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意外的访客
风暴消失了。这真是场奇怪的风暴,它突袭了安塞隆,在整个夜晚同时打击了辽阔大陆上的每一部分,直到黎明前才退却。太阳缓缓爬出黑沉沉的风暴云,在蓝天中放射着光芒。阳光和温暖让爬出房子检视风暴造成多大破坏的索拉斯居民感到高兴。
虽然风暴带着特别的仇恨对准了索拉斯,但这个城镇并不像安塞隆的某些地方那样倒霉。大森林顽强地抵挡了一次又一次打击它们的毁灭性雷电。树梢着火烧焦了,但火焰没有传到下面的树枝去。大树干虽然在旋风中摇晃,但它们牢牢固定着建造在上面的房屋。小溪涨水,农田被淹了,但农舍和谷仓没有损伤。
最后英雄之墓(thetombofthelastheroes),一个坐落在镇边空地用白色大理石和黑曜石建成的美丽建筑,遭到了严重破坏。闪电击中了一个尖顶,把它炸成了碎片,大块的大理石落到了草地上。
但遭到最严重破坏的是临时难民营,难民们是从西边和南边逃来的,那里一年前刚获得自由,现在又被绿龙碧雷控制了。
三年前,互相争夺安塞隆控制权的巨龙们达成了不稳定的停战协议。他们认识到血腥的战斗在削弱自己,于是同意满足于各自现有的领地,不再向彼此发动战争抢夺更多。巨龙们在一年前达成了这项协议。而就在那时碧雷发现自己的魔法力量开始减弱。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随着时间推移,她确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设法逃离海文和周边地区,在路封闭之前到达索拉斯的难民使这个城镇的人口膨胀到了平常的三倍。难民们带着大包小包的财产抵达,住在镇长指定的“临时住房”里。简陋的小屋原本真的是临时的,但每日涌来难民更引人注意,于是这些临时避难所不幸地成了永久性的。
风暴后第二天早上头一个到达难民营的是卡拉蒙•马哲理,他架着一辆货车,上面载满了食物、木材、干柴和毛毯。卡拉蒙已经八十多了――没人确切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他自己也忘了。索兰尼亚的人们叫他“元老”。年龄对他来说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它面对着他,向他致敬,而不是悄悄从背后刺伤他或是夺去他的智慧。他老当益壮,体格肥大而不弯腰驼背(“我不会驼背,我的肚子也不允许我驼背”,他常常大笑着这么说),卡拉蒙每天早上第一个起床,到外面劈柴火或是把沉重的啤酒桶拖到楼上。
他的两个女儿料理着最后归宿旅店的日常工作――这是卡拉蒙对他年纪的唯一让步――但他还是管理着酒吧,还是讲述他的故事。罗拉在旅店里忙碌,爱好冒险的德兹拉去了海文和其他地方的市场,她要为旅店的啤酒寻找最好的啤酒花,为旅店的蜂蜜酒寻找最好的蜂蜜,那传说中的蜂蜜酒甚至能把矮人的灵魂从索巴丁拖回来。此刻卡拉蒙在户外被一群索拉斯的小孩围着,他们叫他“爷爷”,争着骑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或是恳求他讲述从前英雄的传说。对难民而言他是好朋友,要不是卡拉蒙捐出木材并监工,他们可能根本没有房子住。他现在监督着在索拉斯郊区建造永久住房的计划,他推动,哄骗,甚至威胁表示反对的当局采取实际行动。卡拉蒙•马哲理从不在索拉斯大街上漫步,但他听见到处都在谈起他并祝福他。
难民们一得到援助,卡拉蒙就到索拉斯其他地方去确信大家都平安无事,振奋被恐怖之夜压抑的人心。干完了这一切,他就去享用早餐,最近他跟一个索兰尼亚骑士一起吃早餐,他让卡拉蒙想起自己在混沌之战中死去的两个儿子。
混沌之战结束后,索兰尼亚骑士团立即在索拉斯组建了一只驻军。开始时驻军规模很小,目的是为了给最后英雄之墓提供站岗的守卫。为了对抗巨龙的威胁,驻军扩大了规模,现在那些可恶的巨龙统治了安塞隆的大部分地区。
只要在碧雷控制之下的索拉斯和其他城市的人缴税,她就允许他们继续生活,继续产生更多的财富,这样他们也就会上缴更多的税款。碧雷不像以前那些以焚烧、掠夺和杀戮取乐的恶龙,她发现烧尽的城市没有价值。死人不会缴税。
很多人想知道碧雷和她的兄弟姐妹们已经有了奇异而可怕的魔法,为什么他们还垂涎财富,还索要税款。碧雷和玛烈是狡猾的生物。如果他们太贪婪,太残酷,大规模屠杀人口,安塞隆的人们就会在绝望中揭竿而起,同他们战斗。像现在这样,大部分人发现龙统治之下的生活相对舒适,他们也就得过且过了。
坏事发生在某些命中注定倒霉的人身上。如果数以百计的坎德人被杀死或是被赶出家园,如果造反的奎灵那斯提精灵被拷打、囚禁,那跟人类又有什么关系呢?碧雷和玛烈在每一个人类城镇都安置了间谍,他们煽动不和、憎恨和怀疑,确信没有任何人,甚至是一个破裂的铜板都不会隐藏起来。
卡拉蒙•马哲理是少数坦言对龙的憎恨而拒绝向他们致敬的人之一。
“我一滴酒都不给他们,”无论谁问他都会激动地这样说,但实际上很少有人这么问,因为他们知道某个碧雷的间谍很可能记下了名字。
虽然非常担心,但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拒绝。索拉斯是个富裕的城镇,现在它比海文大了。向索拉斯收取的税金非常高。卡拉蒙的妻子提卡指出,他们的税是索拉斯的其他居民代缴的,其余的人更困难。卡拉蒙看见了提卡意见中的问题。最后他提出了征收特殊税的新想法,这份税只有旅馆缴,它的总帐送给龙,而实际上用于帮助那些缴纳“龙税”的困难户。
索拉斯的人缴额外的税,镇长用卡拉蒙的捐献退给他们一部分,税金最终如龙所要求的送去了。
如果他们能找到办法让卡拉蒙安于这种臣民地位,他们早就会做了,因为他继续高声宣泄自己对龙的憎恨,继续发表观点“如果我们能集合起来,我们就能用龙枪把碧雷的眼睛挖出来”。实际上,在数周前海文被碧雷攻击时――表面上是因为拖欠税款――索拉斯的镇长就来找卡拉蒙,请求他停止那些煽动民心的谈论。
卡拉蒙被他们的害怕和忧虑而影响,同意不再高声谈论,镇长高兴地离开了。而卡拉蒙实际上只是答应了用适度的声音,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宣传他的愤怒。
那天早上,他反复向他的早餐伙伴,年轻的索兰尼亚骑士述说他的异端观点。
“一场可怕的风暴,先生,”坐在卡拉蒙对面的骑士说。
他的一队骑士伙伴在酒馆另一角吃早餐,但是杰拉德•钨斯•马塔并没有注意他们。他们也没有注意他。
“照我看,黑暗的日子就要来临了,”卡拉蒙坐在高背木椅上,靠背都被他磨光了。“但总而言之我觉得它令人愉快。”
“父亲!”罗拉大为震惊。她粗暴地给父亲放下一碟牛排和鸡蛋,给骑士放下一碗粥。“您怎么能这么说?许多人受了伤。我还听说整栋的房子都被吹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卡拉蒙后悔地声明。“当然我对那些受伤的人感到难过,但是,你知道,这场风暴一定深深震动了碧雷的窝。也许已经把这个邪恶的老婊子烧死了。这就是我刚才在想的。”他担心地看了一眼年轻骑士的粥碗。“你确定那够吃吗,杰拉德?我让罗拉再帮你热点土豆――”
“谢谢,先生,我早餐习惯就吃这么多,”杰拉德如平常一样回答这个问题。
卡拉蒙叹了口气。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但他不理解还有人不喜欢食物。不喜欢欧提克有名的五香土豆的人一定也不喜欢生命。在卡拉蒙自己的一生中,只有在数月前他心爱的妻子提卡死去时他才不喜欢吃饭。那些天后卡拉蒙拒绝吃饭,他非常苦恼,整个镇子都惊惶失措,试着提出点什么吸引他的东西来。
他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他要么漫无目的地在镇上游荡,要么在旅馆里呆坐着盯着彩色玻璃窗,他第一次遇见提卡就是在这间旅馆里,那个红发而讨厌的小子成了他的战友、爱人、朋友和救赎。他没有为她流泪,没有去白杨树下她的墓穴。他不在他们的床上睡觉,也不听从奎灵那斯提的罗拉娜、吉尔萨斯和从光明城堡的金月那里传来的哀悼。
卡拉蒙消瘦了,他的肉变得松弛,皮肤也变成灰色。
“他很快就会跟着提卡去了,”镇民们说。
也许会的,但有一天一个难民小孩碰见了在漫游的卡拉蒙。那个小孩站在老人面前,伸出一大块面包。
“给您,先生,”小孩说。“妈妈说如果您不吃东西就会死,然后什么会降临到我们头上呢?”
卡拉蒙惊讶地盯着那个小孩。然后他跪下来,抱着小孩,无法控制地哭了起来。卡拉蒙吃掉了那块面包,一小块都没留下,那晚他睡在以前同提卡睡的床上。第二天早上,他在她墓前献花,吃了一顿够三个人吃的早餐。他再次笑了,但笑容里有些东西与以前不同。不是悲痛,而是渴望的急躁。
有时候,当旅馆的门开着的时候,他会看向远方阳光明媚的蓝天,然后非常轻柔地说,“我来了,亲爱的。不要烦恼。不会太久了。”
杰拉德•钨斯•马塔迅速喝完了他的粥,并没有真正品尝它。他纯粹是喝粥,没有放红糖或是桂皮,甚至连盐都没加。食物维持他的生命,仅此而已。他喝着粥,用一杯焦豆茶帮着把粥咽下去,一边听着卡拉蒙讲述风暴的可怕奇迹。
其他的骑士付帐离开了,经过他们俩时骑士们礼貌地祝卡拉蒙日安,但他们没对杰拉德说什么。杰拉德也没注意,只是不停地用勺喝着粥。
卡拉蒙看着骑士们离去,突然停下了故事。“谢谢你花时间跟我这样的怪老头在一起,杰拉德,但是如果你想跟你的朋友们一起用早餐――”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杰拉德说,但他既不痛苦也没有仇恨,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我更愿意同一个聪明而有良好判断力的人一起吃饭。”他举起杯子向卡拉蒙致敬。
“只是你看起来似乎……”卡拉蒙停下来用力咀嚼着牛排。“孤独,”他满嘴牛肉含混地说着。吞下去之后,他又叉起另一块。“你应该有个女朋友或者……或者妻子或者别的什么。”
杰拉德哼了一声。“什么女人会考虑长着这样脸的男人?”他不满地看着光亮的锡杯上自己的形象。
杰拉德很丑陋;这个事实不能否认。童年的一场疾病在他脸上留下了疤痕。他的鼻子在他十岁跟邻居打架时打破了,治好后有些歪。他的头发是黄色――不是金黄色,就是普通的淡黄色。它就像稻草,不能平躺着,从各个角度竖起来。为了避免看起来像稻草人,这是他年轻时的绰号,杰拉德尽可能把头发剃短。
他容貌中唯一美好的地方是他的眼睛,可以说是令人吃惊的蓝色。因为那双眼睛几乎没有任何暖意,而且会一动不动地盯着目标,杰拉德的蓝眼睛赶走的人比吸引的多。
“呸!”卡拉蒙用叉子一挥赶走那些美景。“女人不在意男人的外表。他们想要一个光荣而勇敢的男人。你这种年纪的年轻骑士……你多大了?”
“二十八岁了,先生,”杰拉德回答道。他喝完了粥,把碗推倒一边。“二十八年无聊而完全浪费了的时光。”
“无聊?”卡拉蒙有些怀疑。“你是骑士吗?我自己经历过相当多的战争。回想起来战斗意味着很多事,但无聊并不在其中――”
“我从未战斗过,先生,”杰拉德说,现在他的声音有些痛苦。他站起来,在桌上放了一个铜板。“对不起,今天早上我在坟墓当值。今天是夏至,也是个节日,我们认为会有吵闹的坎德人来。我本该在一个小时前上岗的。祝您日安,先生,谢谢您陪我。”
他僵硬地鞠躬、转身,就像已经是在墓穴前慢慢行走,然后他走出了旅馆大门。旅馆建在索拉斯最大的白杨树树干高处,卡拉蒙还能听见他走在向下的楼梯上的脚步声。
卡拉蒙舒适地靠在椅子上。阳光透过红色和绿色的窗户,温暖着他。他的胃装满了,他感到满足。外面,人们在风暴过后清扫白杨树上掉下的树枝,给充满潮气的房子通风,在泥泞的街道上撒稻草。下午,人们会穿上最好的衣服,在头发上装饰花朵,用舞蹈和宴会来庆祝一年中最长的白天。卡拉蒙看见杰拉德以僵硬的步伐走过泥泞,他没有注意身边的一切,径直走向最后英雄之墓。卡拉蒙一直看着这个骑士,直到他最后消失在人群中。
“他很奇怪,”罗拉说,她把空碗移开,将铜板装入口袋。“我想知道您怎么能跟他一起吃饭,父亲。他的脸都能凝固牛奶。”
“他对自己的脸无能为力,女儿,”卡拉蒙严厉地回答。“还有鸡蛋吗?”
“我去给您拿点。您不知道看见您再吃东西是多好啊。”罗拉停下工作,温柔地亲吻了父亲的前额。“至于那个年轻人,并不是脸让他丑陋的。我曾爱过长得更难看的人。是他的傲慢和自大赶走了人们。他以为自己比我们这些人都强,在某些方面他也的确是。您知道他是来自帕兰萨斯的最富有家庭之一吗?据说他父亲实际上为骑士提供基金。为了把儿子安置在索拉斯,远离圣克仙和其他地方的战斗,他父亲付了不少钱。其他的骑士不尊敬他也就不奇怪了。”
罗拉跳向厨房再次装满父亲的盘子。
卡拉蒙惊讶地看着他的女儿。过去两个月里,他每天都跟这个年轻人吃早餐,他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他觉得他们之间发展了亲密的友谊,而罗拉,从未跟年轻的骑士说过一句“给你的茶里加点糖?”,竟然知道他的生活史。
“女人,”卡拉蒙晒着太阳对自己说。“我都八十岁了,还是十六岁好。那时我不理解他们,现在还是一样。”
罗拉拿着盘子回来了,中间堆着鸡蛋,周围放着五香土豆。她再次亲了父亲,然后忙自己的去了。
“她可真像她母亲,”卡拉蒙怜爱地说,他吃下了第二盘鸡蛋。
杰拉德•钨斯•马塔费力地走过深及脚踝的泥泞,他思考着女人。杰拉德可能会同意卡拉蒙的说法,女人是男人不理解的生物。但卡拉蒙喜欢女人,而杰拉德既不喜欢也不信任他们。在他十四岁刚从那场摧毁了他容貌的疾病中康复时,一个邻家女孩嘲笑他,叫他“麻脸”。
他母亲发现他忍着眼泪,于是安慰他说,“别管那个愚蠢的少女,儿子。总有一天会有女人爱你的。”然后她含混地加了一句,“毕竟你很富有。”
十四年过去了,他还会在夜晚醒来,听见那个女孩的尖笑,他的灵魂带着羞耻和困窘退缩了。他似乎能听见母亲的劝告,他的困窘会被愤怒烧掉,那份愤怒会烧掉所有热情,因为实际证明他母亲是个预言家。那个“愚蠢的少女”在他们都满十八岁时想嫁给杰拉德,她认识到钱能让最难看的野草变成美丽的玫瑰。杰拉德很高兴能够轻蔑地拒绝她。从那以后,他开始怀疑任何注视他的女人是不是在一边偷偷计算着他的财富,一边用甜美的笑容和颤动的睫毛掩饰对他的厌恶。
杰拉德记住了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这条格言,他在自己周围筑起堡垒,堡垒里充满尖钩,墙上是一桶桶讽刺,高塔则隐藏在黑色幽默的云层之中,整个堡垒被阴沉的怨恨形成的护城河包围着。
他的堡垒很好地隔离了其他人。罗拉的闲话并不比其他的更准确。杰拉德•钨斯•马塔确实是来自于帕兰萨斯的一个富有家庭,也许是安塞隆上最富有的了。在混沌之战前,杰拉德的父亲,马塔•钨斯•艾尔福瑞克(mondaruthalfric),拥有帕兰萨斯最成功的造船厂。马塔爵士预见到了黑暗骑士的崛起,他尽可能将财产卖为现金,然后举家搬迁到南亚苟斯,他在那里重新做造船和修理生意,现在生意日益兴隆。
马塔爵士在索兰尼亚骑士中很有势力。他捐献了比其他任何骑士都多的钱以维持骑士团。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骑士,看着他有了最好、最安全的职位。马塔从未问过杰拉德想得到什么。年长的骑士认为他的儿子理所当然想成为一个骑士,直到骑士典礼前守夜的那个夜晚,儿子自己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个晚上,他看见了自己的未来,没有在战场上胜利的荣誉,而是剑锈在了剑鞘里,奉命守卫根本无需守护的尘土。
想放弃已经太迟了。那么做会打破可追溯到维纳斯•索兰那斯的家族传统。他的父亲会同他断绝关系,永远恨他。而他那已经发出数百份邀请举行一个庆祝宴会的母亲会整月卧床不起。杰拉德必须完成仪式。他立下了一个他认为是毫无意义的誓约。然后他穿上盔甲,那成了他的监狱。
到现在他已经在骑士团服役了七年了,他“光荣”地守卫着尸体。在那之前,他曾泡上一杯焦豆茶,给在南亚苟斯的指挥官写信。他请求派他到圣克仙去,在临行前,那个城市被奈拉卡骑士团攻击了,他的父亲就把儿子派到了索拉斯。回到要塞后,杰拉德清理了鞋上的泥,加入同伴,开始在最后英雄之墓前站他所厌恶的光荣岗位。
这座墓结构简单,设计优雅,矮人们用白色大理石和黑曜石建造了它。墓的周围环绕着精灵们种下的树,整年都开着桂花。墓里安放着半精灵坦尼斯,在法王塔之战里躺下的英雄,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之子史钢•布莱特布雷德以及同混沌之神作最后决战的英雄们。墓门上写着一个名字,泰索何夫•柏伏特,混沌之战的坎德人英雄。
坎德人从安塞隆各处来向他们的英雄致敬,他们在草坪上举行宴会,歌颂泰斯叔叔,讲述他的英勇事迹。不幸的是,在墓建成数年后,坎德人们离开的时候为了好运都要带走一块墓穴的石头。到最后,他们开始用凿子和铁锤击打坟墓,索兰尼亚骑士们不得不在被慢慢蚕食的墓周围竖起铁栅栏。
太阳照在杰拉德身上,他的盔甲就像罗拉烤牛排一样在慢慢烘烤着他,杰拉德以缓慢而庄严的步伐走了一百步,从墓的左边走到中间。在这里他同跟他走了一样距离的伙伴碰面。他们互相敬礼,然后转身向倒下的英雄敬礼,再然后他们转身走回去,两个人的动作协调一致。
向后一百步。再向前一百步。
周而复始。
这对某些骑士是荣誉,例如这天跟杰拉德一起站岗的骑士。他用鲜血而不是钱换来了这个岗位。这位老骑士有些瘸,但他骄傲地走着。因而很少有人责备每次他同杰拉德面对面的时候,他都用撅着的嘴唇问候杰拉德。
杰拉德不停地走来走去。白天在过去,人们聚集起来了,许多人是专为这个节日到索拉斯来的。坎德人架着车而来,他们在草坪上摆好早餐,吃着喝着,跳着舞蹈,玩地精球和躲避坎德人的游戏。坎德人喜欢看着骑士,喜欢骚扰他们。坎德人在骑士们周围跳舞,试着让他们微笑,挠他们痒痒,拍他们的盔甲,叫他们“水壶头”或是“罐装肉”,坎德人觉得他们可能饿了,还给他们食物。
杰拉德•钨斯•马塔不喜欢人类,他不信任精灵,更讨厌坎德人。他非常憎恨、厌恶他们。他恨每个坎德人,包括所谓的“变种”坎德人,而现在大多数人觉得他们可怜。那些坎德人是巨龙玛烈攻击之后的幸存者。据说他们以看见暴力和残忍为乐,他们天真的本性被永远转变了,变得像人类:多疑、谨慎,带有报复性。杰拉德不相信这种“变种”行为。在他看来,这只是坎德人另一种把他们肮脏的小手伸进人们口袋的卑鄙方式。
坎德人就像寄生虫。他们会把没有骨头的小身躯弄平,然后爬进任何人类或是矮人建造的房子里。杰拉德对此深信不疑,因而那天下午值班快结束的时候,他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叫喊也没怎么吃惊。那声音是从坟墓里传来的。
“我说!”那声音喊道。“有人能让我出去吗?这里太黑,我找不到门把手。”
杰拉德的伙伴停下脚步转身张望着。“你听见了吗?”他一边皱着眉留意坟墓一边问道。“听起来似乎那里有人。”
“听见什么?”杰拉德说,实际上他自己也清楚地听见了。“你在想象吧。”
但他们不是。声音变大了。那喊声中加进了敲击和锤打声。
“嘿,我听见坟墓里有声音!”一个坎德小孩喊道,他冲进来捡从杰拉德左脚边跳过的球。他面朝栅栏,指着坟墓密封着的厚重大门。“有人在坟墓里!他想出来。”
坎德人忘记了他们的游戏,以酒向死者致敬、咀嚼着冷鸡块的索拉斯居民也忘记了他们的晚餐。人们聚集在栅栏边,几乎越过了骑士们。
“他们把活人生埋在那里!”一个女孩尖叫道。
人群涌上前。
“退后!”杰拉德叫道,他拔出自己的剑。“这是神圣的地方!任何侮辱它的人都将被逮捕!伦道夫(randolph),去找援助!我们需要清空这片区域。”
“我认为那是个鬼魂,”他的伙伴推测道,眼里闪着敬畏。“某个死去英雄的鬼魂回来警告我们可怕的危险。”
杰拉德哼了一声。“你听了太多吟游诗人的传说了!那只不过是个肮脏的小坎德人溜了进去又出不来。我有栅栏的钥匙,但我不知道如何开启坟墓。”
门上的敲击声变大了。
骑士厌恶地瞟了杰拉德一眼。“我去把看守长带来。他知道该干什么。”
伦道夫向外飞奔而去,他握着剑,剑同盔甲碰得叮当响。
“离开!到一边去!”杰拉德用坚定的语调命令道。
他抽出钥匙,背对着栅门,保持面朝人群,他在背后摸索着把钥匙插进锁里。听见锁的咔嗒声,他打开了门,人群十分高兴,一些人努力想挤过去。杰拉德用剑背把那几个胆大的人拍到一边,驱赶他们退后了片刻,然后他迅速闪进栅门里,猛地关上了它。
人类和坎德人组成的人群挤压着栅栏。孩子们把头伸过栅栏,马上就被卡住了,于是他们开始哭泣。有人爬上栅栏,试着爬过去,其他人则把手或脚伸进来,杰拉德看不出这有什么合乎逻辑的理由,它只是证明了他长久以来怀疑的――人类都是傻子。
骑士确定门已经安全锁上了,然后走向坟墓,他打算站在入口前直到看守长赶来撕掉封条。
他爬上大理石和黑曜石的楼梯,这时他听见那个声音高兴地说,“哦,没关系。我搞定了!”
咔哒一响,似乎是锁开了,通往坟墓的门吱吱地慢慢打开了。
人群害怕地喘着气,挤在栅栏边,每个人都试着找到看骑士被一堆骷髅武士撕碎的最佳角度。
一个轮廓从坟墓中出现。它满是灰尘,很脏,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它衣冠不整,还被烤焦了,衣服上口袋都撕破了,实在是不能穿。但是它不是骷髅。它也不是吸血鬼或是瘦弱的鬼魂。
它是个坎德人。
人群失望地叹息着。
坎德人看着明亮的阳光,眨着眼睛,几乎半瞎了。“喂,”他说。“我是――”坎德人打了个喷嚏。“对不起。那里灰尘太多了。有人真该做点什么了。你有手帕吗?我的好像丢了。好吧,它实际上是坦尼斯的,但是我认为他不会要回去的,他现在已经死了。我在哪儿?”
“你被捕了,”杰拉德说。骑士抓着坎德人,把他拉下楼梯。
人群感到失望,这可以理解,他们不会见证骑士同不死亡灵的一场战斗,于是他们继续野餐和玩地精球。
“我认出这个地方了,”坎德人说,他看着周围而不是要去的地方,因而绊倒了自己。“我在索拉斯。好啊!这就是我想去的地方。我的名字是泰索何夫•柏伏特,我来这里出席卡拉蒙•马哲理的葬礼,你只要快点带我去旅店,我真的会回来。你看,那有只大脚要踩下来了――就在我右上方,那是我不想错过的,那么――”
杰拉德把钥匙插进门锁里,打开了门。他把坎德人推到在地。“你要去的唯一地方是监狱。你已经造成够大的危害了。”
坎德人高兴地站起来,一点也不愤怒或是惊慌。“你能给我找到一个渡过晚上的地方真好。我不会在这里多久。我是来……”他停了下来。“我没有提到我就是泰索何夫•柏伏特吗?”
杰拉德哼了一声,不感兴趣。他牢牢抓住坎德人,跟坎德人一起站着直到有人来带走他。
“那个泰索何夫,”坎德人说。
杰拉德不耐烦地瞟了人群一眼,大叫着,“叫泰索何夫•柏伏特的人举起手!”
三十七只手举起,还有两只狗在叫。
“噢,天啊!”坎德人明显退了一步。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印象了,”杰拉德说,他满怀希望地搜寻着援助到来的迹象。
“我不知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最初的泰索何夫•柏伏特会怎么样……不,我想不是的。”坎德人叹了口气,不安地站在烈日下。他的手感到厌倦,伸进了杰拉德的钱袋里,但是杰拉德早有防备,他狠狠打了坎德人指节一下。
坎德人吮吸着自己受伤的手。“这算什么?”他看着草坪上嬉戏的人们。“这些人在这里干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参加卡拉蒙的葬礼?那是索拉斯最重大的事!”
“可能是因为卡拉蒙•马哲理还没死吧,”杰拉德挖苦道。“那个没用的看守长在哪里?”
“没死?”坎德人盯着他。“你确定?”
“今天早上我还跟他一起吃早餐呢,”杰拉德回答道。
“噢,不!”坎德人悲痛地哭道,他拍着自己的前额。“我又弄错了!现在我可能没时间再试第三次了。考虑到大脚和一切。”他开始翻找袋子。“我猜自己最好还是试试。现在,我把那个装置放哪儿了――”
杰拉德抓紧坎德人满是灰尘的夹克领口,怒视着周围。那三十七个叫泰索何夫的坎德人都围上来看这第三十八个。
“你们这些家伙,走开!”杰拉德挥舞着手,就像是在驱赶小鸡。
这些坎德人自然不会理他。虽然他们很失望泰索何夫不是个蹒跚的僵尸,但他们有兴趣听听他从哪儿来,看见过什么,还有他的袋子里都有什么。
“想要点夏至日的蛋糕吗?”一个漂亮的女坎德人问道。
“为什么不呢,谢谢你。这真好。我――”坎德人的眼睛睁大了。他试着说什么,但满嘴都是蛋糕,最后呛住了。他的坎德人伙伴亲切地拍着他的背。他吞下蛋糕,咳嗽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今天什么日子?”
“夏至日!”每个人都大声喊道。
“那么我没有错过!”坎德人胜利地嚷道。“实际上,这比我希望的更好!我会告诉卡拉蒙我将要在明天他的葬礼上说什么!他可能会发现它很有趣。”
坎德人抬头看着天空。太阳已经落了一半,他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然后说,“噢,亲爱的。我没多少时间了。对不起,我最好是跑着去。”
然后他就跑了,留下没反应过来的杰拉德站在绿草坪上,手里拿着坎德人的夹克。
杰拉德花了一会儿想那小子怎么能在脱掉夹克的同时还留下他的包包,他蹦蹦跳跳的时候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那三十七个泰索何夫非常高兴。杰拉德觉得这跟众神的离去一样都是他永远不能理解的,他正要跟上那个坎德人,但突然又想起自己不能让岗位空着。
在这个关键时候,看守长来了,他还带着一整队的索兰尼亚骑士,他们排好队形,穿着最好的盔甲以欢迎归来的英雄,这就是他们以为会发生的事。
“只是个坎德人,长官,”杰拉德解释道。“他不知道怎么把自己锁在了坟墓里。但他又自己出来并逃走了,但我想我知道他要去哪儿。”
看守长,一个喜欢喝啤酒的矮子,脸上变得通红。骑士们看起来非常傻――坎德人们在他们旁边围成圈跳舞――所有人都盯着杰拉德,很明显他们把整个事情都算在他头上。
“让他们过去,”杰拉德嘀咕着,他匆忙去追赶他的囚犯。
坎德人已经领先很远了。他很敏捷,而且惯于逃避追赶。杰拉德是个强壮而迅速的奔跑者,但是他那厚重的仪式盔甲阻碍了他,叮当响的盔甲撞得他非常不舒服。他可能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罪犯会像这个坎德人一样停下来惊奇地看着周围,还大声询问,“这从哪儿来的?”他盯着新建的要塞,往前跑了一点他又问,“这些人在这里干什么?”他们是在造难民营。还有“谁把那个放那儿了?”那是镇长立的大路标,上面写着索拉斯是个遵纪守法的地方,给龙的税也缴了,因此可以安全游览这里。
坎德人似乎对这标志非常惊慌。他站在它前面,盯着它。“它不能放在这里,”他大声说。“它会挡住葬礼队伍的路。”
杰拉德以为他会在这里抓住坎德人,但坎德人又跳开了。杰拉德不得不停下来喘气。在烈日下穿着重甲奔跑让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然而他已经靠近旅店了,他满意地看见坎德人冲上楼梯,进了前门。
“很好,”杰拉德想到。“我抓住他了。”他脱下头盔,把它扔到地上,然后靠在路标上直到呼吸恢复平常,同时盯着楼梯确认坎德人没有离开。杰拉德完全违反骑士规章,脱下了擦伤他的部分盔甲,用斗篷把它们包起来,然后塞进旅店柴房的一个黑暗角落。他走向放在一棵白杨树的树荫下的公用水桶,跳进水里。水很凉爽。杰拉德一边盯着旅店的门,一边拿起瓢把水从头上淋下。
水流下他的脖子和胸部,非常凉爽。他喝了一大口水,把头发收到脑后,洗干静脸,然后捡起头盔夹在手臂里,开始爬通往旅店的长长楼梯。他能清楚地听见坎德人的声音。根据坎德人正式的语调和不自然的低沉声音来判断,他似乎在发表演讲。
“卡拉蒙•马哲理是个非常伟大的英雄。他同巨龙、不死亡灵、地精、食人魔、龙人和许多其他我不记得的怪物战斗。他用这个装置及时回到了这里――这个装置就在这里――”坎德人停下来用普通的声音说道,“然后我会向人们展示那个装饰,卡拉蒙。我想展示来着,但是现在找不到了。别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碰它。现在,我说到哪儿了?”
一阵停顿,只有纸的沙沙声。
杰拉德继续爬楼梯。他从未注意过楼梯竟然这么长。他的腿由于奔跑疼痛而僵硬,他的呼吸也变急促了。他真希望刚才脱掉了所有盔甲。他懊恼地发现自己跑了这么远,以前强壮的运动员身体已经软得像个少女。他停下来休息,听见坎德人继续演讲。
“卡拉蒙•马哲理及时回来了。他从无底深渊里救出了克丽珊娜女士。她会在这里,卡拉蒙。她会骑着一只银龙飞到这里。金月、河风和他们的可爱女儿也会来,西瓦诺谢,联合精灵王国的国王会和吉尔萨斯,人类联盟的新大使一起来,当然还有罗拉娜。甚至达拉玛都会出席!想想吧,卡拉蒙!法师议长也会参加你的葬礼,他就站在帕林,白袍法师之首的旁边,但我想你当然知道你儿子是什么人。至少,我想那就是他们站的地方。上次我来参加你葬礼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所有人都回去了。我是听帕林说的,他说他们很抱歉,如果他们知道我要来就会等着的。帕林说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我觉得这是种侮辱,此刻,我当然没有死。由于第一次我错过了你的葬礼,所以我不得不再试一次。”
杰拉德叹息着。他要处理的不是一个坎德人,而是一个疯狂的坎德人。也许是被称为“变种”坎德人中的一员吧。他为卡拉蒙感到担忧,希望老人不会被这事搞得心烦。卡拉蒙也许会谅解吧。为这小麻烦卡拉蒙似乎会和杰拉德喝一杯。
“那么我继续演讲,”坎德人说。“卡拉蒙•马哲理做了这一切,还有更多。他是一个伟大的英雄,一个伟大的战士,但是你们知道他做什么最好吗?”坎德人的声音变得柔和。“他是一个伟大的朋友。他是我的朋友,我在所有人中最好的朋友。我回来――或者应该说是赶来――说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它很重要,费资本也觉得它很重要,所以他就让我来了。对我来说,一个伟大的朋友比一个伟大的英雄或是伟大的战士重要得多。最重要的事就是成为一个好朋友。想想吧,如果世上每个人都是好朋友,我们就不会有如此可怕的敌人。现在你们中有些人是敌人――‘我看着达拉玛,卡拉蒙。我严厉地盯着他,因为他干了些坏事。然后我继续说,’但是你们今天来到这里是因为你们都是这个人的朋友,正如他是我的朋友一样,他也是你们的朋友。那么也许我们在卡拉蒙•马哲理安眠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留给他彼此友好的感觉。也许那就是和平的开始。‘然后我鞠躬,演讲结束了。你认为怎么样?’”
杰拉德及时到达了门口,他看见坎德人从一张利于演讲的桌子上跳下来,跑过去站在卡拉蒙面前。罗拉用围裙角擦着眼睛。她的溪谷矮人助手在角落里又哭又闹,旅店的顾客们热烈鼓掌,还用杯子敲着桌子,大喊着“听啊,听啊!”
卡拉蒙•马哲理坐在一张高背椅上。他微笑着,落日的金色光线照在他脸上,似乎它照进旅馆只是为了说晚安。
“很抱歉发生这种事,先生,”杰拉德走进来说。“我不知道他会给您造成麻烦。我现在就带走他。”
卡拉蒙伸出头抚摸着坎德人的头饰,他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就像一只受惊的猫。
“他没有打扰我。我很高兴再次看见他。关于友情的那部分很精彩,泰斯。真的很精彩。谢谢你。”
卡拉蒙皱着眉摇了摇头。“但是我不理解你说的其余部分,泰斯。联合精灵王国和死去多年的河风会来到旅店。这里有些奇怪。我得想想。”卡拉蒙站起来看着门。“我现在要去散步了,罗拉。”
“您的晚饭会在您回来时准备好,父亲,”他说。她整了整围裙,摇动着溪谷矮人让他继续工作。
“不要想太久,卡拉蒙,”泰斯叫道。“因为……嗯,你知道的。”
他抬头看着杰拉德,后者这次牢牢抓住了他肩膀上的肉和骨头。
“因为他很快就要死了,”泰斯低声说。“我不想提起它。它很残酷,你认为呢?”
“我想你明年都得在监狱里渡过了,”杰拉德严厉地说。
卡拉蒙•马哲理站在楼梯顶部。“是的,提卡,亲爱的。我来了,”他说。他把手放在心上,头朝前倒了下去。
坎德人挣脱了杰拉德,倒在地上,开始大哭。
杰拉德迅速跑去,但他太迟了,没能拉住卡拉蒙。卡拉蒙滚下他心爱旅店的楼梯。罗拉尖叫着。顾客们恐慌中大喊。街上的人看见卡拉蒙掉了下来,他们开始跑向旅店。
杰拉德飞快地冲下楼梯,第一个到了卡拉蒙身边。他害怕地发现卡拉蒙处于可怕的痛苦中,他身上每根骨头一定都断了。但是卡拉蒙并没有表现出痛苦。他已经丢掉了人类的忧虑和痛苦,他的精神迟迟不去只是为了说再见。罗拉在他身边跪下来,她握住他的手,把它放在自己嘴唇上。
“不要哭,亲爱的,”他笑着轻轻说。“你母亲在这里和我一起。她会照顾我的。我很好。”
“噢,父亲!”罗拉哭泣着。“不要离开我!”
卡拉蒙扫视着周围聚集的镇民。他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他继续在人群中搜索着,然后皱了皱眉。
“雷斯林在哪里?”他问道。
罗拉吃惊地看着他,但她断断续续地说,“父亲,您的弟弟许多年前就死了――”
“他说他会等着我的,”卡拉蒙说,他的声音变大,但越来越虚弱。“他应该在这里。提卡在这里。我不明白。这不对。泰斯……泰斯说什么……不同的未来……”
他盯着杰拉德,招手让骑士靠近。
“你必须……做一件事,”卡拉蒙说,他的呼吸声变得刺耳。
杰拉德跪在他身边,他被这个人的死亡感动了,远比自己想象的深。“是的,先生,”他说,“什么事?”
“答应我……”卡拉蒙低声说。“以你的荣誉……骑士的荣誉。”
“我发誓,”杰拉德说。他认为老人要他照看自己的女儿或是同为索兰尼亚骑士的孙子。“您想让我做什么,先生?”
“达拉玛应该知道……带泰索何夫到达拉玛那里去,”卡拉蒙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响亮而坚定。他专心看着杰拉德。“你发誓?你发誓你会去做?”
“但是先生,”杰拉德支吾着,“您让我做的事根本不可能!很多年没人见过达拉玛了。大多数人相信他已经死了。至于这个叫自己泰索何夫的坎德人……”
卡拉蒙伸出手,滚下楼梯时手擦破了,上面流出鲜血。他紧紧抓住杰拉德极不情愿的手。
“我发誓,先生,”杰拉德说。
卡拉蒙笑了。他呼出一口气但不再吸进。他的眼睛定在了杰拉德身上。就算死去了,那双手还是紧握着。杰拉德不得不把老人的手指撬松,手掌上留下了血迹。
“我很高兴和你一起去见达拉玛,骑士先生,但是明天我不能去,”坎德人说,他抽着鼻子,用衬衫袖子擦着满是眼泪和灰尘的脸。“我得在卡拉蒙的葬礼上发表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