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５

雷斯林站在地窖阶梯下面，等待老人解除密门上的封锁法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不害怕，反而有一种喜出望外的轻微刺痛感。

上面精灵已经不再继续攻击木门，他们大概察觉到有魔法作祟。雷斯林心想也许他们会离开……不过随即觉得自己太天真，这可是法师试炼，他本来就必须在战斗中证明自己的魔法能力。

‘上！’声音在雷斯林脑海响起。

费思坦但堤勒斯已经消失。原本他那个样子就只是个幻影，只是方便与雷斯林交谈用。如今已经没有存在必要，幻影也就散去。

那扇密门猛然打开，在石头地板上敲出一声巨响。

雷斯林原以为那三个精灵一定会措手不及，还打算趁乱出击，却没料到对方算准了会有这着发展，好整以暇地要给他迎头痛击。

一个精灵嗓音念起咒语，光芒大放，黎安面前冒出一枚火球。地板门开启瞬间，火球拉出一条灿烂的尾巴，像是彗星破空而去。

结果是雷斯林毫无防备，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已经没地方能逃，火球命中后，整个地窖都会陷入火海。他下意识举起手挡在面前，但心里明白这根本不能称之为防御。

火球在他身上爆发、袭卷身边一切，但是这阵火焰却没有发挥威力，热度散去了，只有一点星火余烬在他手掌与惊愕的脸庞上跳动，之后化成一缕轻烟，如同沉入水中失去踪影。

‘施法！快！’脑海声音再次响起。

雷斯林从骇异中回神，咒语浮现在心中，双手也马上动作，在半空描绘出太阳的标志。由于地板上还燃着火球的光，他不禁注意到自己的皮肤居然反射出金辉。此时也无暇深究，施法时要专注不可涣散。

标记描绘完成，他念诵咒语，半空的符号发出明亮光芒。他的咒语一字不差、精准无比，伸开的五指前端生出小型火矢，但与对手刚刚的攻击相比，这也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听见闇精灵失声大笑，雷斯林并不意外。连他自己也觉得好像是拿着地精的鞭炮在玩。

但他等待着，屏住呼吸，暗自祈祷老人会遵守承诺，也祈求魔法之神会眷顾自己，看着费思坦但堤勒斯实现诺言。他非常满意，满意极了……他听见闇精灵笑声哽咽，倒抽一口大气仓皇失措。

指尖五道火焰倍增为十道、二十道，而且不再是微弱星火，而是发出爆裂声与白炽色泽的刺眼光束，光雨朝楼梯疾射过去，不偏不倚打在三个敌人面前。

这一次轮到闇精灵无路可退，也没有防御法术足以抵挡。法术如流星雨爆发，发出的冲击连雷斯林都被震退，他已经距离爆裂中心一段距离，都还感受到那股热浪直扑而来。鼻子嗅到人肉烧焦的气味，可是没有惨叫声。对方根本没有发出声音的时间。

雷斯林站稳以后，将手上灰尘拂去，这次清楚看见皮肤发出金属光泽。他意识到刚刚就是这层金肤隔绝了火球，这金色皮肤可以说是像骑士的铠甲，但效果却更棒，因为不管穿锁炼甲还是铠甲都还是会被火球烧死，雷斯林却可以承受火球毫发无伤。

“真是如此的话，”他对自己说：“这应该是魔力形成的某种护具，以后对我会有很大的帮助。”

上头储藏室还是一片火海，雷斯林等到大火熄灭，好整以暇静待体力回复、可以施展法术后才上楼。他提起袖子掩住口鼻，遮住烧焦的精灵尸臭，准备好面对下一个对手。

楼梯上面只躺了两个尸体，焚成一团黑炭难以辨认，可是没有第三个人的踪影，也有可能已经汽化了。雷斯林提醒自己──一切都是幻觉，所以搞不好是议会的人算错人头。

提着袍子衣摆、踏过两个精灵遗体，雷斯林走出地穴，迅速扫过一眼。勒穆尔的桌子化为灰烬，扫帚拖把都变成烟。费思坦但堤勒斯的影像在废墟中摇曳，稀薄如雾、似有若无，吹口气可能就散了。

雷斯林笑了起来。

老人伸出手，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手掌干瘪绉折，手指都是骨头。

“我要收下代价了。”他说。

他的手朝着雷斯林心脏比划过去。雷斯林退后一步，掌心向前举起来挡在胸口：“多谢帮助，大法师。不过，交易取消了。”

“你说什么？”费思坦但堤勒斯的声音像是欲取人性命的毒蛇嘶鸣，从篮子窜出来在雷斯林脑海缠绕。毒蛇扬起头，恶毒的眼珠无情直逼而来。

雷斯林信念动摇，心情震荡。老人的愤怒在他身边升起，比火球还要滚烫。

我杀死闇精灵了。雷斯林抓住溜走的勇气告诉自己──咒语虽然来自于费思坦但堤勒斯，可是实现咒语的魔力是我的。这老头槁木死灰，根本不成威胁。

“我们的交易取消。”雷斯林重复一次：“回去你自己的界域，等待下一个受害者吧。”

“你违背承诺！”费思坦但堤勒斯咆哮道：“你这不要脸的家伙！”

“我又不是索兰尼亚骑士，还有要不要脸的问题吗？”雷斯林说完又补一句：“话说回来，你学蜘蛛结网补小虫，然后把人家一点一点啃了，这样比较有头有脸吗？我没猜错的话，你自己帮我加上了魔法防护，这会挡下你想对我使用的任何法术。看来这次到口的小虫子要飞了。”

雷斯林对着他虚无飘渺的身影一鞠躬，故意转过身朝门口走去。只要他可以走到门口，走出这阴森森、死了人的地方，那他就安全了。距离并不远，虽然心里一直担心那只手会悄悄搭上来，但每朝出口踏一步，信心就更增添一分。

然后，他到了门口。

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仿佛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很难听得清楚。

“你很厉害，也很聪明，你的护身魔法是你自己的杰作，跟我无关。但是你的法师试炼还没有结束，前面还有很多困难等着。如果你那身护甲是真金不怕火炼，那你也许活得下来，不过如果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就等着皮开肉绽吧，到时候我会把你身体里属于我的东西拿走。”

声音伤不了人，雷斯林不以为意，继续前进。费思坦但堤勒斯的话语在门口如烟雾般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