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色的亡者之河
那晚,金月不顾牧师和卡蜜拉女士的恳求,离开了医院。
“我很好,”金月拒绝了他们想让自己躺在床上的请求。“我只是需要休息,但在这里没法休息!”
跟幽灵在一起不行。
她快步穿过花园和灯火通明的城堡庭院,直直看着前方,路上不回礼也不往两边看。如果她看其他地方,就会看到幽灵。他们跟着她。
金月能听到他们低声乞求,感到他们轻轻触碰自己的手和脸,像丝巾一样缠绕自己。她很害怕,害怕会看见河风。然后她想,也许这就是他的灵魂不来见我的原因。他已经沉没在这条河里,被冲走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走到大会堂,她跑上通往自己房间的楼梯。她头一次希望这个奇怪的年轻身体能响应自己的要求。跑到最后,金月转身面对着幽灵。
“走开。我没什么可以给你们的。”
幽灵又靠近了,一个老妇人、一个盗贼、一个战士,还有一个残废的孩子。他们都伸出手乞求着。然后,他们突然离开了――就像有个声音在命令他们,当然不是金月的声音。
金月关上身后的门。
她独自在房间里,真正只有一个人。幽灵不在这里。也许是她拒绝给他们要的东西,他们就离开去找别人了。她靠在门上,对自己所见不知所措。黑暗中,她在心里看见幽灵在吸取信徒的生命能量。这就是医疗力量衰退的原因。死者在掠夺生命力。但是为什么?幽灵要魔法力量干什么?什么力量在强迫他们?他们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为什么要让我看见他们?”金月嘀咕道。
敲门声响起。她不理会,只看看门是否确实锁上了。敲门声又响了几下。有人在叫她。金月没有回答,他们不知所措。她能听到他们大声说该怎么办。
“走开!”最后她疲倦地命令道。“走开,让我一个人静静。”
最后,活人跟死者一样离开了,剩下她独自一人。
金月穿过房间,走到能俯瞰大海的窗前,推开窗户。
弯月在海上投下苍白的月光。大海看起来很奇怪。海面上盖着一层油膜,下面的海水静止不动。没有微风搅动。空气有股臭味,也许是水面上的油味。夜空晴朗,星辰明亮,天空空旷。
船只出航,在月光照耀的海面上看起来黑乎乎的。空气中有股风暴的味道。老水手看出了风暴迹象,将船驶向深海,那里比海岸边安全,大浪会将船打到岸边石头上,摔得粉碎。金月在窗里看着,那些船就像在黑色镜子上滑行的玩具。
海上幽灵在流动。
金月跪下来,扶着窗框,下巴搁在手上,看着幽灵穿过海洋。月亮落到了地平线下,沉没在黑色的海中。星辰发出暗淡的冷光,照亮了同样暗淡的海水。金月不知道海空在哪里交界。小波浪温柔地拍打着海岸,就像生病的小孩想让别人注意自己。死者在向北旅行,形成一股白流,他们不理会其他事,独自听着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召唤。
但也不是完全孤独。
金月听见了歌声。唱歌的声音有种魔力,搅动了金月的灵魂深处。
“你会找到他的,”那个声音说。“他为我服务。你们会在一起的。”
金月低头害怕地颤抖着,一股兴奋又让她渴望地叫喊。幽灵渴望地向她伸出手,而她渴望地向歌手伸出手。她整晚跪着,痛苦而快乐地听着歌,看着死者向北旅行。大海的微波紧贴着海岸,然后退去,只留下光滑的沙子。
黎明降临。太阳跃出水面。阳光似乎同样带着一层油漠,看起来黄中带绿。空气又热又臭,呼吸起来令人不适。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金月站了起来,不舒服的姿势让她肌肉僵硬,但是这么做的目的又让肌肉软化。虽然清早已经热了起来,她还是披上一件厚重的斗篷。
金月打开门,发现帕林站在外面,伸出手正要敲门。
“首席大师,”他说。“我们都在担心……”
他周围都是幽灵。他们拉着帕林的袖子,嘴吸着他受伤的手指。他们抓着帕林手上戴着的魔法戒指,想把它拉下来,但是没有成功,他们失望地哀号着。
“什么?”帕林看见金月的表情,说了一半就停下来了。“怎么了,首席大师?您为什么那样盯着我?”
金月推开挡住自己路的帕林,她用力很大,帕林踉踉跄跄退后几步。金月抓起白袍,跑下楼梯,斗篷在身后鼓起。她到了大厅,大师和学生们大吃一惊,他们叫她,有人还跟着追。守卫站在那里,无助地看着。金月不理他们,继续跑着。
她跑过水晶圆顶,跑过花园和喷泉,跑过树篱迷宫和银色楼梯,跑过骑士和守卫、访客和学生,跑过死者。她跑向码头,跑向沉静的大海。
泰斯和侏儒在绘制树篱迷宫地图,一旦成功就会是又臭又长的侏儒科学史上的突破。
“你觉得我们迷路了吗?”泰索何夫问侏儒。“我觉得自己左脚没有感觉了。”
“别动!”谜琢说。“别动。我差不多要完成了。该死的风,”他急躁地补充说。“希望风能停下,它吹走了我的地图。”
虽然不动非常困难,但是泰索何夫还是尽力按侏儒说的做。他站在树篱迷宫中间的路上,单靠左腿支撑。他抬着右脚,不舒服地搁在路边树丛上,袜子的线都拆开了。这只袜子已经变得很小了,奶油色的线贯穿整个树篱迷宫的路。
虽然谜琢的计划里没有按钮、齿轮、滑轮、轴和轮子这些合乎科学思想的东西,但事实证明,用袜子是有效的,侏儒终于要成功了。描述他完成终生志愿的方法“两只羊毛袜”是很困难的事。他整晚想着给雪靴加点蒸汽动力,那样不但走得快,而且可以保暖。不过那对他的终生志愿没什么帮助。
最后,谜琢不得不按原先的简单想法继续下去。当然,最后的报告总是可以修饰一下。天还没亮他们就开始了。谜琢让泰索何夫站在树篱迷宫入口,将他的袜子一端绑在树枝上,然后让他往前走。袜子线开了,在泰索何夫身后留下一道奶油色的标记。
一旦泰索何夫转错弯走到死胡同里,就回来卷起线,换方向前进直到找对路,他们越来越深入树篱迷宫的中心。每走对一次,谜琢就趴下来在地图上标好。侏儒相信,只要泰索何夫还有袜子,到黄昏他就可以画出整个树篱迷宫的地图。
至于泰索何夫,他并不像将要取得重大科学突破的人那样兴奋。每次他伸进口袋,就能感觉到时光旅行装置上珠宝的棱角和冷硬的表面。他很是怀疑,这个装置出现在十分钟前明明没有的地方是故意惹人讨厌。无论他把手放在哪里,装置都戳他。
每次装置戳他,都像是费资本瘦瘦的手指在戳他,提醒他要按时回去的承诺。
当然,传统上坎德人认为承诺跟蜘蛛网一样粘――可以抓蝴蝶,但仅此而已。通常,相信坎德人承诺的人会被认为是情绪不稳、非常愚蠢的疯子,费资本恰好就是这样。泰索何夫根本不担心打破自己原本不想遵守的承诺,他假设费资本知道自己不想守诺,只是帕林说了他,泰索何夫的葬礼。
葬礼上的演讲似乎表明费资本希望泰索何夫遵守承诺。费资本那么希望,因为泰斯不是个普通的坎德人,他是个勇敢的坎德人,值得尊敬――这个字眼真可怕――的坎德人。
泰索何夫反复思考,只有两条路。可敬的人遵守承诺。哪怕是要人回到过去、被巨人踩扁的可怕承诺也一样。
“右边!好了!”侏儒高兴地说。“你可以放下脚了。现在,单脚跳到那个转角去。右边。不,左边。不,右边……”
泰索何夫往前跳去,袜子线还在解开。过了转角,他看见了一个楼梯,螺旋状的银色楼梯。树篱迷宫中心的银色螺旋楼梯。
“我们做到了!”侏儒欣喜若狂地喊道。
“我们做到了?”泰索何夫盯着楼梯问。“做到什么了?”
“我们到了树篱迷宫的正中心!”侏儒欢呼雀跃,墨水撒得到处都是。
“多美啊!”泰索何夫走向银色楼梯说。
“停下!你的袜子拆得太快!”侏儒喊。“我们还要画出出口。”
就在这时,泰索何夫的袜子拆光了。他对楼梯太入迷,根本没注意到。楼梯就那么立起来,没有支撑,悬在空中,闪动着水银般的光芒。楼梯一圈圈盘旋上升。他走到底部,抬头往上看。
泰索何夫只能看见天空,蔚蓝的天空明亮而美丽,你会想让白天永远持续下去。但是天空似乎在说,你知道,黑夜必须来临,否则就不会有明天了。而且黑夜有它自己的美丽和祝福。
泰索何夫开始爬楼梯。
谜琢跟在他身后,也开始爬楼梯。“奇怪的结构,”他评论说。“没架子,没支柱,没铆钉,没栏杆,没有扶手很危险,应该向人报告一下。”侏儒走了大概二十级,停下来看着周围。“啊!多美丽的景色。我可以看见海港――”
侏儒一声尖叫,那声音大得会让人误以为是别管他山脉里从中午持续到凌晨三点的汽笛声。
“我的船!”
谜琢扔掉地图,摔掉墨水,冲下楼梯,头发在风中飘动。他沿着泰索何夫的袜子线,以蒸汽动力、活塞驱动的雪靴都难以赶上的速度冲向码头。
“拦住小偷!”侏儒怒吼道。“那是我的船!”
泰索何夫往下面瞥了一眼,看是什么有趣的事,他看见是侏儒,就不再管了。侏儒总是容易激动。
泰索何夫坐在楼梯上,托着小尖下巴,想着承诺的事。
帕林想赶上金月,但是腿部一阵抽筋让他疼地直喘气。他揉了揉腿,能走之后一瘸一拐地下到大厅里,发现下面一片骚动。金月刚像个疯子一样跑了过去,在别人拦住她之前就跑出去了。大师们非常惊讶,稍后才有人想起要追。那时她已经消失了。整个城堡都在寻找她,闹得天翻地覆。
帕林没对别人说金月告诉自己的话。其他人已经开始小声谈论。她那些关于幽灵吸取生命力的疯话让大家相信,这个可怜的女人被惊人的转变弄疯了,帕林也相信。他还能看见金月惊恐的样子,还能感受到被推到墙上的力量。他想帮忙寻找,不过卡蜜拉女士告诉他,骑士和城堡守卫都去找首席大师了,他们完全可以处理好。
帕林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就回到自己房间,走之前他告诉卡蜜拉女士,首席大师一回来就通知自己。
“现在,”他叹口气对自己说,“我最好还是离开斯克西岛。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泰斯不接近我,我不能责怪他。没想到还给金月增加了负担。也许我该为她发疯负责!”
他的客房很大,位于第二层,有小卧室、书房和客厅各一间。客厅西面的墙是水晶的,可以看见壮丽的大海和天空。帕林累了,但是又太紧张,睡不着。他在客厅里踱来踱去,看着外面的大海。海水就像绿色的镜子,映出天空。要不是有一道灰绿的地平线,他根本分不清大海和天空。这种奇怪的景象令人不安。
帕林离开客厅,走到书房坐下,觉得该给珍娜写封信。他拿起笔,但是脑袋里一片混乱。他揉了揉血红的眼睛,昨天整晚都睡不着,每次快要入睡时,就能听见一个声音在叫自己,惊醒后却发现没人。
帕林趴在桌上,头枕着自己的手臂。他闭上眼睛,水晶般光滑的海悄悄淹没了他,海水温暖而黑暗。
“帕林!”一个空洞的声音低声喊道。“帕林!醒醒!”
“我再睡会儿,父亲,”帕林迷失在孩提时代的梦中。“我会下来――”
卡拉蒙站在他面前。身体同帕林最后见他时一样魁梧,只是像燃灰的烟一样脆弱地摇摆着。父亲不是一个人。他身边有许多幽灵,他们伸出手抓帕林。
“父亲!”帕林喊道。他猛抬头,吃惊地看着。他说不出话,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周围聚集起幽灵,他们似乎想要抓住自己。
“退后!”卡拉蒙用可怕的声音喊道。他怒视着周围,幽灵退缩了,但是没有走远。他们渴望地盯着帕林。
“父亲,”帕林说――或者是想说。他的喉咙太干,声音嘶哑。“父亲,怎么――”
“我一直在找你!”卡拉蒙失望地说。“听我说!雷斯林不在这里!我找不到他!什么事不对劲……”
更多的幽灵出现在书房里。他们从卡拉蒙旁边冲过,不能休息,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他们抓住卡拉蒙,想要把他带走,就像惊恐的强盗要拉着同伴一起死。
卡拉蒙竭尽全力摆脱幽灵河流,飘向帕林。
“帕林!”他无声地喊道,“不要杀泰斯!他是――”
卡拉蒙突然消失了。短暂的形体转了一下,然后分成了小股的烟,就像有只手拂过。一阵可以冷却灵魂的风吹走了烟。
“父亲?我不明白!父亲!”
帕林的声音唤醒了自己。他直直坐着,就像刚被冷水浇过。他急忙看四周。“父亲!”
房里没人。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空气又热又臭。
“一个梦,”帕林茫然地说。
但是这个梦很真实。想起幽灵聚集在自己身边,帕林感到一阵寒意,汗毛直立。他似乎仍然可以感觉到幽灵抓着自己的衣物乞求。他擦了擦自己的脸,就像在黑暗中跑进了蜘蛛网里。
就像金月说的……
“胡说,”帕林大声对自己说,听过那些可怕的声音后,他需要听见活人的声音。“那只是她让我也有了那种想法。毫无疑问,我做了个恶梦。今晚我要吃点安眠药。”
有人在拧把手开门,不过门是锁着的。帕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然后传来了撬锁的金属咔嗒声。
不是幽灵。只是坎德人。
帕林叹口气,站起来走到门边,开了门。
“早上好,泰斯,”帕林说。
“噢,你好,”泰索何夫说。坎德人弯着腰,手里拿着撬锁工具,盯着门没开的时候锁的位置。泰斯起身,把工具塞进包里。
“我以为你在睡觉。我不想打扰你。你有什么吃的吗?”坎德人走进房间,把这当是自己家。
“泰斯,”帕林尽力耐心地说,“这个时间不好。我很累,没睡好――”
“我也是,”泰斯说,他走到客厅里,砰地坐在椅子上。“我猜这没什么东西吃。没关系。我不是真饿了。”
泰斯默默坐着,来回摆着腿,看着外面的天空和大海。坎德人整整沉默了几分钟。
帕林意识到这很不寻常,就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泰斯身边。
“怎么了,泰斯?”他轻轻问。
“我决定回去,”泰斯说,他没看帕林,还盯着外面空旷的天空。“我许下了诺言。以前我从未想过,承诺不是嘴里说说的事,而是用心发誓的。每次违背誓言,你的心就会碎一点,很快就会完全碎掉。总而言之,我想被巨人踩扁更好。”
“你很聪明,泰斯,”帕林感到很惭愧。“你比我聪明多了。”
帕林停了一会儿。他再次听见父亲的声音。不要杀泰斯!那个景象如此真实,比任何梦都要真。法师都要学着相信自己的直觉,倾听灵魂的声音,因为那是魔法语言。他怀疑也许这个梦是要他慢一些,不要过激,再研究一下。
“泰斯,”帕林慢慢说。“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让你回去。至少现在还不想。”
泰斯跳起来。“什么?我不用死了?真的吗?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只是说,现在你不用回去,”帕林说。“当然,某个时候你总得回去的。”
激动的坎德人根本没听。泰斯在屋里跳来跳去,包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太好了!我们能像金月一样坐船出海吗?”
“金月坐船走了?”帕林吃惊地问。
“是的,”泰斯高兴地说。“和侏儒一起。我猜谜琢追上她了。他游得可真快,我不知道侏儒游泳这么强。”
“她疯了,”帕林对自己说。他走向门。“我们必须告诉守卫。得有人去救她。”
“噢,他们跟着去了,”泰斯漫不经心地说,“但是我觉得他们追不上。谜琢告诉我,牢不可破号可以像海豚一样潜入水底。它是可以在水下航行的船。昨晚谜琢为我示范了。船就像只巨大的钢铁鱼。说到这,我想知道这里能不能看见他们?”
泰索何夫跑到窗前,鼻子顶着水晶,在外面寻找船的影子。帕林一惊之下忘了奇怪的梦。他很希望这只是泰索何夫的另一个故事,金月没有坐侏儒的装置出海。
他正要下楼去找人问问,这时一声号角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巨大的钟声一直在响。走廊里有人在问发生什么事了。其他声音在回答,听起来很惊慌。
“什么声音?”泰斯问,他还盯着窗户外面。
“似乎是战斗警报,”帕林说,“为什么――”
“也许跟那些龙有关,”泰索何夫指着外面说。
天空中有翼的身影朝城堡飞来。飞在中间的比其余的都大,空中的绿色似乎都是龙鳞反射的阳光。帕林仔细看了一下。他胆寒地退到屋中间,躲进阴影,就像隔了这么远,龙的红眼睛也会发现他一样。
“那是碧雷!”他憋着嗓子说。“碧雷和她的手下!”
泰斯瞪圆了眼睛。“我想有人发现我没回去受死了,我感觉内脏都在蠕动。是诅咒,对吗?”他盯着帕林。“她为什么来这里?”
问得好。当然碧雷可能一时兴起就决定进攻城堡,但是帕林很怀疑。光明城堡是凯兰卓斯的领地,蓝龙统治着这部分世界。碧雷不会侵犯蓝龙的领地,除非她有迫切需要。帕林猜想那会是什么。
“她要你的装置,”帕林说。
“魔法装置?”泰索何夫伸手掏出时光旅行装置。
“啊!”他擦了擦脸。“你这一定有蜘蛛。我感觉有蜘蛛网。”他抓着装置。“龙能找到它吗,帕林?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不知道,”帕林说。现在他可以看清所有龙了。“没关系。”他伸出手。“给我装置。”
“我们要干什么?”泰斯犹豫地问。他还有些怀疑。
“我们要离开这里,”帕林说。“不能让她得到这个装置。”
帕林只能想象碧雷会拿它干什么。装置的魔法毫无疑问会让她成为安塞隆的统治者。就算没有过去,她也可以回到混沌之战后、巨龙刚来安塞隆的时候。她可以回到任何时间,改变历史,获得胜利。至少她可以用装置传送到世界上任何地方。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给我装置,”帕林着急地重复道,他伸手去抓。“我们必须离开。快,泰斯!”
“我跟你一起去吗?”泰斯还拿着装置。
“对!”帕林几乎是在喊。他想补充说他们没多少时间了――但是他们是有时间的。“只要……给我装置。”
泰斯递了过来。“我们去哪里?”他热心地问。
问得好。一阵慌乱中帕林忘了考虑这件重要的事。
“索拉斯,”他说。“我们回索拉斯。我们要警告骑士。要塞驻防的索兰尼亚骑士骑着银龙。他们可以来帮助这里的人。”
龙越飞越近。太阳照在绿色和红色的龙鳞上。宽阔的龙翼在油水面上投下阴影。门外钟声大作,催促人们寻找掩体,逃入山区和森林。号角声召唤士兵拿起武器。沉重的脚步声、金属的撞击声和下令的喊声交织在一起。
帕林捧着时光旅行装置。魔法温暖了他,让他冷静下来,就像喝了一口白兰地。他闭上眼睛,回想法术咒语和装置的操作方法。
“靠近我!”他命令泰斯。
坎德人顺从地夹住帕林的袖子。
帕林开始念咒语。
“你的时间属于你……”
他试着把正面转到上方。有些不对劲。装置有点卡。帕林用了些力,那一面动了。
“你穿越时光……”
帕林把正面从右转到左。他觉得有点摩擦,但还是动了。
“你看见了它的广阔……”
现在装置背面应该向下形成两个联起来的半球。但是很奇怪,整个背面都掉了。它咔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呀,”泰斯看着地上翻滚的球面。“你想这么干?”
“不!”帕林气吁吁地说。他还拿着连着长杆的半球,惊恐地盯着地上的半球。
“在这,我来修!”泰斯捡起坏掉的那一半。
“给我!”帕林夺过来,无助地盯着,想要把杆子安上去,但是上面没有地方。恐惧和失望蒙蔽了他的双眼。
惊恐之下他又念了一遍咒语。“你看见了它的广阔!”他摇着半球和杆子。“运转!”他愤怒而绝望地命令道。“运转,该死的!”
锁链滑出帕林的手指掉了下去,落在地上闪亮的银蛇。杆子和半球分开了。珠宝在阳光下闪烁。然后房间变黑,珠宝的光消失了。龙翼遮住了太阳。
帕林•马哲理站在光明城堡里,手中拿着时光旅行装置剩余的部分。
幽灵!金月告诉过他。他们在吸取你的生命力!
他看见了父亲,看见亡者之河流过。一个梦。不,不是梦。那是真的。金月告诉过自己。
“这就是魔法衰退的原因!这就是法术失败的原因!死者在吸取我的魔法力量。他们就在我周围。他们用手摸我,他们的嘴唇……”
他能感觉到。他们的触碰就像蜘蛛网扫过皮肤。或者说像在罗拉娜家感觉到的那样,像虫子翅膀拂过。现在很多事都清楚了。魔法的衰退。不是他失去了力量,而是死者吸走了。
“好吧,”泰斯说,“至少龙得不到装置。”
“是的,”帕林平静地说,“但她会抓住我们。”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幽灵在吸取力量。