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学仪式
当艾荷进入房间的时候，负责看守我的士兵看起来似乎松了一口气，赶紧把我送到她手里。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艾荷，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我哥哥没有来找我？加雷斯呢？”
“卢卡斯送我来的。”她解释道，沉静的双眸里写满担忧。
“我的哥哥们呢？”我不知所措地追问，“他们在哪儿？”
“他们被风暴困住耽误了行程，加雷斯的马受了惊，把他摔下马背，他的腿受伤了。他们不得不返回瓦尔加德找人治疗。”
“为什么会这样……”我努力把眼泪逼回去。我想跟家人在一起，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
“来吧，”艾荷轻声说，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全校师生正在举行入学仪式，我们也得出席。”
我紧紧挽着艾荷的手，走进中央白厅。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大的大厅，无数的学者聚集在这里，羊毛和灯油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气味。我们站在一条弯曲的走道里，整个大厅被数十条这样的弯曲走道连接在一起。我们脚下用岩石铺就的地板斑驳潮湿，留下了重叠的脚印。
大厅的穹顶高耸在我们头顶，一只蝙蝠在那里飞来飞去，穹顶正中央还绘制着夜空中的星座图案，穹顶下方有无数彩色的拱形玻璃窗。各个公会五颜六色的徽章悬挂在每一个窗口下面，有透明的，有银色的，也有金色的，还有一些标有用异国卷曲文字书写的外来词的徽章。
我的目光落到药剂师公会的徽章上，不由得眼前一亮。加德纳公会的徽章在黑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显眼。
长长的、弯曲的过道把四周外部区域连接到一个中央凸起的台阶上，如同数十根车辙齐齐汇聚到车轮的中央。在那里，一位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的老人正站在讲台前。他深绿色的长袍上点缀着金色的饰品，他正安排两个迟到的凯尔特人坐在前面的空座位，虚弱的声音在石室上空回响。
艾荷注视着老人，微微颔首，“阿本特斯校长。”
一排排身穿绿袍的教授围绕在校长旁边，他们虽身穿统一的长袍，但是肤色和种族各不相同。
“来吧，”艾荷一边往前走一边轻轻地跟我说，“我给咱们占了座。”
我点头，目光不住地转来转去。窗外暴风雨后的暮色似乎正在墙壁上一点点地渗透，长长的看台旁边的过道里，灯光与小蒲公英灯笼的光辉对抗着夜色。
学者们是按照种族划分座位的，身穿黑衣的加德纳人对面是精灵族人，精灵的象牙白色斗篷照亮了他们所在的区域。
我们在一条通往加德纳区域的左侧道路上走着，凯尔特人在右侧的区域。一路上，我不断听到有人小声嘀咕祖母的名字，加德纳那侧的声音是惊叹，凯尔特人一侧则是阴森森的怒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引起了不必要的关注。
当我跟着艾荷沿着黑色的加德纳区域往前走的时候，我的视线被吸引到一群身穿灰色制服的加德纳人身上。
加德纳军校生。
在他们的分区域内，还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女性，身穿黑衣的加德纳战士围坐在她身边。
法伦·巴恩和她的卫兵。
我们经过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胃又开始不舒服了。
她狡黠地一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腰间的魔杖上。她把魔杖对着我，轻轻地挥了挥。
突然，我感觉到脚下有块坚硬的东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惊呼一声，猛地摔倒在潮湿的地面上。
惊讶声此起彼伏。
地板很冷，地上有砂砾，闻起来像潮湿的靴子的底，我的手在地上蹭得生疼。我一时愣住了，觉得又羞又恼。
突然，一只强壮的手抓住我的胳膊，毫不费力地把我拉了起来。
我站起身，看到了一双最独特的眼睛，那双眼睛比精灵族甚至海豹人的眼睛还要特别。它们是明亮的琥珀色，散发着玄幻的光芒，看起来几乎不是人类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个长相朴实、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他平静而友善的表情与那熠熠生辉的双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还好吗？”他温和地问道。
“我没事，谢谢。”我的心怦怦跳着，转过头想要看看是什么绊倒了我。地上什么都没有，过道里空无一物。我瞥了一眼法伦，她充满恶意地咧嘴笑了。我心里不得不警惕起来。
是她绊倒的我。
当法伦看到我脸上越来越恐惧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我转过身来对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心里一阵感激。
“放开她的手，”艾荷生气地盯着他，“我会扶着她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换成了一脸防卫的表情。他立即松开了手。
艾荷抓住了我，使劲儿拖着我往前走。
“是他帮了我，”我低声说道，内心很不解，“怎么了？他是谁？”
她瞥了我一眼，眼神锐利，“卢布林狼族。”
我大吃一惊，回头看去，此刻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和凯尔特人一起坐在最后。他对我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这减轻了我的恐惧，也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在他旁边坐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长着一头金色的长发，尽管衣服很朴素，但她也长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她坐在那儿，下巴高高抬起，像是一个皇室贵族。
原来是一对卢布林狼族双胞胎。
我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听过的那个关于卢布林人喜欢赤身裸体，并且会在公共场合交合的可怕传说。听说卢布林男子会追求一切他们觉得合适的女子。想到这里，我又回头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但是心里又为自己在想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感到羞愧。
终于，艾荷把我领到了我们的座位。我的位置在她和艾林恩·格里尔之间。
我坐下之后，艾林恩伸手递给我一堆文件。
“这是什么？”我一边问一边接了过来。
“地图、你的课表、住宿和劳动分配。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帮你去教务处那里拿的。”
“谢谢你！”我感激地看着艾林恩和艾荷。
艾荷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然后集中注意力开始听入学仪式的校长致辞。
我回头看向法伦所在的方向，但是她被厚厚的人墙挡住了。
“刚才我在过道里，”我对艾林恩耳语道，“我觉得法伦·巴恩用魔法绊了我一跤……”
“我一点也不惊讶，”她严肃地盯着我，“她不喜欢看到……卢卡斯和你……在一起。”
卢卡斯在哪里？我把文件放在膝盖上，担心地咬着嘴唇。他在做什么？他会在某个时候来找我吗？我不断在心里问自己。
“法伦可以凭空变出一个隐形的东西吗？”我焦急地问道，“她可以变出一个隐形的东西然后把人绊倒啊？”
“她是五级法师，”艾林恩好笑地看着我，“她当然可以。”也许是看到了我的不安，艾林恩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艾洛琳，她不会太过分的。毕竟你是卡尼莎·加德纳的孙女，如果她伤了你，她会被法师队伍除名。”她悲伤地看着我，“只是……你离卢卡斯远点吧，好吗？”
我点点头，对法伦这种突如其来的恶作剧感到非常愤怒。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姑姑一心想让我和卢卡斯缔约，我要怎么远离他呢？
接下来我们都不说话了，因为阿本特斯校长开始对学校里每一位教授进行冗长的介绍。他详细列举了教授们最近的成就，于是大厅里礼貌的掌声与外面哗哗的雨声交融在一起。大厅太大了，我要仔细听才能听到校长在说什么。
我没有听一会儿，就大胆地朝着过道对面的凯尔特人那里扫了一眼。他们长得都十分有特点，瞳色和肤色也各不相同。
凯尔特人不像加德纳人讲究种族的纯洁，他们接受与外族通婚。
我注意到，凯尔特人的服装也是多种多样的，那些统一服装的人身上穿的也不是太好。有些人穿的是工作服，那是穿最适合做家务的衣服。我在家里做农活儿穿的也是这种舒适的衣服。
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被困在这周围满是昂贵的丝绸华服的大厅里，被困在这里。
我多想念埃德温叔叔和我温暖的小屋。
叔叔知道我受到袭击的事儿吗？姑姑有没有派出送信鹰告诉叔叔这一切呢？叔叔知道我现在一切安好吗？
想着想着，我的眼睛被一个坐在我们对面的严肃的凯尔特青年吸引了。他身材瘦长，一头棕色的头发，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他拼命地向前看去，好像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校长身上。
突然，他转过头，用一双带着强烈的仇恨的眼睛盯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下。
我快速转身，脸上越来越热，被他翡翠色的瞳孔中隐藏的暴怒吓住了。
“艾林恩，”我低声问道，“坐在我们对面的凯尔特人是谁？他盯着我看，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艾林恩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
他已经转过头了，再次集中精力看着校长，但他的拳头已经握紧。
“那是伊万·古里尔，”她告诉我，“别去招惹他，他非常讨厌加德纳人。”
尤其是我，我揣测，尤其是黑女巫的孙女。
我又大胆地看了一眼他的方向。他仍然盯着前方，但下巴紧绷着，似乎在压抑某种愤怒。我在那里坐了一会儿，一阵令人不安的情绪在我身上徘徊。我的脚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块隐形的绊脚石，我拿过魔杖的手臂仍然止不住颤抖，我被伊卡利亚人撕扯过的手臂的血管里还流淌着我的血。我还活着，这真是一个奇迹。
可是这个伊万·古里尔甚至不认识我，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越想越气，但除了生气地瞪着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你还知道关于他的其他事情吗？”我有点沮丧地问艾林恩。
“小声点，”艾林恩靠过来，“他去年差点被开除了。”
“为什么？”
“没有得到公会的批准就炼药。还拿尤瑞斯科人做实验。他还只是实习医师而已。”
我又看了一眼伊万·古里尔，被这个陌生人毫不掩饰的厌恶惊呆了。他仍然注视着前方，脸上充满敌意。
我决定无视这个讨厌的凯尔特人，目光落到了后排一个比所有人都高出一个头的年轻人身上。他光滑的黑色头发系成了很多精致的小辫子，他的皮肤是桃花心木的棕色，耳朵有点尖尖的，上面穿着一排排黑色的金属耳环。他的整张脸上都文着旋涡形状的黑色图案，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下唇处的那块儿，露出的牙齿如同猛兽的獠牙一般令人害怕。他的坐姿端正，一动不动，像严守纪律的军人一般。
“那个高高的、文文身的人是谁？”我小声地问艾林恩。
“嘘！”我们前面的一个加德纳人转过身来，不耐烦地对我们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我和艾林恩都往后缩了缩身子，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于是我们很久都没说话。
“那是安德拉斯·沃尔亚，”艾林恩终于低声说道，“他是阿玛扎卡人。”
我想起了我在韦帕西亚马匹市场看到的那些文着文身的女人，很困惑。
“但是……他不是女的啊。”阿玛扎卡部落是由女子组成的，任何进入她们领地的男子都会被杀死。我凑近艾林恩，“而且我听说，她们会用巫术，确保自己只生女孩子。”
“她们的确是这么干的，”艾林恩点点头，“但是也有意外情况发生。”艾林恩用下巴指着大厅的前排，“那是他的母亲——沃尔亚教授。”
我扫视了一下坐在校长后面几排的身穿绿袍的教授，发现了一个棕色皮肤的女人，她的耳朵也是尖尖的。
艾林恩解释道：“她因为拒绝遗弃安德拉斯，被阿玛扎卡人赶出了部落。她和安德拉斯在树林里住了一段时间，然后才来到了这里。大约十年前吧。如今安德拉斯已经长大了。”
“她教什么？”
“当然是马匹研究啦，还有化学课。那是你的必修课哦。”艾林恩伸手从我的膝盖上抽出一张纸递给我，“我也选了这门课。”
我开始研究手上的这张课表：
药剂学专业课程表(第一学年)
药剂学实验(一)——公会法师艾露斯拉·洛瑞尔教授
冶金学实验(一)——公会会长菲亚·雷尔教授
植物学(一)——教士法师巴斯洛维·斯密特尔教授
高等数学——公会法师约瑟夫·克林曼教授
加德纳历史——教士法师巴斯洛维·斯密特尔教授
化学实验(一)——公会会长阿斯特丽德·沃尔亚教授
原来是她，我回头看了一眼安德拉斯。
“她的儿子怎么样？”
“他很安静，”艾林恩看着他低声说，“他的每项运动都非常出色，击剑、掷斧、射箭之类的。而且他和他妈妈一样是一个天生的驯马师，那是他的工作，他照顾学校里的每一匹马。阿玛扎卡人可以用自己的思想与他们的马匹交谈。他也是一位熟练的兽医。去年，有个加德纳军校生故意捉弄他的马，把他的马绊了一跤，马的腿摔断了。那匹马性子很烈，所有人都没办法靠近。但是安德拉斯不仅可以靠近它，还能帮它疗伤。一周之后，那匹马又活蹦乱跳起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对她说的这些感到惊讶。
艾林恩笑了，“我自己的生活太无聊了，只能关注一下别人的事儿，找点乐子。”她停下来，叹了口气，“我想，等我和兰道结婚之后，我得继续这么自娱自乐了。他是我见过的最无聊的年轻人。”
很快，校长的演讲结束了，我们前排的老师们开始起身离开。艾林恩和艾荷也站了起来。我手上抱着一堆文件，艾林恩从这堆文件里帮我抽出来一张，“你等下要去见副校长，我带你过去。”
我只能不情愿地跟艾荷告别，跟在艾林恩后面往外走。一路上，我都在努力忽略来自伊万·古里尔敌视的目光。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绿眼睛一直盯着我，目光里满是愤怒和厌恶。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艾荷，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我哥哥没有来找我？加雷斯呢？”
“卢卡斯送我来的。”她解释道，沉静的双眸里写满担忧。
“我的哥哥们呢？”我不知所措地追问，“他们在哪儿？”
“他们被风暴困住耽误了行程，加雷斯的马受了惊，把他摔下马背，他的腿受伤了。他们不得不返回瓦尔加德找人治疗。”
“为什么会这样……”我努力把眼泪逼回去。我想跟家人在一起，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
“来吧，”艾荷轻声说，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全校师生正在举行入学仪式，我们也得出席。”
我紧紧挽着艾荷的手，走进中央白厅。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大的大厅，无数的学者聚集在这里，羊毛和灯油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气味。我们站在一条弯曲的走道里，整个大厅被数十条这样的弯曲走道连接在一起。我们脚下用岩石铺就的地板斑驳潮湿，留下了重叠的脚印。
大厅的穹顶高耸在我们头顶，一只蝙蝠在那里飞来飞去，穹顶正中央还绘制着夜空中的星座图案，穹顶下方有无数彩色的拱形玻璃窗。各个公会五颜六色的徽章悬挂在每一个窗口下面，有透明的，有银色的，也有金色的，还有一些标有用异国卷曲文字书写的外来词的徽章。
我的目光落到药剂师公会的徽章上，不由得眼前一亮。加德纳公会的徽章在黑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显眼。
长长的、弯曲的过道把四周外部区域连接到一个中央凸起的台阶上，如同数十根车辙齐齐汇聚到车轮的中央。在那里，一位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的老人正站在讲台前。他深绿色的长袍上点缀着金色的饰品，他正安排两个迟到的凯尔特人坐在前面的空座位，虚弱的声音在石室上空回响。
艾荷注视着老人，微微颔首，“阿本特斯校长。”
一排排身穿绿袍的教授围绕在校长旁边，他们虽身穿统一的长袍，但是肤色和种族各不相同。
“来吧，”艾荷一边往前走一边轻轻地跟我说，“我给咱们占了座。”
我点头，目光不住地转来转去。窗外暴风雨后的暮色似乎正在墙壁上一点点地渗透，长长的看台旁边的过道里，灯光与小蒲公英灯笼的光辉对抗着夜色。
学者们是按照种族划分座位的，身穿黑衣的加德纳人对面是精灵族人，精灵的象牙白色斗篷照亮了他们所在的区域。
我们在一条通往加德纳区域的左侧道路上走着，凯尔特人在右侧的区域。一路上，我不断听到有人小声嘀咕祖母的名字，加德纳那侧的声音是惊叹，凯尔特人一侧则是阴森森的怒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引起了不必要的关注。
当我跟着艾荷沿着黑色的加德纳区域往前走的时候，我的视线被吸引到一群身穿灰色制服的加德纳人身上。
加德纳军校生。
在他们的分区域内，还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女性，身穿黑衣的加德纳战士围坐在她身边。
法伦·巴恩和她的卫兵。
我们经过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胃又开始不舒服了。
她狡黠地一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腰间的魔杖上。她把魔杖对着我，轻轻地挥了挥。
突然，我感觉到脚下有块坚硬的东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惊呼一声，猛地摔倒在潮湿的地面上。
惊讶声此起彼伏。
地板很冷，地上有砂砾，闻起来像潮湿的靴子的底，我的手在地上蹭得生疼。我一时愣住了，觉得又羞又恼。
突然，一只强壮的手抓住我的胳膊，毫不费力地把我拉了起来。
我站起身，看到了一双最独特的眼睛，那双眼睛比精灵族甚至海豹人的眼睛还要特别。它们是明亮的琥珀色，散发着玄幻的光芒，看起来几乎不是人类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个长相朴实、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他平静而友善的表情与那熠熠生辉的双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还好吗？”他温和地问道。
“我没事，谢谢。”我的心怦怦跳着，转过头想要看看是什么绊倒了我。地上什么都没有，过道里空无一物。我瞥了一眼法伦，她充满恶意地咧嘴笑了。我心里不得不警惕起来。
是她绊倒的我。
当法伦看到我脸上越来越恐惧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我转过身来对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心里一阵感激。
“放开她的手，”艾荷生气地盯着他，“我会扶着她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换成了一脸防卫的表情。他立即松开了手。
艾荷抓住了我，使劲儿拖着我往前走。
“是他帮了我，”我低声说道，内心很不解，“怎么了？他是谁？”
她瞥了我一眼，眼神锐利，“卢布林狼族。”
我大吃一惊，回头看去，此刻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和凯尔特人一起坐在最后。他对我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这减轻了我的恐惧，也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在他旁边坐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长着一头金色的长发，尽管衣服很朴素，但她也长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她坐在那儿，下巴高高抬起，像是一个皇室贵族。
原来是一对卢布林狼族双胞胎。
我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听过的那个关于卢布林人喜欢赤身裸体，并且会在公共场合交合的可怕传说。听说卢布林男子会追求一切他们觉得合适的女子。想到这里，我又回头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但是心里又为自己在想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感到羞愧。
终于，艾荷把我领到了我们的座位。我的位置在她和艾林恩·格里尔之间。
我坐下之后，艾林恩伸手递给我一堆文件。
“这是什么？”我一边问一边接了过来。
“地图、你的课表、住宿和劳动分配。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帮你去教务处那里拿的。”
“谢谢你！”我感激地看着艾林恩和艾荷。
艾荷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然后集中注意力开始听入学仪式的校长致辞。
我回头看向法伦所在的方向，但是她被厚厚的人墙挡住了。
“刚才我在过道里，”我对艾林恩耳语道，“我觉得法伦·巴恩用魔法绊了我一跤……”
“我一点也不惊讶，”她严肃地盯着我，“她不喜欢看到……卢卡斯和你……在一起。”
卢卡斯在哪里？我把文件放在膝盖上，担心地咬着嘴唇。他在做什么？他会在某个时候来找我吗？我不断在心里问自己。
“法伦可以凭空变出一个隐形的东西吗？”我焦急地问道，“她可以变出一个隐形的东西然后把人绊倒啊？”
“她是五级法师，”艾林恩好笑地看着我，“她当然可以。”也许是看到了我的不安，艾林恩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艾洛琳，她不会太过分的。毕竟你是卡尼莎·加德纳的孙女，如果她伤了你，她会被法师队伍除名。”她悲伤地看着我，“只是……你离卢卡斯远点吧，好吗？”
我点点头，对法伦这种突如其来的恶作剧感到非常愤怒。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姑姑一心想让我和卢卡斯缔约，我要怎么远离他呢？
接下来我们都不说话了，因为阿本特斯校长开始对学校里每一位教授进行冗长的介绍。他详细列举了教授们最近的成就，于是大厅里礼貌的掌声与外面哗哗的雨声交融在一起。大厅太大了，我要仔细听才能听到校长在说什么。
我没有听一会儿，就大胆地朝着过道对面的凯尔特人那里扫了一眼。他们长得都十分有特点，瞳色和肤色也各不相同。
凯尔特人不像加德纳人讲究种族的纯洁，他们接受与外族通婚。
我注意到，凯尔特人的服装也是多种多样的，那些统一服装的人身上穿的也不是太好。有些人穿的是工作服，那是穿最适合做家务的衣服。我在家里做农活儿穿的也是这种舒适的衣服。
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被困在这周围满是昂贵的丝绸华服的大厅里，被困在这里。
我多想念埃德温叔叔和我温暖的小屋。
叔叔知道我受到袭击的事儿吗？姑姑有没有派出送信鹰告诉叔叔这一切呢？叔叔知道我现在一切安好吗？
想着想着，我的眼睛被一个坐在我们对面的严肃的凯尔特青年吸引了。他身材瘦长，一头棕色的头发，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他拼命地向前看去，好像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校长身上。
突然，他转过头，用一双带着强烈的仇恨的眼睛盯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下。
我快速转身，脸上越来越热，被他翡翠色的瞳孔中隐藏的暴怒吓住了。
“艾林恩，”我低声问道，“坐在我们对面的凯尔特人是谁？他盯着我看，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艾林恩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
他已经转过头了，再次集中精力看着校长，但他的拳头已经握紧。
“那是伊万·古里尔，”她告诉我，“别去招惹他，他非常讨厌加德纳人。”
尤其是我，我揣测，尤其是黑女巫的孙女。
我又大胆地看了一眼他的方向。他仍然盯着前方，但下巴紧绷着，似乎在压抑某种愤怒。我在那里坐了一会儿，一阵令人不安的情绪在我身上徘徊。我的脚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块隐形的绊脚石，我拿过魔杖的手臂仍然止不住颤抖，我被伊卡利亚人撕扯过的手臂的血管里还流淌着我的血。我还活着，这真是一个奇迹。
可是这个伊万·古里尔甚至不认识我，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越想越气，但除了生气地瞪着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你还知道关于他的其他事情吗？”我有点沮丧地问艾林恩。
“小声点，”艾林恩靠过来，“他去年差点被开除了。”
“为什么？”
“没有得到公会的批准就炼药。还拿尤瑞斯科人做实验。他还只是实习医师而已。”
我又看了一眼伊万·古里尔，被这个陌生人毫不掩饰的厌恶惊呆了。他仍然注视着前方，脸上充满敌意。
我决定无视这个讨厌的凯尔特人，目光落到了后排一个比所有人都高出一个头的年轻人身上。他光滑的黑色头发系成了很多精致的小辫子，他的皮肤是桃花心木的棕色，耳朵有点尖尖的，上面穿着一排排黑色的金属耳环。他的整张脸上都文着旋涡形状的黑色图案，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下唇处的那块儿，露出的牙齿如同猛兽的獠牙一般令人害怕。他的坐姿端正，一动不动，像严守纪律的军人一般。
“那个高高的、文文身的人是谁？”我小声地问艾林恩。
“嘘！”我们前面的一个加德纳人转过身来，不耐烦地对我们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我和艾林恩都往后缩了缩身子，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于是我们很久都没说话。
“那是安德拉斯·沃尔亚，”艾林恩终于低声说道，“他是阿玛扎卡人。”
我想起了我在韦帕西亚马匹市场看到的那些文着文身的女人，很困惑。
“但是……他不是女的啊。”阿玛扎卡部落是由女子组成的，任何进入她们领地的男子都会被杀死。我凑近艾林恩，“而且我听说，她们会用巫术，确保自己只生女孩子。”
“她们的确是这么干的，”艾林恩点点头，“但是也有意外情况发生。”艾林恩用下巴指着大厅的前排，“那是他的母亲——沃尔亚教授。”
我扫视了一下坐在校长后面几排的身穿绿袍的教授，发现了一个棕色皮肤的女人，她的耳朵也是尖尖的。
艾林恩解释道：“她因为拒绝遗弃安德拉斯，被阿玛扎卡人赶出了部落。她和安德拉斯在树林里住了一段时间，然后才来到了这里。大约十年前吧。如今安德拉斯已经长大了。”
“她教什么？”
“当然是马匹研究啦，还有化学课。那是你的必修课哦。”艾林恩伸手从我的膝盖上抽出一张纸递给我，“我也选了这门课。”
我开始研究手上的这张课表：
药剂学专业课程表(第一学年)
药剂学实验(一)——公会法师艾露斯拉·洛瑞尔教授
冶金学实验(一)——公会会长菲亚·雷尔教授
植物学(一)——教士法师巴斯洛维·斯密特尔教授
高等数学——公会法师约瑟夫·克林曼教授
加德纳历史——教士法师巴斯洛维·斯密特尔教授
化学实验(一)——公会会长阿斯特丽德·沃尔亚教授
原来是她，我回头看了一眼安德拉斯。
“她的儿子怎么样？”
“他很安静，”艾林恩看着他低声说，“他的每项运动都非常出色，击剑、掷斧、射箭之类的。而且他和他妈妈一样是一个天生的驯马师，那是他的工作，他照顾学校里的每一匹马。阿玛扎卡人可以用自己的思想与他们的马匹交谈。他也是一位熟练的兽医。去年，有个加德纳军校生故意捉弄他的马，把他的马绊了一跤，马的腿摔断了。那匹马性子很烈，所有人都没办法靠近。但是安德拉斯不仅可以靠近它，还能帮它疗伤。一周之后，那匹马又活蹦乱跳起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对她说的这些感到惊讶。
艾林恩笑了，“我自己的生活太无聊了，只能关注一下别人的事儿，找点乐子。”她停下来，叹了口气，“我想，等我和兰道结婚之后，我得继续这么自娱自乐了。他是我见过的最无聊的年轻人。”
很快，校长的演讲结束了，我们前排的老师们开始起身离开。艾林恩和艾荷也站了起来。我手上抱着一堆文件，艾林恩从这堆文件里帮我抽出来一张，“你等下要去见副校长，我带你过去。”
我只能不情愿地跟艾荷告别，跟在艾林恩后面往外走。一路上，我都在努力忽略来自伊万·古里尔敌视的目光。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绿眼睛一直盯着我，目光里满是愤怒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