。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让自己的身体高烧不退。
达森从自己体内的热度中御光，又一次失败了。这样的御光从未成功过。他颤抖着身体，烧得太厉害让他无法思考。当然了……当然了……
他利用体内的高热，尝试着去想象这些热量是来自沙漠，一浪接一浪地升起。他需要的只是一小团微弱的火焰，或是一丁点火星。他尽可能地将这些收集起来，然后像个老头子一样撑起身体，因为魔法是有重量的，而且他想要尽可能多地将它施展出来，所以可不想才开始就倒下。他跪起身体冲活死人咧嘴一笑。
活死人回以他同样的笑容，就好像一直盼着他这么做，又好像已为此等了许多年。
达森将双手放在一起，右掌直冲着活死人的脸抛出第一股红拉克辛流，左掌将收集起来的全部热量同时放出——
放出了一道微小的火花。
那火花撞上红拉克辛，猛烈地燃烧起来，蓝色的牢房瞬间被红光和热量充满。达森继续施展着御光术，放出越来越多的拉克辛，化成一道重击，直向活死人——牢房壁上那最脆弱的一点而去。
尽管他想要支撑住身体，巨大的冲击还是将他击倒了。他抛出那火球已用了如此强烈的意志，自己那虚弱的躯体根本没可能承受得住。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失去意识，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世界还是一片蓝色。失败了。奥赫拉姆神。不。
达森翻过身来，以为会看到活死人的嘲笑，但活死人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洞，带着锯齿状的边缘在墙壁上破开，还在冒着烟，上面泥乎乎的红拉克辛低低燃烧，发出火光。一个空洞，后面连着一条隧道。
达森无法抑制地开始哭泣。自由啊。他太虚弱了，完全站不起来，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逃出去，在加文发现自己不见之前，逃得越远越好。他试着爬进隧道。
当跨出那座蓝拉克辛牢房时，他屏住了呼吸，不消说，这儿肯定应该设置了陷阱或是警报。可什么都没发生。他深深地呼吸，新鲜干净的空气灌满了胸腔，带来了力量。他向自由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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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站起来，可惜没成功，他抖得太厉害了，又或许是等待太久的缘故。他想要也需要等体温烧到最高，才可能得到一丝机会。一旦失算就会丧命，顺带也帮达森解决了所有问题。
那样真就太可悲了。
他强撑起身体，在手边发现了自己用头发编出来的那只脏兮兮的小碗，第一千次检查着上面是否有瑕疵。可他看不出来。泪意涌来，高烧让他情绪不稳。
“对不起，达森。我辜负你了。”他大声说。这些话毫无意义，也毫无原因。浸润在蓝拉克辛里多年，他为此感到有点惊异。并非出乎意料，却同样奇怪。为什么就因为他更加“热血”了，就该比往常更加情绪化？真奇怪，但无关紧要。
他拉开胸膛的伤口，扯出了那团厚实、肮脏，凝成了血块的脏东西，把它扔在一边。这一下没有全部弄干净，还有些黏在伤口里，他用邋遢的指甲把这些残余的部分抠了出来。疼痛令他干呕。
真是愚蠢，自己竟然用指甲去清理伤口？他本该变出把镊子来的，刚才糊涂了。他眨眨眼，身体晃了晃。不，他不会失败。失败是属于凡夫俗子的，他不一样。还未曾实践他的计划就不能谈失败。
加文快速走到花了自己十六年亲手刮出来的碗状浅坑边。
没错，某人可能十六年也一事无成。
他放声大笑。
墙里的活死人看上去很担忧。振作点，达森，加文。不管你叫什么，也不管你是谁，现在你是个囚犯，但也可能重获自由。不然，就是死，其实死亡本身也算自由了，不是么？
达森将精心编织的头发小碗铺进经多年时间挖出的石碗里。尺寸刚好合适，正如所料。他是刻意把它做得合适的，制作期间检查了不下千遍。他在小碗正前方坐下，解开缠腰带，跟着以滑稽的方式来回扭动，直到把缠腰带从身下移开。
“要是凯莉丝现在能看见咱们就有趣了，对吧？”活死人说，“在这副英姿和他之间，她怎么可能选他呢？”
达森没有去看活死人，任由他坐在闪亮的蓝色墙壁里嘲讽自己。他两腿大打开，姿态不雅地坐在头发编的碗和浅坑前。“你不能贬低我，”他对那活死人说，“我是不得已，要是这叫堕落，那我也只能这样。”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他已经断水很久了。为了这计划，他需要达到一个接近脱水的状态。他感觉舌头上起了厚厚的舌苔。
活死人回了句什么，但达森没理会。有那么一会儿，他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应该弄出水来，可却只想躺下。奥赫拉姆神，他累了。要是能休息就好了，那样他就会有力气来……
拍打自己！下一步就是做这个。再忍耐一点疼痛，就能得到自由了，达森。再一点点。你是盖尔家的人。你不能被这样锁着。你是光明王。你蒙受了冤屈。你的复仇应该公诸于众。
依然保持着坐姿——他毫无要离开这里的理由，一旦动弹，就再也无法回到现在这个位置了——他开始检查自己身体目光可及的每一处。
然后他开始拍打自己。每个能看见的地方都去拍。用力地拍。
“你觉得这么做也叫理性？”活死人问道，“也许在蓝拉克辛里泡了十六年对你来说还不够。”
加文——达森，去他妈的——无视了他。他拍着自己的前臂，肚子，伤口以外的胸前皮肤——他不想距胜利仅一步之遥时就痛晕过去——还有他的腿。他把自己身上所有能见之处都拍到对痛觉麻木而迟钝，而且，更重要的是把自己的皮肤拍红。
加文也只是个凡人。即使身为越识者，他一样会犯点小错。达森就赌他这点了。这就是加文不让任何带颜色的东西掉下来的原因。如果他真的能每次都从同一狭窄而精确的光谱中精炼出完美的蓝光，那么这里所有物体反射出的都应是蓝光，那样即使囚犯戴了或红或绿或黄的护目镜，加文也根本犯不着操心。可每次他尿进那个碗形小坑里，在滤色前看见的一瞬间绿光，都告诉他这蓝色里有别的光谱色混了进来。
现在就看他能炼出多少拉克辛，能炼得多快了。
他哆嗦着小便，因为发热，还有皮肤被拍到几乎出血的疼痛，颤抖得很厉害。不能直接冲着那个坑里去，也不能直接冲着那个头发编的碗，要是小便力道太大，他担心会冲透那层他精心涂抹在发碗内部的油脂。所以他尿进了自己的手里，让这股暖暖的液体缓缓流进去。
你把我变成了野兽，兄弟。
但如果以野兽类比，达森是只狐狸。脱水让他的尿液浓缩成惊人的黄色，涂了油脂层的发碗也起作用了。达森的心猛跳起来——他简直想哭——十六年来他第一次看见了黄色。黄色！确实有别的光谱色混进来了。拜奥赫拉姆神所赐，真美。他从那黄色里炼出了拉克辛，就像隔着袋子吸水，只炼出一点点，碗中的液体随之逐渐减少。他在左手掌中制出了一个黄拉克辛球，甚至还没有他的拇指大。
那黄球瞬间就闪着光芒变回了光——但变回的是黄光。达森第一次在这牢房中看到了蓝光以外的东西，而且因为黄光位于光谱的中间，更接近红色，并且光谱上下两端的颜色都在黄光中有交叉。
达森的全身都因方才的拍打而发红。
他努力用红色御光，拼尽了全力，尽管那黄色小球已经啪地消失掉。这便够了。肯定够了。右臂下面的皮肤在再次主宰这间牢房的蓝色之下看起来颜色很暗，但他知道那是红色。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让自己的身体高烧不退。
达森从自己体内的热度中御光，又一次失败了。这样的御光从未成功过。他颤抖着身体，烧得太厉害让他无法思考。当然了……当然了……
他利用体内的高热，尝试着去想象这些热量是来自沙漠，一浪接一浪地升起。他需要的只是一小团微弱的火焰，或是一丁点火星。他尽可能地将这些收集起来，然后像个老头子一样撑起身体，因为魔法是有重量的，而且他想要尽可能多地将它施展出来，所以可不想才开始就倒下。他跪起身体冲活死人咧嘴一笑。
活死人回以他同样的笑容，就好像一直盼着他这么做，又好像已为此等了许多年。
达森将双手放在一起，右掌直冲着活死人的脸抛出第一股红拉克辛流，左掌将收集起来的全部热量同时放出——
放出了一道微小的火花。
那火花撞上红拉克辛，猛烈地燃烧起来，蓝色的牢房瞬间被红光和热量充满。达森继续施展着御光术，放出越来越多的拉克辛，化成一道重击，直向活死人——牢房壁上那最脆弱的一点而去。
尽管他想要支撑住身体，巨大的冲击还是将他击倒了。他抛出那火球已用了如此强烈的意志，自己那虚弱的躯体根本没可能承受得住。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失去意识，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世界还是一片蓝色。失败了。奥赫拉姆神。不。
达森翻过身来，以为会看到活死人的嘲笑，但活死人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洞，带着锯齿状的边缘在墙壁上破开，还在冒着烟，上面泥乎乎的红拉克辛低低燃烧，发出火光。一个空洞，后面连着一条隧道。
达森无法抑制地开始哭泣。自由啊。他太虚弱了，完全站不起来，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逃出去，在加文发现自己不见之前，逃得越远越好。他试着爬进隧道。
当跨出那座蓝拉克辛牢房时，他屏住了呼吸，不消说，这儿肯定应该设置了陷阱或是警报。可什么都没发生。他深深地呼吸，新鲜干净的空气灌满了胸腔，带来了力量。他向自由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